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妖风

    
    出于记忆的偏差以及对事物理解的细微差别，宋湘幻想出来的世界就像存在于平行时空的海市蜃楼一样，虚幻飘渺又似乎触手可及。
    小青没有如宋湘所想的那样去到一个和谐美好的华夏，然后安静而又平凡的度过这二十年。
    但她还是在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里完成了修心练性的任务。
    最初的小青降临到了一座小山上的道观里，成为了一条弱小无助又可怜的小青蛇，接着她就被道观的主人发现并且收养了。
    那是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大叔，笑容中透露着贫穷和无奈：“哟，两个头的蛇，国之将乱，必有妖孽撒！”
    带着浓浓口音的方言，小青没听懂，但是她知道大叔没有说“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这句话。即使如此，小青的心也跟着碎了。
    因为她发现自己又变回了原来没有化形时的样子，体内的灵力也跟着变少了好多。按照现在的情况，恐怕再过几年也修不成人形了。
    接下来的两年里，小青就跟一条废蛇一样，吃了睡睡了吃，一副对生活失去了希望的样子。还好她并不挑食，不论是大叔带回来的野菜野果还是萝卜青菜，小青都来者不拒。
    至于山鸡野兔之类的肉食是没有的，即便有也都让大叔拿出去换了钱，买来他自己的快乐和生存。
    不过小青并不怎么在意，因为她在太华山时也比这个好不到哪里去。
    在小青眼里，大叔是一个很无趣的人，他最大的乐趣就是一个人坐在道观的天井里望着天饮酒发呆。偶尔有香客来拜访时，他又装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安慰并忽悠着人家。
    大叔很爱读书，常常一读就忘了吃饭，他也会给小青讲一些书中看到的故事。
    想一想那个画面，阳光灿烂的午后，胡子拉碴、穿着破旧道袍的中年大叔悠哉悠哉的躺在天井里树荫下，手里捧着一本书。或许是无聊了，亦或是读到了兴奋之处，用带着浓浓口音的方言跟旁边盘成蚊香状，“嘶嘶”吐着信子的双头小蛇谈着天。
    “毛的这篇《论持久战》真是说进了额滴心里去”
    小青没兴趣理他，也没办法理他。万一这大叔发现了自己的异常，一激动再把她拿来煲汤了呢。
    小青原本以为这异世界的生活就会如此平凡而又无聊的慢慢度过，直到有一天，道观里来了两名穿着土黄色衣服，背着奇怪武器的小矬子。
    他们带走了道士大叔。
    临走时，大叔还回到屋里拿了一本书，跟小青笑着说：“两三天额就回来，回来给你炒鸡蛋吃。”
    然后小青就无聊的数着后院母鸡下的蛋，把它们叼出来小心翼翼的存放到柴房里的枯草堆下。
    这四只母鸡还是道士大叔有次去城里时买回来的，下了蛋他存多些就会拿出去卖，给自己和小青换回一些其他的食物和生活用品。
    小青并不怕这些母鸡，她叼走它们下的蛋时，它们也只是会用蔑视的眼神瞅两下小青而已，然后再高昂着头颅“咯咯”的叫上几声。
    这一等就是三年，大叔没有回来，倒是来了二十几个骨瘦如柴、破衣破衫看起来比大叔还穷的人。
    这些人和那些带走道士大叔的小矬子不一样，小青还是能分辨的出来的。
    因为他们在和那些跟上来的小矬子们战斗。
    小青躲在屋子里听着外面“乒乒乓乓”的声音瑟瑟发抖，两个脑袋都缩在身子下，不敢张望。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有人踉踉跄跄的走了进来。
    是那几个土包子。
    他们还活着，不过浑身血淋淋的泛着刺鼻的味道，熏得小青差点昏过去。
    “这里看样子荒废了许久，都没人了，赶紧找一找有什么可用的东西，去找部队。”
    “也许只是逃难去了，要留个欠条吧？”
    “别留了，我们记着就行了，万一要是被鬼子发现了，对主人家也是个灾难。”
    “有没有主人也说不定了”
    小青缩在落满灰尘的藤椅下，悄悄抬起一个脑袋看着他们拿走了道士大叔的几件破衣服和一个酒葫芦。
    好在他们并没有发现自己，小青安安稳稳的当了一把伏地魔。
    一会儿过后，一个土包子又跌跌撞撞的跑了回来，从怀里摸出一沓子四四方方的纸，整整齐齐的压在了炕席下。还拍了两下，叹了口气，嘟囔了几句小青听不懂的话。
    小青认得那纸，大叔告诉过她，那叫法币。
    “大叔还会回来吗？”小青歪着两个小脑袋，吐着信子想。
    四只母鸡饿跑了三只了，鸡蛋也存了五百多个，不过小青在数它们的时候就发现有些似乎已经变坏了。
    “也许不会了吧。”
    傍晚，小青仰望着璀璨的夜空时，那几个土包子又回来了。
    似乎他们快要饿死了，就那么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
    小青有些于心不忍，晃着身子爬到柴房里，叼来两个鸡蛋，轻轻的放到了那几个快要睡死过去的人身边。
    十一个人，两个鸡蛋大概是不够的，小青想了想，又来来回回的爬了十次。
    每人两个，吃完了就走吧，以后也不要再到这里来了。
    这里是大叔和小青的。
    可想而知，那些人在一觉醒后发现身边的鸡蛋时是一种怎样的表情与惊讶。他们翻箱倒柜的一顿折腾，最后还是在柴房的草堆下发现了正在呼呼大睡的小青，以及小青身下的一大堆鸡蛋。
    “额滴神呀，这么多鸡蛋！”
    “是它送给我们的么？”
    “两个头的蛇！”
    “现在怎么办？”
    又是三年，道士大叔仍旧没有回来，小青也没有化形，土包子们走了后也没回来。
    又是五年，道士大叔仍旧没有回来，小青也没有化形，土包子们回来了。
    这次他们看起来精神了很多，穿着崭新的衣服，背着森然的武器，扛着一袋袋的粮食和蔬菜，当然还有为数不多的肉类。
    “你果然还在这里，主人家还没回来么？”
    “咦，这么多年了，你还没长大。”
    “你怎么有两个脑袋？你是神嘛？”
    “我们应该早点来看你的，这是这么多年，东奔西跑，风餐露宿”
    “跟我们走吧，现在国外的仗打完了，国内的仗也打完了，该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娶个婆娘平平淡淡的过日子了。相信她也会喜欢你的。”
    小青嘶嘶的吐着信子，盘成一圈圈的听着他们说话。
    又是七年，小青还是没有化形，道士大叔的模样她却有些想不起来了。
    道观天井上的明月，仍然像她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时那么皎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