散了会,李响有意叫住了安欣。“张彪说,老默承认师父是他杀的。”
“对。但人已经死了,无法验证他的话是真是假。如果重启对徐江和师父死亡的调查,第一个就会来问询你。”
“快了,马上就要真相大白了。真到了那天,我就不能穿这身警服了。让我再和你做几天战友吧!”
安欣望着他的背影,他和李响之间的隔阂让他们已经差不多成为路人。
副市长办公室门外,王秘书敲了几下门,不等里面应声就推门闯了进去。“谭四眼又写了封举报信,这次举报信里有些真东西!应该是公安系统里有人给了他一些证据。”
赵立冬皱眉道:“李响?他疯了?”
“您放心,就算真是李响,他知道的那点儿事也要不了命。不过,我们得重新找个可靠的人了。您觉得高启强怎么样?”
“所有警察都盯着他呢,我们现在去找他?”
“正因为他有麻烦,您这时候拉他一把,他才会对您感恩戴德。”
海鲜酒楼的包间里,一桌子海鲜,王秘书坐在首座,高启强带着唐小虎等心腹,还有不少美女作陪。
高启强领所有人举着杯,敬王秘书,手都悬在半空中,王秘书的手却连酒杯都不碰。
王秘书说道:“高总,我一不吃饭,二不闲聊,所以没必要这样。”
高启强使了个眼色,唐小虎识相地带着所有人离席。
“领导,我手下兄弟都是粗人,不会办事,您见谅。”
王秘书抬头,看了眼墙角的监控。
“这酒楼是我自家开的。您放心,我有数,不会不识抬举。”
“听说你为了你弟弟的事操了不少心啊。”
“瞎操心,没什么效果。赵副市长愿意帮忙?”
“我可没这么说。”
“是是是,不管是谁,只要能拉我一把,我高启强以后当牛做马!”
“最关键的证据你已经解决了。公安死咬着你不放,是因为下不来台,只要有说得上话的人愿意给个台阶,他们也乐意顺坡下驴。现在这样,大家都难受。”
“不知道说得上话的朋友需要我做什么?”
“两个人,一个是市局刑侦支队的李响,一个是市政府研究室的谭思言,想个办法让他们都消失。”
“李响是刑侦支队的队长,我要是动了他,不就捅下天大的篓子了?”
“看你高总的本事了。”
高启强和唐小虎对面而坐,桌上的威士忌已经喝光了两瓶。
唐小虎手里攥着酒杯,不知该如何劝慰。“强哥,你真打算投靠赵立冬?他和孟德海可是对头!”
“不投靠他能怎么办?我们能用的办法都用尽了,连老默都赔进去了,还是救不了小盛。”
“哥,你也弄个官来当!”
“走到今天已经不容易了,还想走官运?”
桌上的电话响了,来电显示是陈书婷的号码。
唐小虎识趣地离开。
高启强拿起电话:“喂?”
“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黄瑶一直想她爸爸,今天看电影的时候还哭了。你让他们通个电话吧。”
“老默死了。”
酒店房间里,陈书婷握着电话的手颤抖着。“你说什么?”
“我会把黄瑶当成亲女儿,这是我答应他的。”
“你有没有想过,黄瑶愿不愿意认你当父亲?做你的家人,真的能幸福吗?你该有的都有了,可以换个活法。说到底,是你自己舍不得。”
“哪有那么容易?有什么话当面再说。我又找了人,能解决小盛的事,等解决了你们就回来。”
电话挂断了。
陈书婷推开一扇卧室的门。
黄瑶在床上熟睡着,怀里还抱着从迪士尼买来的公主玩偶。
陈书婷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台灯亮着,李响在写信。“安欣,你总问我要拖到什么时候,现在,时候到了。我把搜集到的关于赵立冬的材料写成举报信寄到了省里,证据很充足,但是已经过了两周,没有任何回音。和我一起写举报信的还有市委研究室的谭思言,他从昨天起就失联了,手机关机,也没去单位上班,可能下一个就轮到我了。材料的原件我都记在一个笔记本里,放在火车站304储物柜里,连钥匙一并寄给你。如果你收到这封信,那就表示后面要靠你一个人坚持下去了。你是个好警察,一直都是,我羡慕你。”
李响把钥匙和信都塞进信封封好。
信封的收件人写着安欣。
深夜,李响回到李山家,门居然是虚掩着的。
桌上的饭菜都摆好了,手机也在,主人似乎刚刚离开。
李响用手摸摸,菜还是温的。
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来。
李响拿起电话:“爸,你去哪儿了?叫我回来吃饭,自己又不在。”
对面一个陌生的男声响起:“李队长,你爸让李有田给坑了。他临死之前把支书的位置甩给你爸,你爸仗着你的势力净惹麻烦。本来杀鸡骇猴,他是猴,可你爸非要当鸡,你说该怎么办?”
对面传来李山含糊的声音:“儿子,救我。”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你爸和谭思言留一个,你来选。”
京海建工集团董事长办公室里,高启强坐在办公桌前,一直盯着眼前的电话。
电话终于适时地响起。“喂。”
“强哥,都办好了。”电话里传出小虎的声音。
高启强挂上电话,从抽屉里拿出一部手机,拨通。
对面响了两声,传来高启盛兴奋的声音:“哥!”
“都解决了,回来后低调点儿。”
“我哪天能回来?”
“有船的话今晚就动身吧。到了京海,先不要进城,我在老街的碉楼广场等你。”
“好!哥,你放心,以后我都听你的!”
热闹的碉楼旅游区有商铺、小吃摊,还有供游人休息的咖啡店、茶座。
大清早,游客不多,高启强坐在露天的茶座里,面前摆了咖啡和小吃。
一身驴友装束的高启盛背着厚厚的行囊,戴着太阳镜,风尘仆仆走来,一屁股坐在高启强对面。“哥!”
高启强抿了一口,把咖啡吐在地上;又从口袋里拿出一袋速溶咖啡,倒进嘴里干嚼。“这玩意儿冲水这么难喝,还是干的好。”
“你找的什么人?这么快全解决了!”
“小盛,国家对待毒品跟其他的犯罪不一样,特别严。为了平你的事,我费了多少工夫。”
“知道了,哥,我以后都听你的!”
“你不知道,就算我费了很大的功夫,警察还是不肯放过你。你的案子牵扯太大,在省里是挂了号的,必须得有个交代。”
游客们貌似漫不经心,慢慢地向他俩的座位靠近。
“我找了最好的律师,花大价钱打点关系,保证不会判太久。在里面服从安排,争取减刑,很快就能出来了,你要相信我。”
高启盛完全傻了。
高启强低声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我必须举报你,才能有一个干净的背景,才能换个政治身份,我才能保护你们,明白了吗?!”
高启强突然脸色一变,义正词严地大声吼道:“小盛,你自首吧!不要再害人害己了,你早该想到会有今天!”说着将咖啡杯狠狠地砸在地上。
化装成游客、摊主的便衣警察看到行动信号,迅速向高启盛扑过来。
高启盛突然从怀里掏出把枪,扯着哥哥的衣领,将枪顶在他脑门上。“高启强!你他妈居然敢出卖我?!”
警察们没料到高启盛居然有枪,一时间投鼠忌器,只好同样掏出武器对峙。
化装成摊主的杨健走上前。“高启盛,你跑不了了!把枪放下!”
高启盛对天鸣了一枪,迅速把高启强勒到自己面前,挟持成肉盾,在高启强耳边轻声说道:“哥,我成全你。”
杨健挥挥手,所有缉毒便衣都与高氏兄弟拉开距离。
高启盛挟持着哥哥退进碉楼里。
刑警队的车赶到的时候,武警和缉毒支队已经封锁了现场。
安欣和李响下了车,杨健迎上来。
安欣问道:“高启强主动向你举报的他弟弟?”
“对,他答应把高启盛引出来,劝高启盛主动自首。如果劝服不行,我们再实施抓捕。没想到高启盛居然带了枪,现在变成了挟持人质。”
“人在哪儿?”
“东边顶楼。找的位置很刁钻,太阳是顶光,不好瞄准,狙击手也找不到位置。”
安欣说道:“我上去跟他谈,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杨健摆手:“高启盛点名只和李响队长谈,其他人都不许上去。”
安欣有些愕然地看着李响。
李响说道:“我去谈,你们自己找机会。”
李响缓缓爬上楼,高氏兄弟躲在射击死角里。
高启盛喊道:“李队长,自己搜一遍,确认没带武器和窃听器再过来!”
李响把外套脱下来,又撩起T恤衫转了一圈,才缓步走上前。
安欣和杨健带着刑警队和缉毒支队分别从两边的侧翼楼顶小心地包抄上来,但距离尚远。
武警的狙击手在对面楼的天台上寻找射击位置。
李响问:“高启强,你到底想干什么?是赵立冬派你来的?”
高启强说道:“我也是没办法。谭四眼和你爸爸到底救哪一个,你还没想好吗?”
因为距离远,所有人的角度只能看到李响与高氏兄弟对峙,根本看不清高启强的嘴型。
李响继续移动,离高氏兄弟更近了。
安欣迫不得已举枪瞄准,枪口寻找着李响与高氏兄弟的缝隙。
高启强说道:“你是斗不过赵立冬的。就算你真的扳倒了赵立冬,你自己也不干净了,从你隐瞒曹闯的死因开始,你就陷进去了。但曹闯死得还体面,大家还当他是个英雄。你呢?”
“高启强!早该一枪崩了你!”李响突然异常激动,上前一把抓住高启盛的枪,两人撕扯挣扎起来。
对面的杨健惊到了,三个目标混作一团,根本无法射击。
武警狙击手也不敢扣动扳机。
楼顶上,李响死死扳住高启盛的手指,大喊:“开枪!开枪!快开枪啊!”
“砰!”——一声沉闷的枪响,安欣、杨健、武警狙击手全都怔住了。
高启强眼看着自己的弟弟和李响互相撕扯着,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从顶楼掉了下去。
警察们从自己藏身的位置跃了出来,冲向顶楼。
高启强趴在楼沿上,呆呆地望着高启盛。
高启盛和李响都倒在血泊里,奄奄一息。
高启盛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凝固在脸上。
高启强耳边一直回响着弟弟刚才说的话:“大哥,保重!”
安欣看着下面奄奄一息的李响,痛得心都碎了。
安欣扳过高启强的肩膀,狠狠一拳砸在高启强的脸上,将他打倒在地。“畜生!你跟他说了什么?!”
同事们拼命将安欣拉开。
高启强啐了口带血的唾沫,抹抹嘴角,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安欣冲下来抱起血泊中的李响。
李响一脸释然。“枪是你开的?”
安欣哭着点点头。
“打得很准。你的病,终于好了。”
“你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救护车尖叫着穿过市区。
担架床边,安欣紧紧攥着李响的手,眼看李响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李响说:“不甘心啊,他们又赢了,我活得太累了。你一定要赢,替我……替师父……”
安欣把李响的手捧在自己的脸上,放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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