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山河

    
    “西条重平那边，有没有新的战报传来？”下完了孤注一掷的命令，?原旅团长又想起了关门山脚下的战斗——那一带的战场已经分成两片，西条联队的第一步兵大队拆成两部，正在分头作战。
    旅团部的一个作战参谋立即报告称：西条联队第一步兵大队的大队长高木少佐指挥两个中队攻入西坪村，目前隔青龙河与八路军形成对峙，尚未能实现进一步的突破；西条联队长本人亲自指挥另外两个步兵中队及炮兵、汽车兵，向南追杀流窜在西坪村外野战的八路军一部，暂无战报回传。
    旅团长的脸上不由得又闪过了一丝焦虑：齐装满员的一个步兵大队，还额外加强了一个炮兵中队以及汽车，竟然迟迟无法完成对八路军的作战目标——就算敌人也有千人之众，皇军以一对一的兵力也应当是占据十足上风的！
    “报告将军，”旅团部的一个电讯参谋匆匆赶来：“西条联队长来电，该部沿青龙河下游追击八路军，刚刚抵达梨花浦一带；敌军占据梨花浦村庄，双方正展开攻防战。”
    梨花浦！
    这个名字对于室内的三名日酋而言，均可谓不陌生，他们立即走到了墙上的军用地图面前，河边参谋长一下子就指出了图上的位置之所在。
    “这股八路军竟然逃到梨花浦村里构筑了抵抗的防线，那里真的已经成为八路军的又一个窝点了吗？”旅团长?原晃怒目而视着地图上的梨花浦三个字，恼火地问道。
    一旁的小岛正雄缓缓点了点头：“有这个可能性。上一次平井寺一的抓捕小队，就是行进到梨花浦的时候遭遇了八路军的骑兵。”
    “还有，后来派去青龙河下游扫荡的奈良步兵大队牛岛中队，完成任务的归途曾经遭遇支那军伏击，伏击地点距离梨花浦也相当之近。”河边参谋长补充道：“牛岛中队的人战后回忆，那一次有一小股支那骑兵始终袭扰他们；今天西条联队长上报的战报当中，也提到了八路军有骑兵出没。这些应该都不是巧合。”
    “不要再犹豫了！”?原晃重新咆哮起来：“马上命令奈良大队车载出动，行进途中随时与西坪村、梨花浦村战场的指挥官联络，视两处战场的需要，选择增援方向。”
    随着奈良步兵大队的最后出动，濑名师团的?原旅团，在这一天里几乎主力尽出：
    ——大冢联队的三个步兵大队，野村大队在丰店、小榆树山一线与中央军391团激战；奈良大队前往关门山一带增援；只剩下相田大队仍然收缩在小榆树山军事封锁区内严防死守。
    ——西条联队的两个步兵大队（因在晋西南作战时减员严重故临时缩编成两个大队），高木大队在关门山一带分兵出击，龟田大队则准备实施进入小榆树山内的拉网式搜捕行动。
    就连两个联队的联队长大佐，也都披挂上阵，到火线前沿亲自指挥。
    “将军，这下我们真的是把最后的底牌都打出去了，”部署完毕的河边参谋长心情沉重地嘀咕起来：“要不要先把这边的情况向师团长中将汇报一下？第一军司令官那里可催促得我们很紧啊……”
    ?原晃一时间未置可否，却瘫坐到自己的椅子上，仰头朝向天花板，双目紧闭，冥思苦想：是啊，太原城里的香月司令官几次致电文城督战，言语间已颇有责怪本部参与第一军“九路合围”作战不力的意味。说心里话，此次“九路合围”，自己的确打算在一定程度上出工不出力的；然而偏偏这个时候小榆树山出现了危机，迫使本部不得不使出全力应对之。
    小岛正雄瞄了瞄旅团长少将不无颓丧的姿态，轻声地说道：“香月司令官本人，应该是了解掌握‘风计划’全部内容的，我们不妨对他明说小榆树山今夜出现的突发情况以及我们的应对；而且，现在中央军391团主动跳出来了，我旅团原本就计划‘九路合围’时进攻他们的大榆树山老巢，现在不过是换了一个作战地点而已。”
    这番分析显得有理有据，最终说得?原晃睁开了眼睛：“很好，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就按照小岛君的意思来做。”
    不过，日军旅团长仍然决定把打给濑名师团长以及香月司令官的电话时间，拖延到两小时以后；他还是希望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无论是小榆树山方向还是关门山方向，能有喜人的消息传来。如此，他在向上峰汇报的时候，也好有个交代。
    率先来电更新战况的，是大冢联队。联队长大冢康介上报，经过多番血战，野村大队与蒙疆军骑兵团终于夺回小榆树山东麓的一个被占山口；但支那中央军391团仍然拼死守卫着最后一个山口；为此，大冢联队长甚至征用了前去执行进山搜捕任务的西条联队龟田步兵大队、参与到争夺山口的战斗中；并一度占领了那个最后的山口；但中央军391团随即调动重炮轰击，同时组织冲锋队重新夺回了山口的控制权。目前双方激烈的攻防战仍在进行当中。
    获悉这一情况，参谋长河边大佐即刻不满起来——大冢康介这个狂妄的家伙，竟然擅自征用兄弟部队改变其任务！要知道，西条联队的龟田步兵大队前出丰店的唯一使命，是马上进入小榆树山搜捕今夜摸袭宋家沟慰安妇密营的支那小股武装，这关系到绝密的“风计划”的安危。
    听着参谋长一迭声的抱怨，?原晃倒是没有附和，在他看来，尽快堵死小榆树山东麓的诸多山口应当是最为紧迫的，从时间上推断，潜入宋家沟军事封锁区的支那小股武装，目前尚无可能逃到小榆树山外；只要先把口子封死，确保将对方困于山内，迟早会用拉网式搜索捕获之。
    “河边君，你应该意识到这一点，”?原晃起身走到了那处小沙盘的面前，指着位于沙盘中心地带的小榆树山模型说道：“支那军的391团之所以如此不惜代价争夺并死保小榆树山的山口，正是为了在那里接应他们潜伏进山的小股部队。他们越是疯狂地争夺，就越是证明我军拿下那个山口的必要性。”
    见自己的旅团长表明了这样的态度，河边参谋长也只能悻悻作罢。其实他还有一个顾虑没有公开讲出来，那就是担心大冢康介厚此薄彼、有意将西条联队的兵力过多地投入到作战中，果真那样的话，西条联队的龟田步兵大队很有可能会成为大冢这个混账玩弄心术的牺牲品——在旅团参谋长的心目中，麾下的两个联队长，他显然更欣赏和偏爱西条重平，而对大冢康介成见颇深。
    但是旅团长少将忽然又话锋一转，忿忿地嚷道：“野村大队从丰店出动了两个中队，龟田大队则从文城开去了三个中队，大冢康介将他们一起捏在手里，足足五个步兵中队上千人的规模，怎么竟然夺不回一座山口！？这简直和西条重平他们一样孱弱无力！”
    “呃，将军，之前情报显示支那军携有重炮，这一方面，大冢大佐在重火力的配属上是远远逊于敌人的。可能吃亏就吃亏在这里了。”特务机关长小心翼翼地做着解释。
    到了这一地步，河边参谋长又提出，可以让龟田步兵大队的三个中队分成两部，两个中队留下来配合大冢联队的人继续沿山麓攻击；另外一个中队立刻由己方控制的山口进入小榆树山，寻找路径从内部夹击中央军391团死守着的最后一个山口。
    ?原晃迅速作出了同意的表态，并提出给大冢康介设立时间表，半小时之内务必占领小榆树山东麓所有山口。同时，要对中央军391团实行歼灭战，最大程度地消灭其有生力量，特别是要重点捣毁其炮兵及装备：
    “中央军391团一向收缩在大榆树山里，令我们拿它没有办法；这一次该部自投罗网，要大冢康介务必抓住这一良机，努力歼灭之！”
    河边参谋长当即前往电讯室向大冢联队长贯彻传达去了。
    这时，小岛正雄诡秘地看了看左右，然后走到?原晃的身边，压低了嗓音请示：是否有必要故伎重施、命令宋家沟慰安妇密营里面的平井寺一，连夜带领抓捕小队出动，趁着关门山一带战事激烈，暗中抓捕当地的支那妇女？
    旅团长有些狐疑地看着特务机关长，一时未能拿定主意——这个夜晚实在是太混乱了，就包括宋家沟慰安妇密营附近的混乱。真的适宜在这混乱当中、再乱上一笔吗？
    小岛正雄则换上了坚决的语气：“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越是混乱的局面，就越适合平井寺一的抓捕小队从中下手。上一次，趁着支那军破袭同蒲路沿线、当地交火激烈的时候，平井挺进队就在那一带连夜出动，收获颇丰。这个夜晚，绝对是再一次浑水摸鱼的最佳时机！”
    “时间上还来得及吗？”被特务机关长的建议说服了的?原晃，看着靠墙壁而立的那樽红木座钟的指针，仍显得有些犹豫：“西条重平的部队已经打到了梨花浦，平井挺进队如果现在出动，能赶在战事结束前到达那一带吗？”
    小岛正雄当然明白，旅团长少将在心底里还是希望青龙河下游的追击战能够尽早结束的，于是微微一笑，表示平井挺进队并不一定非要前出到西条联队的作战前沿——从西坪村到梨花浦之间，尚有诸多散落的民居和小村庄，今夜那里都已经被战火掠过，平井寺一带人在那片区域下手，适得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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