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蒲微尘和林小梳的报告分别总结一下之后,得到如下情况。
朱英杰,男,邻市某皮毛厂厂长,标准的土豪暴发户。在来明城市谈生意时,遇到了一位陪酒女郎,从此坠入……爱河?诶谁知道,反正就这么被诱惑了。他最后也是被这位陪酒女郎杀死的。在被杀死的前一天,他从自己的厂里拿出了一条做工精良的狐狸毛围脖送给了这位陪酒女郎。大夏天送围脖。活该你单身哦……不是,扯远了。然后这位女郎就把围脖剪成一块一块逼他吃了下去,然后就把他扔到了河里,然后他就死了。请自行脑补一个缓缓飘出的小幽灵。
苏玲,女,据她自己说,她是平面设计师,但是已经辞职。最近才搬来附近,水性杨花。频繁早出晚归,有时家里会有男人。
“这就是你们的报告啊!”我双手扯着自己的头发,已经在崩溃边缘,“这种报告能看出什么来啊!”
林小梳低头抠手反驳我:“你说要精简的……”
“这样吧。”蒲微尘挑眉笑着,“哪有疑问,问。”
“你以为这是中学上课啊!”
我把薄薄两张纸团成一团扔过去,蒲微尘稳稳接住:“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哪有疑问?”
“……最起码。”我点着烟,一字一顿,“这位陪酒女郎的基本信息,照片,苏玲早出晚归是去干什么了——没有一点儿有用的!什么有用什么没用还要我手把手教你们吗?”
——不用别人说,我知道,此时此刻我看起来就像一个独身已久心理变态喜怒无常的可恨女上司。但是实际上,虽然我这样嘶吼着,却一点儿真生气的意思都没有。我只是这样说说,仅此而已。
也可能,我就是因为这样才一直找不到男朋友吧……
我正这样想着,林小梳开口了,不仅没有表现出一点儿害怕的意思,还直接戳我心:“我跟你说啊大姐头,你这样下去,找不到男朋友的!”
我觉得心口好痛,好痛好痛。比依萍被书桓抛弃了还要痛。我为了避免更痛,开始转移话题:“先回答我的问题。”
蒲微尘已经开始整理衣装了:“去朱英杰家看看啊。他把他家的地址交代了。”
“你收拾的倒是快!朱英杰家都不在明城市!你逗我玩儿呢!”
蒲微尘挑眉微笑,看着我的眼神仿佛在关爱智障:“我是说他在明城市为了那个陪酒小姐置办的房产。”
“他絮絮叨叨一堆谁知道他家住哪儿?你总结出来了?”我把关爱智障的眼光原样奉还。
蒲微尘伸出食指和中指作势捅我的眼睛,我扭头避开。他把录音笔还给我:“把你那尖锐的小眼睛收一收收一收。你自己问的话你自己不知道?都是总结总结就能得出的结论,明白?”
我眼睛不小!不对这不是重点……我反手握住他这两根手指头:“那你怎么不往报告里写?”
“你说要精简的。”蒲微尘居然还在笑,这是要挑事的节奏啊。我手上使劲儿一掰,一声杀猪一样的喊声突破天际。
“还跟不跟我杠?”
“上司我错了!”
我得意地放开了他的手指。他揉着手说:“是你自己懒,什么都没仔细分析,全交给我们了。我和林小梳两边儿整合一下就能发现,朱英杰给这个陪酒女郎置办的房产,就是苏玲的家啊。”
?!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真是无巧不成书,所知的线索能直接串起来!苏玲就是朱英杰死亡案中的疑似凶手?这种时候,就连我自己都要怀疑我身上是不是有主角光环了。
我们直奔苏玲的住处而去。我仍然记得,我上次就是在她家的小区被蒲微尘砸了肩膀薅了头发,我还把他和苏玲捉奸在树林......如果不是杀意之眼让他一瞬间清醒过来,我可能已经英勇殉职了。
就和这世界上无数死的不明不白的玄术师一样。
扯远了。我们到了小区里。我问蒲微尘:“你应该有她家的钥匙吧?”
蒲微尘摸着鼻尖摇摇头:“没......她还没来得及把钥匙给我。”
完全不清楚情况的林小梳一声惊呼:“天哪老蒲!她都准备把钥匙给你了!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啊?!”
蒲微尘佯咳一声,语气里是满满的心虚:“小孩子问那么多干什么......还有,我比你大姐头还大一岁,你就不能叫我一声哥?。”
还发生了些什么......苏玲是个风情万种的狐女,长得和他的初恋小情人儿还那么像,他还在那住了一整夜,还差点连钥匙都有了,当然发生了一些只有成年人才懂的不可言喻的事儿......不对。以现在的早熟情况来看,说不好连小学生都懂。
不过这些就不是我该过问的了。我和蒲微尘又没什么关系,人家俩孤男寡女的,他的私生活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林小梳直接蹦跶到了蒲微尘跟前,选择性忽略了“叫蒲微尘一声哥”这个要求,一边倒着走一边跟他说话:“你知不知道你去找那个御姐那天,大姐头一晚上都没回家,应该是在事务所等了你一夜,你居然就这么跑去和一个妖魔鬼怪鬼混,你......”
“说什么呢!”林小梳话音未落就被我急急打断。蒲微尘偏头看了我一眼,目光中意味深长,缺什么都没说。
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算了。越解释越黑。
我们走到苏玲家门口,三个人面面相觑。
“怎么进去?”林小梳摸着耳朵问我们。
“你来开门啊。”我和蒲微尘异口同声地回答她,非常理所当然。林小梳揪着脸蛋看着我们:“防盗门我打不开啊。”
我百无聊赖地摁着门把手玩儿:“总不能找开锁公司来啊......卧槽!”
卧槽。我为什么突然骂了一句卧槽。因为我也不知道是我摁的哪下往外使了使力。结果,门开了。
没锁啊卧槽!
我们三个警觉地对望了一下。我做了一个“上!”的手势,就带头走进去了。谁让我是上司呢,案子也是我揽的,刀山火海我先冲,要死我先死,要是屋子里面正在上演活春宫也是我先看......不是。咳。
屋子里没有活春宫,只有两个一脸严肃的男人,如临大敌一般地盯着我们。这还是很出乎我意料的。我以为苏玲又勾搭了哪个无知老男回来乱搞了。而林小梳第一句话居然是:“谢天谢地......我以为会看到什么特别血腥的场面,狐狸精吸食人的精元什么的......”
嗯,小孩子就是单纯。我检讨。
这两位都有点儿眼熟,但是我说不上来是在哪儿见过。那个戴着眼镜目测身高没有一米七的小个男人先松懈下来,扯扯另一个人的袖子:“没事。”然后他对我们的方向微微颔首,“叶前辈。”
我?我指着自己,一脸茫然。哪方面的前辈?是警校出来的?还是在我的事务所工作过?警校应该不收这身高的男学员。除了身边这俩玩意儿,我应该也没招过其他员工......
这人又微微一笑:“叶前辈不记得我了也正常。明城市玄术师会议,我曾有幸随家师参加过,在会议上见过叶前辈。”
我就像遇到其他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时一样,装作想起来了似的,很官方地点了点头。事实上我根本就不认识这小子。
至于明城市玄术师会议啊......别的城市有没有这玩意儿我不知道,但是大的玄术师家族倒是年年都要聚一次的。而我们明城的玄术师聚会,说来惭愧,正是我组织的,我只负责广发灵力传单,谁看到谁来,会议时间也不固定,想起来了就整一个。而会议内容也就是吃吃饭喝喝酒。事实上参加会议的大多数人,在来之前,我听都没听说过。脸盲症晚期的我,在他们走了之后,我也记不住谁是谁。路上遇见了全靠人家主动跟我打招呼......
至于我为什么要主动组织这玩意儿......权当是向我家致敬吧。人家家族聚,我回不去,还不能散聚吗?
这位后辈开始自我介绍:“前辈可能对我印象没那么深刻。我叫王良宇。”
我装作很熟稔的样子接着点头。并不认识。还是问问他师父是谁吧。
“王良宇啊,哈哈,我记得你的名字。”我干笑两声,把这个话题带过去,“你是谁带入行的来着?”
“师从飞奚道长。”
!!!!
“坐下说坐下说!”我急急忙忙招呼他坐下。我们俩坐在沙发上,蒲微尘和林小梳还有那个不知名男照旧站着。飞奚道长我认识啊,我组织的所谓“会议”,她每次必到,酒量惊人,每次都得跟我喝几个。我无数次怀疑她是想灌醉我然后把我卖了,我要不是个东北人,搞不好就让她得逞了。玄术师身份和社会身份能完全重合的女玄术师,我还就只见过她这一个。明明是个女人,非要自称道长,专考奇门异术赚钱。虽然交流不多,但是总的来说,明城市这些个玄术师,我和她私交还算是不错。
“你师父盯这个事儿呢?”
王良宇沉重地摇摇头,半天没说话。空气诡异地沉默着,我知道事情不太对了。先前那四个卷宗里,最后一件案子里的死者,在官方卷宗里,是个靠坑蒙拐骗为生的半仙儿。我当时还开玩笑一样地怀疑过,会不会是同行啊。
“你师父她,是不是......”
遇害了。
后半句我没有说出来。王良宇堂堂七尺......不到一米七的男儿,居然落下了泪。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先前看着那些冰冷的卷宗,或是看着那些与我素昧平生的尸体,我心中更多的是身为玄术师的责任感带给我的愤怒。这种愤怒是官方的,程式化的,熟悉的,是我能接受的。
可是受害的是我的同行,我的朋友,我们还一起喝过酒,她笑起来眼角有细密的纹路,她......
我心里疼。看最后一个卷宗的现场照片的时候,我根本就没有认出那是她。
脸已经被划得血肉模糊不成样子,根本就无从辨认。
谁也没有来打扰我。我一支又一支地抽着烟。许久,还是蒲微尘先开口打破沉默:“调查吧。”
我沉重地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王良宇的肩膀,说了一句虽然官方,但是最能体现我的内心的话:“我不会让你师父死不瞑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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