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酒行

    
    南元郡守府，书房。
    “确认那小子出去了？”赵广端坐在书桌前的太师椅上，脸上挂着若有所思的神情。
    赵广的身边站着一个头发黑白参半的老者，虽然面容枯槁，却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只不过这老者在赵广身边摆的姿态很低，一副普通老仆的样子。
    “大人，是老奴亲眼看到的。”老仆恭敬的说道。
    赵广的指尖轻轻的在书桌上敲着，嘴边挂起一抹笑意，“这小子还真能忍得住，忍了一个月，他去了哪？”
    老仆道：“派出去的人回信，他挂着郡守府的腰牌去了广元生药铺。”
    “买药？”赵广疑惑。
    “他买了一株老山参，不过只是下了五两银子的定金，余款三日后付清。”老仆口齿清晰的说道。
    “倒是有些小聪明，怪不得风不语会亲自传信，他还去了什么地方？”赵广道。
    老仆道：“只去了广元生药铺，路上并无接触其他可疑人。”
    “城中的那些散修呢？”赵广的眉宇间突然露出一股杀伐之气。
    老仆：“都已经动身，算算时间，这会儿恐怕要动手了。”
    “好，只要他们敢动手，就一网打尽，不留活口！”赵广语气中杀气盎然。
    “大人，连那几家的也杀？”老仆有些迟疑道。
    “杀，既然他们隐藏了身份，咱自然就得装糊涂，敢在南元郡打不该打的主意，就得付点代价出来，再说南离王那里还看着呢，总得让天下人看看这里到底是谁的地盘，那几家即便知道了，也不敢声张，只能吃这个哑巴亏，有王爷在上面扛着，他们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和王爷撕破脸面。”赵广犹如智珠在握，冷然说道。
    “那陆然呢？留还是不留？”老仆又道。
    赵广思虑一番，道：“那小子来历神秘，查不出根脚，风不语传信，说那小子身上可能藏着一些秘密，大陈的龙灵消失的诡异，能悄无声息将大陈龙脉的龙灵给抽走，还隐藏了数月的时间才无意被风不语他们发现，这等手段，恐怕在阵法上有着不俗的造诣。”
    “而且据风不语说陆然这小子根本就是一个凡人，不是修士，如何能进入有着大陈十万重兵严守的大衍山，即便他躲过了大衍山下的重重防守，那么大衍山的守山阵法，他一介凡人又是如何能进得去的，更别提在大衍山上呆了数月之久。”
    “风不语将他送到我这里，无非就是想让其放松警惕，然后引蛇出洞，看看这个叫“陆然”的小子究竟有什么名堂。”
    老仆：“那留着？”
    赵广：“自然得留着，龙灵被抽走不算什么大事，但若是这个叫陆然的小子真的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无论是何事，对如今的我们都不是小事。”
    老仆躬身道：“老奴明白了。”
    说着，老仆准备转身离去。
    赵广又出声道：“等等，可以先让那小子吃点苦头，说不准可以得到一点意外之喜。”
    “明白。”老仆应声，退出了书房，顺手关上了房门。
    阳光透着窗户的缝隙洒了进来，赵广眯着眼睛，沉思着。
    ……
    陆然浑然不知他的编的瞎话在风不语的眼中其实是漏洞百出，其实也不是陆然不小心，只是陆然能利用的信息实在是太少了。
    所以，他若是不让风不语他们带出大衍山还好，在他接受了风不语的令牌时，风不语便彻底怀疑上了他。
    陆然更不知道他的行踪此刻已经暴露无遗，不单单是那些修士，即便是郡守府中看似对他根本不感兴趣的郡守赵广也早已派人盯了他许久。
    陆然的心情不错，一百八十年的老参，这若是放在自己原来的世界，可不会就这么轻易到手。
    当然，这一百六十两的银子也算价格不菲。
    不过，钱是什么，钱是王八蛋，不花不痛快。
    尽管陆然的腰包里现在一文钱也没有了。
    陆然踱着步子，满大街的瞎溜达，似乎漫无目的。
    就在人潮中，陆然身后不远处，一个个看似路人模样的人，都在死死盯着陆然的身影。
    “这小子在这闹市里闲逛什么，若不是他身上若有若无的灵气波动，还真和那些凡夫俗子没什么两样，简直就是个土包子。”
    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和身旁的一个黑衣女子低声说道。
    “这小子这么个逛法，不知道要逛到时候，不如直接上去动手，掳走便是，然后找个地方再慢慢炮制，不怕他不说出龙灵的下落。”
    “老方，着急个什么劲，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盯着这小子的又不是只有咱俩，况且这里可是闹市，若是惊动了郡守府的赵广，你觉得咱们还能顺利离开南元郡？而且萧别离那厮不是说了，这小子在大衍山时是一个凡人，可是如今呢？”
    黑衣女子模样普通，但身段极为窈窕，与黑衣男子并排走着，像是一对夫妇。
    黑衣男子略作沉思，回道：“芸妹说的有理，是我着急了。”
    “这小子身上有灵气波动，这可是做不了假，这小子短短一个月时间便从一个凡人成功突破了炼气的屏障，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一定是龙灵的作用！只有一个皇朝的龙灵，蕴含了大陈皇朝五百年的气运，才有可能有如此奇效！”
    黑衣男子说到此处，语气有些激动。
    “不错，大陈立鼎五百年之久，气运悠长，即便这几年稍有落魄，但终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果咱们能得手的话，那咱俩的修为足以突破金丹期！”
    黑衣女子的目光和黑衣男子的目光撞在一起，两人会心一笑。
    ……
    陆然自然不是在闲逛，他只不过是在确认身后有没有人而已，只是这一下却让他心头一惊，不知从何时起，他身后竟然已经跟了不下五队人！
    这让陆然心惊肉跳，虽然早已知道此番出来会有一定的风险，但是他还是低估了龙灵的诱惑。
    如果让陆然知道龙灵的价值，他是打死都不会出郡守府的大门的，至少他在有了应对之策前，是不会离开的。
    不过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人就跟在他的身后，陆然知道，那些可都不是普通人，都是清一色的修士。
    陆然面不改色，也没有回头，左右顾盼。
    他拍一拍腰间的令牌，有了定计。
    ……
    南元郡城，坐落在东街上的一户人家门前，陆然正静静等候着。
    这里便是陆然此行出来要去的第二个地方，李府。
    李府可不是一般的人家，在这南元郡城中，若论谁最有钱，李家当之无愧。
    李府的主人李少商，人唤“李半城”，这南元郡城中一半的产业，都是李家的。
    李少商也是郡守府的常客，但陆然从未在郡守府中见过李少商，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图书管理员，自然接触不到这样的人物。
    至于陆然为什么要来这李府，是因为他要来这里赚钱。
    没错，赚钱。
    李少商年过四十，富甲一方，妻妾成群，可以说是人生赢家，但偏偏子嗣不旺，如今膝下只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大女儿自然不说，李少商视若掌上明珠，疼爱有加。
    小儿子亦是如此，不过问题就出在他的小儿子身上，他的儿子得了一种怪病，请了不知多少名医，都无济于事。
    李少商到底不是普通人，他倾尽一半家财，请了不老山上的不老仙前来替他儿子诊治，不老仙看后直言，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李少商问不老仙这是何意，那不老仙只说：“令公子的病是命数，世间无药可医。”
    李少商颓然，至此李少商的小儿子虽然一日日在长大，却也有可能随时会丧命。
    陆然自然不是来给李少商的儿子治病的，他又不是学医的，虽然也曾看过几个古方，但那都是从墓葬中拿出来的古物，他根本不懂医术。
    虽然他救不了李少商儿子的命，但他却是可以试一试治治李少商的病。
    陆然自然是不懂医术的，但好巧不巧，他曾在一个古墓中挖出一本医书，上面记载的几个古方，专治不孕不育！
    陆然记忆力好的很，这么些年也没忘记过。
    他本来没想这样搞钱，但是无意中听柳忠说起，便留了个心思。
    况且治病也不过是一个敲门砖而已，他还有后手。
    不多时，从李府中走出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将他带进了李府。
    陆然被带到了李府宅院中的一处厅堂中，这李府不愧是南元郡最有钱的，府上宅子多达上百间，假山湖水，奇石异草，应有尽有。
    “请稍候。”那管家扔下一句话，便匆匆离去，只留下陆然一个人在厅堂中。
    厅堂布局别致的很，陈设简单，却不失大方。
    没过多久，从门口走进一个中年男子，男子浓眉大眼，一身青白相间的绸服，腰间挂着白玉腰带。
    陆然拱手道：“李员外有礼。”
    “阁下是郡守府的人？我好像没在郡守府见过阁下。”李少商虽然是一个商人，但身上却没有那种铜臭味，反而倒像是一个久居高位的官老爷，他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李员外当然没见过在下，在下陆然，一月前刚刚被郡守大人差遣。”陆然道。
    “说吧，你有什么办法治小儿的病？”李少商开门见山，直接开口问道。
    陆然怔了怔，但也想的通，这李少商这些年估计见多了像他这样说能治了他小儿子病的江湖骗子，若不是自己递上了郡守府的腰牌，证明是郡守府的人，恐怕这李少商见都不会见自己。
    “令公子的病，连不老山上的不老仙都没办法，更何况是在下呢？”陆然直接说道。
    “你耍我？”李少商双目一瞪，别有一番威势。
    “在下的确是来治病的，但要治的不是贵公子，而是李员外。”陆然施然道。
    他早就料到了李少商的反应，所以他让人通禀时，直接说自己是来治病的，却没有说清楚是治谁的病！
    李府小公子病患缠身多年，即便是南元郡城的普通百姓都有所耳闻，更何况是那通禀的李府下人呢？
    “我身体好的很，何病之有？”李少商寒声道，“既然阁下不是来替鱼儿治病的，那就请回吧！”
    “管家，送客！”李少商转身，准备离去。
    陆然没想到这李少商如此干脆，急忙出声道：“李员外难道不想知道为何自己妻妾成群，却只诞下了一子一女吗？”
    李少商迈出门的脚停了下来，然后收回，转身，负手而立。
    面无表情道：“说出个让我信服的理由。”
    陆然见状，心里有了底。
    “请员外借一步说话。”
    李少商信步走来，陆然道：“我观员外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唯独子女宫低陷，先天肾气不足，这些年恐怕员外没少用过大补之物吧。”
    李少商沉默不语，算是默认。
    陆然道：“在下肯定不是第一个看出员外病因的人，但员外补了这么多年，却不见什么效果，这是为何？”
    “你有办法？”李少商开口询问，语气已经不由的缓和了许多。
    他一生顺风顺水，唯独在子嗣的问题头疼的很，独子恶病缠身，回天乏力。
    他李家的家业，却不能无人接手，如果能有人治好他的隐疾，那可是不幸中的万幸。
    “在下有一古方，员外可一试。”陆然将早已准备好的古方拿了出来，李少商身后的管家接了过去，然后匆匆离开。
    李少商也不拿捏架子了，请陆然坐下，吩咐门外的婢女候茶。
    陆然喝了两口茶，那管家又去而复返，然后在李少商耳边寥寥数语。
    “知道了。”李少商点头，那管家又离去。
    “不知陆小兄弟在郡守府高居何位？”李少商道。
    “在下不才，添为赵大人手下一书吏。”陆然施然道。
    “呵呵，陆小兄弟年轻有为，这药方若是有效，李某必有重谢！”李少商眼睛一眯，到有了几分商人的本色。
    “员外客气，在下此行其实还想和李员外做一笔小买卖。”陆然将茶碗放下。
    “哦？说来看看。”李少商心底对眼前这自荐上门的年轻人倒是多了几分好奇。
    据他所知，南元郡守赵广虽然有着爱才之名，但也十分严苛。
    没有点才能的，根本进不了郡守府的大门。
    所以，即便是郡守府一个小小的书吏，定然也是肚子里有些东西的。
    况且他看眼前这年轻人自信不已，底气十足，不卑不亢，若不是他亲口说他不过一个书吏，李少商是断然不会信的。
    “听说员外想把生意做到南离州的其他郡府去？”陆然道。
    李少商点头，没有言语，他的这点心思不难猜。
    陆然道：“李员外想把布匹生意做的更大，无可厚非，只是在下看来，李员外的这番想法恐怕难以实现。”
    李少商依旧不语，他倒要看看眼前这年轻人如何能说出一朵花来。
    “原因有三，其一，如今大陈朝摇摇欲坠，大厦将倾，乱世即将来临，南离州自然难以置身事外，一旦战乱四起，匪祸丛生，李员外敢保证这南离州除了郡城之外都是安全的？”
    “其二，南离州其他郡府布商实力不俗，比李员外实力雄厚的不止一家，想从别人的地盘抢生意，难！”
    “其三，也是最根本的一点，李员外的布匹与别的布商比有什么竞争力？”
    陆然说的话自然不是无的放矢，李家世代为商，做的就是布匹生意，从小作坊染布发展到如今富甲一方，李家的布在南元郡还是很有市场的，但是一郡之地，不足以论长短。
    李少商作为一个大商人，长期出入郡守府，自然是想靠着赵广的照应将自家的生意扩张到其他的郡府去，只是光有赵广的支持，怕是不行的。
    毕竟赵广只是南元郡守，而不是南离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