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暗逆命轮

    
    两天后，达科就离开住处，径直向着空间传送处的方向走去。他到达中央盆地外围的环形山后，绕了整整大半圈，才到达了位于盆地另一个方向的空间跃迁处。
    走入房屋当中，达科便被呛得咳嗽连连，因为房屋中全都是滚滚浓烟，让他还以为是失火了。一直走到某个房间门口，才发觉所有的烟都是从这个房间里冒出来的，达科探头进去，只见一个样貌颓废的中年人正在一张躺椅上抽着雪茄。弥漫了整个一层的浓烟，就是由这个中年人制造出来的。
    达科犹豫了一下，还是敲敲门走了进去，“你好，我想要去罗伊岛，请问你能帮我开个传送门吗？”
    这个中年人就那样自顾自地抽着烟，听到达科的话也不回答。达科就这样愣在原地，当他觉得中年人不会搭理他，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却忽见这个中年人嘴里吐出了一连串的七八个烟圈，而且每个烟圈中都隐隐有着丝丝缕缕的空间波动，当烟圈扩大到一人高度的时候，其中已经形成了一个较为稳定的传送门，透过烟圈呈现出一片漆黑的颜色。
    达科见烟圈载着传送门向自己靠近，急忙向旁边跳开，才发现这个人一口气吐出来的七八个烟圈，每个里面都有一个传送门。他奇怪地问，“怎么弄出来了这么多传送门？哪个是我要去的罗伊岛？”
    那中年人只是看了看达科，却不说话，依然自顾自地抽着雪茄。直到一整支雪茄燃尽，他再次拿出一根新的雪茄续上火，深深吸一口然后吐出一大片云雾缭绕，同时摇着老树枝一样的手指，发出沙哑的声音，“这些都是，又都不是。”
    “啊？”达科发出惊讶的同时，额头上的青筋也根根暴起，他没想到这个中年人竟然这么不靠谱，尽说些模棱两可的话。至于那烟圈中的传送门，他更是不敢钻进去，谁知道会是通向哪里的呢？
    当烟圈达到两米高的时候，便无法维持其中传送门的稳定，逐渐分散成为空间裂隙消散于空气中，巨大的烟圈也缓缓稀释融入了整个房间的浓烟里。
    达科张了张嘴，又闭上，他觉得这个中年人实在不可理喻，已经没什么好交流的了。他走出房间，然后径直向着楼梯上楼，寻找其他的传送师。达科心中祈祷这幢房屋里面至少能有个正常人，虽然他知道想在维他命公会里面找到个正常人不太容易。
    二层大厅的地面上，正铺着一张巨大的地图，一个青年趴在地图上用彩色铅笔画着线条。达科看出这是一张维纳斯位面的海图，青年正在将一个个岛屿没有规律地用线连接起来，似乎是在玩连线游戏。这个青年手指上套满了相同样式的指环，每只手腕上也有三个手环，甚至耳朵上也有七八个耳环，即便是卖首饰的珠宝商恐怕也不会这样。
    青年很快就注意到了达科的到来，他放下手中的铅笔，主动打了个招呼，“嘿，你好，我是U5，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
    达科心头放下了一块大石，这个青年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不怎么正常，但至少还能交流。他正想要说话，却剧烈地咳嗽起来，在下面一层的烟实在太呛了，身在其中倒还好，忽然脱离了那个环境他却差点被自己身上的烟味恶心吐了。
    VitU5笑着说，“U2常年在一楼抽雪茄，第一次来的人都会不习惯，这幢房子都被他烧过两次。有一次火势又大又猛，若非这里工作的都是传送师，肯定得烧死几个。”
    达科惊讶地张大嘴，不是因为烧着房子的事情，而是因为那个中年人的代号，“那个人竟然是U2？二号替补？这也实在太不靠谱了吧？”
    “也不能这样说，U2可是留下的坐标最多的人。”VitU5似乎对VitU2很是崇敬，一边说一边晃着手腕上的手环，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U2可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他只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才变得那样颓废的。”
    “我告诉他想去罗伊岛，他吐了七八个烟圈出来，也不知哪个传送门是正确的。”
    “罗伊岛？是撒福利群岛西侧的那个罗伊岛吧？”VitU5得到确认后呵呵地笑了一声，然后摇头解释，“远距离的传送是没办法使用定向传送的，那样误差太大，肯定会掉进海里，2显然是没去过罗伊岛，自然也就没有在罗伊岛上留下坐标。毕竟维纳斯位面的岛屿成千上万，实在是太多了，一个人不可能所有的岛屿全都去过。”
    达科更是疑惑了，“没去过他给我开什么门？”
    “既然是给你开了多个传送门，就说明那些全都是罗伊岛附近的岛屿，从那些岛屿中转乘船，应该都不到半天就能到达罗伊岛的。”
    达科恍然，他这才知道VitU2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不靠谱，而且一口气打开多道传送门，本身就说明了他的实力。
    VitU5又问，“你是要去罗伊岛执行任务吗？我来给你开个门吧。”
    “麻烦你了，最好是离罗伊岛近一点的地方，我赶时间。”达科忙不迭地说道，他毕竟是第一次执行任务，没想到传送师并不能够精确传送到相应岛屿，还需要再自己赶路，所以没有打出提前量。
    “你的运气不错，我恰好在罗伊岛上留下过坐标，可以直接把你送到那里去。”
    达科双手一拍，“那样就太好了！谢谢你！”
    VitU5无所谓地摇摇头，“没什么，正好我也在准备新一轮的旅行，要在更多的岛屿上建立坐标。刚刚就一直在制定路线，本在纠结先去哪个岛，既然如此就跟你一起去罗伊岛好了。”
    传送师建立坐标的步骤，大概就是先通过定向传送到达计划位置，之后再在相应位置布置好坐标，这样下一次就可以通过精确的点对点传送到达那个位置了。维纳斯这种海洋位面与陆地位面的区别就在于，海洋上不适合布置坐标，所以这个过程也就相对简单了一些，每个岛上布置一个坐标即可。只是维纳斯位面的岛屿成千上万，想要全部留下坐标也是一个巨大的工作量，建立传送阵亦是得不偿失，传送师打开的传送门又无法转移大量人口，所以当初他们才需要乘船去死亡遗迹。
    VitU5先是拿出了一个笔记本，翻看了一下自己留在罗伊岛上坐标的代码，然后就双手圈出一个环状向前推出。在他手指垄成的环中，一个黑洞洞的传送门渐渐向前飞出并扩大为一人高度。接着他屈指在左耳上轻弹，一只耳环应声弹出，到达了传送门正中后很快扩大，抵在了传送门的边缘上。达科与VitU5对视一眼，便依次走入了传送门之中。
    达科一步迈过传送门之后，便踏在了一片山岩上，此处是这座岛屿的一座小山，位置在山顶。山脚下是一小片森林，在远处则是平原，一处城镇就坐落在平原上。城镇没有城墙，向着远处眺望就能够看到城镇另一侧的港口和码头，达科以此推测出这个岛并不太大。
    城镇勉强达到了中型城镇的规模，但却是十分繁荣。远远地就能看到镇里的几个烟囱正冒出浓烟，那明显是铁匠打铁的地方，以此能够看出这小镇的繁荣程度。铁匠铺忙碌就说明有很多冒险者在这里购买或修理兵器，冒险者无论是买进补给还是卖出战利品，都意味着物资的流通，也就会带动小镇的繁荣。
    “嗯，这里就是罗伊岛没错了，下面的这个小镇就是罗伊镇，是岛上唯一的小镇。你可以去找找看，说不定能找到你的猎物。”VitU5此时也从传送门中走出，顺手取回耳环后，那传送门也在他身后分裂成缕缕空间裂隙，并渐次消散掉。
    达科回身笑着向VitU5点点头，“谢谢你送我过来，若是没有你，我只能传送到这周围的某个岛屿，说不定现在正在满岛找船呢。”
    “唉，其实每个传送师掌握的坐标数量，都不会相差太多。我只是运气，恰巧来过罗伊岛罢了。要说传送坐标的数量，U2才是最多的呢。”VitU5谦虚地摆着手，同时将另一只手指伸入身旁的石缝里摸索着什么。
    “哈！在这里！”VitU5的手从石缝中抽出，两指间正夹着一枚钱币大小的金属片，“还是这片海域的岛屿好，虽然总是会有海洋魔兽来攻岛，但没有噬金鼠那种可恶的东西。”
    VitU5说着就从空间腰带里又拿出了一枚同样的金属片，塞进了那处石缝中。由于那石缝只有手指宽度，内部又有下陷的部分，放入金属片之后从外面也一点都看不到。
    达科要过了那枚金属片，翻看了一下，发现这金属片比铜币还要小一点，两面上都有一个五芒星的图案。达科认出这是起到锚定空间作用的坐标阵图，五芒星自成体系地运转着魔法回路，确定了特定的空度和间度，使得这个坐标成为一个独立的存在。
    这种坐标十分方便，却因为体积的原因，只能由牵连了精神力的相应传送师才能使用。即便另一位传送师知道了相应的空间参数，也无法使用这个坐标进行定点传送，因为其上只能承载一位传送师的精神印记。正是因此，这种传送方式也有所限制，既无法完成大批量的传送。十人以上的大批传送，还是要借助标准体积的大型传送阵才能做到。
    这枚金属片上面已经有点点锈迹，5刚刚是换了一个新的坐标，防止这个坐标因为生锈而失效。收回去的坐标，只要经过一点除锈的工艺，就可以继续使用。
    VitU5解释说，“这种小东西其实造价并不高，但由于普通的锻造师没有这么精细的工艺，所以只能由大师级珠宝师制作出来的。”
    达科将那金属片还给了VitU5，“看起来做传送师也不轻松，还要按时更换坐标，如果坐标太多岂不是闲不下来了。”
    “也不尽然，如果能将坐标全都藏在隐蔽又干燥的地方，也就不用担心损坏了。”VitU5耸耸肩，然后张望了一圈，又拿出一张海图看了看，“既然已经送你到了目的地，那么我就继续开工了。”
    “接下来你要去哪里？”达科见状就知道VitU5是要继续传送去其他的岛屿了。
    VitU5看着手中的海图，辨认了一下方向说，“下一个目标是东偏南17度，1200公里外的比利环礁，我还从没去过那里，准备去布置一个坐标。”
    达科急忙问，“我的任务做好之后，要怎么回去安娜塔西雅岛呢？”
    “这个……我们空间跃迁处都只负责到达目的地，至于你怎么回去并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VitU5挠挠头，实话实说着，“你干掉猎物之后慢慢找船回去不就好了，顺便领略一下大海上的风光，只要不是着急弄到贡献都应该无所谓的吧。”
    达科想了想又问，“在安娜塔西雅岛周围不是有好几只八阶魔兽吗？乘船要怎么才能回到岛上？”
    “额？你还不知道吗？”VitU5用手指凭空比划了一个图案，“只要在船底画上一个公会的标志就好了，魔兽看到船底有天秤匕首标志的船，都不会攻击的。”
    达科愣住了，“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VitU5耸耸肩，指着海边的方向说，“这是那些位执政的功劳，他们将维纳斯位面所有八阶海洋魔兽都驯服了一遍，让位面中的形势平静了许多。”
    就在VitU5指着那个方向的时候，那边的海面上忽然涌起了一条白线，白线迅速逼近，很快就能看清那是大片白色的泡沫。整片大海都在这一波浪潮下翻涌着上升起来，大片的白色泡沫以极快的速度冲上岸边，转瞬之间扑到了罗伊镇脚下。达科这才看清，海浪中还混杂着数以百计的海洋魔兽，它们有大有小、形态各异，争先恐后地向着岸上袭来。
    VitU5的手指还保持着指向岸边的姿势，只是那边已经变成了一团乱遭。达科和VitU5同时张大着嘴，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方向。
    “额……”达科想了想才说，“或许这只是偶然事件。”
    VitU5则是一拍脑袋叫道，“现在是三月份了！到了每年一度的大潮，这片海域都会受到大潮的影响，涨潮50米以上，很多岛屿都会被海水淹没，海洋魔兽则会趁机到陆地上来掠夺资源。”
    “海洋魔兽到陆地上掠夺资源？”达科奇怪了，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情。
    “陆地上有多种魔植都是海洋魔兽所需的，有的甚至能够帮助一些种群的魔兽个体快速进阶。而且陆地上的魔兽和人族也都是不错的食物，在涨潮时对付不通水性的陆地生物，比起海洋魔兽之间相互猎杀要容易多了。”
    VitU5说话间，那群魔兽已经乘着海潮冲击到了罗伊镇的边缘，而城镇中也闪亮起了点点魔法光芒，开始对海洋魔兽进行攻击。这一波浪潮涌过来，瞬间就将罗伊镇中的街道淹没了。
    “历次海洋魔兽攻岛大多是海洋魔兽依仗实力向陆地索取资源的过程，是一种掠夺的过程，同时也是一种通过战争减少海洋魔兽数量，避免资源不足，重新平衡种群数量的过程。”VitU5一边远远地观战，一边继续解释道，“每种八阶魔兽都是呈一整个族群分布的，一大片海域都是那一种魔兽的领地，那种魔兽自然不会资源匮乏。前来攻岛的都是那些被强大魔兽从领地里赶出来的魔兽，相对来说比较弱小，最高等阶也只会有七阶，因为达到八阶就可以自己划出一大片领地了。”
    “七阶……”达科吐出舌头，心悸地说，“即便是七阶魔兽，也只比八阶魔兽低了一阶而已，也不能小看吧。”
    “那可差得远了。”VitU5翻着白眼说，“八阶魔兽是达到了位面力量上限的存在，而且由于加入了维他命公会，它们的各方面属性还会受到修罗法则的增幅，已经相当于是本位面的法则生物了。在外来者被位面法则排斥时，那些八阶魔兽还会加入到攻击阵列中。相比之下七阶魔兽可就弱太多了，根本不能够相提并论。”
    达科了然地点点头，看向海滩上的战斗，眼神已经充满了热情。这段时间在安娜塔西雅岛上过于安逸，已经很久没有战斗过了，此时的情形正是适合他活动一下。
    “嘿，你想去找海洋魔兽战斗没什么问题，不过可别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若是猎物从这个岛上跑掉了，你再次进行预言，准确率可是会下降的。”VitU5说话的过程中也已经找好了方向，向着达科挥手告别之后，他一个瞬移就原地消失，不见了踪影。
    达科转过头，正想要向着罗伊镇的方向赶去，却又马上止步，因为他身边又传来了空间波动。他奇怪地看着身边的位置，接着就见VitU5传送回来了，他全身湿漉漉地，5刚一传送过来，就猛地趴在地上不停地呕出海水。
    达科急忙蹲下为VitU5拍打后背，“发生了什么情况？你传送到海里了吗？”
    “……呕……偏差稍稍大了点，不过没关系……呕……我已经看到比利环礁了，再来一次很定能成功……呕……”VitU5剧烈地呕着海水，仿佛肚子里面已经装满了，偶尔还会有一条小鱼混在海水中被VitU5呕出来。
    达科猜的不错，VitU5确实是瞬移到海里去了，但并非是因为定向移动出现了偏差，而是涨潮的原因使得本是陆地的地方变成了海洋。于是VitU5就顺利地落入海水里，更关键的是他还不会游泳。
    可能是不想在达科面前丢人，VitU5呕了几口海水之后马上又瞬移走了。达科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这次VitU5走后就一直没回来，也不知是顺利到了比利环礁，还是落海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