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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暮色沉沉, 马车匆匆折返。
一路颠沛,极快抵达。
乔亦柔扶着神情扭捏的齐毓玠下车,齐峦被勒令待在客栈休息,盛楠等人留守。
“其实朕没事!”齐毓玠觑她阴沉严肃的面庞,轻咳道, “就只是——”却在她投来的眼神下蓦地止声,齐毓玠讪讪然,哎,家有悍妻, 这日子过得辛酸啊, 嘴上这么想,心底却美滋滋, 啧, 她在关心朕啊, 终于懂事儿了, 吾心甚慰……
轻叩院门,乔亦柔望着屋内昏黄灯火,他们未歇下。
已经听闻声响,胡蓓儿举着油灯走到院子。
讶道, “可是峦儿出了什么事?”说着打开栅门,踮脚看了眼他们身后,除却两位似是随行的保卫之外,并不见戚峦身影。
“我、我相公身子略微不适,想让你哥哥诊脉瞧瞧。”乔亦柔窘迫睨一眼陛下, 仍有些不习惯在人前这么叫他。
“是么?那快进来!”胡蓓儿担忧地昂着脖子朝内唤道,“哥,快出来!”
齐毓玠抬了抬下颔,对胡寻南这个人不爽,他缓慢上前,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
瞧着生气!
乔亦柔攥着他手腕一拽,跟牵着娃儿般迅速将他扯进门。
“……”齐毓玠踉跄了下,想要附耳告诉她,人前留点面子行不行?人后他可以稍微不计较,但——
胡寻南披着外袍走来,齐毓玠忙端正站姿,放弃与她耳语,视线瞥向另侧,面子拿捏得十足。
“哪里不适?”听见他们刚刚对话,胡寻南问。
乔亦柔代答:“没有预兆的突然呈现昏迷征兆,但很快就会清醒,不痛不痒,毫无感觉。”
蹙眉,胡寻南看着对面男人,知他还在为戚峦的事儿置气,便不与他多说什么,只道,“这边坐,我把把脉!”
推攘一把,乔亦柔让他坐过去。
齐毓玠撩起袍子,端坐,施施然将手臂伸出去,偏头仍不与他对视,语气寡淡,“没多大事儿,料你也诊不出什么,你就随便瞧瞧吧!”
胡寻南没多余表情,细细把脉,他面色稳重。
半晌,松开,也不搭理他,抬头问乔亦柔,“你相公之前可有中毒?”
“没错。”乔亦柔紧张,“可是体内毒素未清除仍在作祟?”
“是还未清除,不过——”胡寻南笑道,“你别急,之前大夫很厉害,这毒素已无大碍!”
“那是!”齐毓玠一时没忍住,偏头挑了挑眉梢,宫中御医,自不是随随便便的乡野大夫可以与之相比。
“你就不能安静点么?”乔亦柔忍无可忍的瞪他,继续问:“胡大夫别理他,快说。”
齐毓玠:“……”他可就说了两个字。
两人之间颇为好笑,胡寻南抿唇,敛住神色,犹豫道,“脉象略杂乱,却诊不出确切引起晕眩的原因,而且这几日我感觉有些奇怪,又一时不知哪儿有异。明日戚……戚小姐过来治疗时,我再替你相公把脉试试。”
“那他有无大碍?若之后出现突然昏迷的状况怎么办?”
胡寻南摇头,“有无大碍暂且无法定论,但依你描述来看,不像大问题,若严重了,托人前来唤我,无论什么时辰,我会尽快赶过去。”
“好,谢谢胡大夫,那不打扰你们休息,我们先行告辞。”
“天黑了,路上小心。”起身,胡蓓儿与兄长一起送二人出院门,直至马车消失在暗夜……
翌日。
胡寻南说话算话,并不与齐峦多加接触,能让妹妹代劳之事,绝不亲自动手,然施针这事儿,他避不开……
“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别动!”他冷声道,“不要影响我。”
齐峦故意歪了歪脑袋,疑似挑衅。
面色倏地阴沉,胡寻南定定看她一眼,捻着银针的动作僵住,却不再多说一字,就盯着她。
晃动了会儿,没意思,他都毫无反应,齐峦板着脸,鼓嘴生闷气。
继续往她穴位上施针。
胡寻南瞥一眼她这样子,觉得搞笑,她的确跟小孩子没有任何区别。
“你生我的气了?”憋了半晌,实在憋不住,齐峦一本正经道,“跟你说,我哥哥是好人,我小嫂嫂也是好人,他们一般都不打人,你别怕!要是你怕,就告诉我,我会保护你的!”
嘴角抽搐,胡寻南尽量忍住,小孩子的世界里,真是纯粹……
“你真生气了?怎么都不理我?”把玩着腰间穗子,齐峦噘嘴。
针已施毕,胡寻南用白帕净手,嘱咐她,“乖乖坐着,蓓儿他们马上进来陪你解闷,不要乱动,半个时辰后我来给你取针!”
“你都要走啦?”齐峦起身喊他,“喂!”
顿足,胡寻南偏头,太阳穴被她吵得疼。
“你太小气,都说我哥哥嫂嫂是好人!你怎么还生气?”齐峦瘪嘴,赌气地迅速用手将腕上的镯子取下来递给他,“你不是喜欢银子么?我哥哥嫂嫂说了,这东西少则百两,多则千两,给你,你过来陪我玩。”
头更疼了!
果然他们一家都是败家子!
胡寻南睨了眼那碧绿通透的玉镯,暗暗咋舌。
他们的身份——
还有平日说话,虽然夫妻二人瞧不出太多猫腻,然戚峦言行举止骗不得人,她不娇气,可衣食住行方面难免有些不适,说话娇憨的同时又带着股浑然天成的命令语气!
他当然喜欢银子,却不至于骗她银钱。
胡寻南转身,拾步往前。
“喂!”齐峦恨不能将镯子摔在他身上,她都没见过比他不听话的人。放下玉镯,又将耳朵上的玉环取下,还有玉佩,统统捧在手心,下榻颠颠儿去追他,“你别走,这些都是你的!我有很多这些亮晶晶好看的东西,够你每天从早到晚陪我玩。”
“回去。”胡寻南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拉她重新坐上榻。对上这戚峦,他简直不知如何是好,她可不是好好讲道理就能听懂的人,得哄得骗!
“都给你。”
“不要。”
“那我给你我最喜欢的东西!”把手里首饰毫不怜惜地丢到一边,珠串撞击声清脆。
胡寻南眼睁睁瞅着,心都在滴血,小祖宗,这要是碎了,得损失多少银子……
“喏,这个给你看。”从腰间解开香囊,齐峦献宝地在他面前晃了晃,拉开系带,她取出几粒五颜六色的小香丸,“是不是很好看?而且香香的!你喜欢么?”
敷衍点头。
胡寻南瞥着丢在一旁的值钱首饰,暗道君子取财有道,就算劫富济贫也不该挑个啥都不懂的女娃娃。
“你闻闻嘛!”趁他不注意,齐峦捏着一颗香丸突地朝他凑近,食指轻触在他鼻尖。
温软袭来,略有些痒!胡寻南懵了一瞬,望着她近在眼前的一双灵动水润的眸子,他猛地往后踉跄着倒退几步,别,可千万别,这要再被瞧见,真是跳进河里都洗不清冤屈。
只是——
那香丸余味仍萦绕在鼻尖。
并不刺鼻,很柔软温和的浅浅香气,可其中仿似夹杂着一股难以言明的极淡味道,让他陡然觉得有些怪异。
“你怎么了?”齐峦用指腹推开一粒香丸,全磨成粉,用嘴轻轻一吹,霎时弥漫在空中,香味浓厚了些。
直直盯着她手中香丸,胡寻南思忖着朝她走近,他从她掌心拾起一颗,却惹得她咯叽咯叽笑。
“哈哈,好痒……”
尴尬,胡寻南飞快睨她一眼,哄道,“你不是爱吃城南街上的鲜花酥饼,我给你买回来,你乖乖等着,好不好?”
“好好好!”果然上当,齐峦瞪大发亮的双眼,“还要果子茶!”
“行行行。”
胡寻南背过身,面色蓦地严肃。
他让胡蓓儿进来守着齐峦,转去内室研究这颗让他不对劲的香丸。
磨成粉堆积在纸上,胡寻南凑近嗅了嗅,奇怪,莫非他直觉错了?里面并不存在什么有害杂质。
低眉静了半晌,他将粉末倒入一碗清水中。
时辰到了,他该去给戚峦取针。
齐毓玠与乔亦柔并没走远,二人坐在院子里纳凉,听沈老头吹牛,说他年轻时如何仗义行走江湖追随者遍地,又如何虏获侠女芳心惹得几位女子为他争风吃醋……
可笑死人了!
“你们俩不信是不是?别看我现在……”
“是是是,想当年您最厉害,无人能敌!”胡蓓儿摇头笑着出来,与他们道,“峦儿已经好了,我今日炖了鸡汤,清晨又在山上掰了笋摘了蘑菇,你们若不嫌弃粗茶淡饭,留下一起用午饭可好?”
“好啊!”
“不必。”
两人同时出声。
乔亦柔见胡蓓儿窘迫,笑道,“我相公是客气,偏我最不客气了。”
目目对视,齐毓玠能怎么办?他只能乖顺的接受她硬安给他的设定。
转圜了话题,二人进去找齐峦,齐毓玠起身,天旋地转,一刹间,那股被黑暗吞噬的感觉再度侵袭,这次却比似以往都更为严重……
“哎呀你相公……”
沈老儿惊叫声中,乔亦柔猛地回身搀住他。
一片慌乱中,胡寻南急急出来,他替他把脉,面色莫测,这次的脉象与昨晚并无区别,瞧不出症结所在。
所以究竟是哪儿的问题?
一个人无端端数次短暂昏迷,绝非常事,一定是有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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