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山河

    
    火车站棚户区发生的交火事件，文城特务机关长没有在第一时间呈报给?原旅团司令部，因此旅团长?原晃少将在最初并不知情。
    但是眼下让?原晃感到头疼的事已经足够多！
    旅团麾下的两个步兵联队主力悉数调出、进攻关门山以及大榆树山的军事行动，宣告结束两天有余了，但是西条联队之全部、大冢联队之一部仍滞留在战区内动弹不得。
    之所以出现这种进退维谷局面，原因并不在旅团司令部自身，而是来自运城的濑名师团长的一道命令。
    濑名中将自接到?原晃发去的那两道电文之后，当时堪堪过了三个小时才回电答复。复电电文称，已经第一时间将?原旅团进攻关门山、大榆树山支那军，连同加藤旅团派遣一个步兵大队进攻沁源县支那军的战果，发往了远在太原的第一军司令部，据悉，香月司令官对濑名师团提交的战报，不甚满意，指示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尽量扩大战绩。
    看到这封电文，?原晃面露苦笑，他能够想象到香月清司中将的恼火与无奈——第一军此番从四大师团抽调部队四面围攻晋东南及太行山区，原本就是一场勉强的作战计划，究竟有多少部队能够做到突破支那军防线乃至将其抓住聚歼，未知的成分实在是太大了。
    所以，濑名师团长在给?原旅团的复电中，明确指示针对中央军391团、八路军徐旅关门山支队驻地的进攻，可以暂停但不得收兵；包括加藤旅团派出攻击沁源县中央军八十四师的那个步兵大队，也要执行同一命令。一句话，濑名师团参与第一军“九路围攻”的作战并未结束！
    这一来，可就苦了旅团长?原晃。要知道，此时此刻他麾下两个联队合计的五个野战步兵大队（西条联队此前在晋西南战损严重，所属三个大队临时压缩成了两个），绝大部分都被牵制到了这次进攻关门山、大榆树山的前线，鉴于支那军的八路军徐旅支队、中央军391团均已经收缩进入深山，如果旅团主力仍旧摆在那一带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将是一个非常尴尬、难受的局面。
    但军令如山，?原旅团长也唯有硬着头皮执行。
    并且真正让?原晃忧心忡忡的，还是来自小榆树山军事封锁区内的麻烦。那一晚，宋家沟慰安妇密营附近突然遭遇支那军小股武装摸袭，直到现在，这个悬案也未见分晓。
    师团长濑名中将考虑再三，没有将此事上报给第一军司令官香月清司——首先，这个秘密强征慰安妇的“风计划”，按规定濑名师团要直接向华北方面军司令部负责，第一军司令官虽然知情，但具体不予关涉；其次，宋家沟密营附近的这次突发事件、是否针对甚至危及到“风计划”尚未可知，濑名中将要?原晃速速追查明白，尽快作出定论后再考虑是否向上报告问题。
    这便是旅团长少将连日来焦虑忧心之所在——追查明白，说起来容易，可是真要得出这支小股的支那军部队真实行动目标的结论，真比登天还难。
    眼下，大冢联队野村步兵大队已经回收兵力、重新据守丰店县城，其重点为监视县城东面的大榆树山山口；而临时派给大冢联队的来自西条联队的一个步兵大队，则始终扼守着丰店县城以北的一段君丰公路，那段公路靠邻大榆树山的一个山口，几天前的夜战，支那军中央军391团正是从那个山口脱逃的——而种种迹象表明，当夜摸袭小榆树山军事封锁区的元凶便来自中央军391团，该团之所以在后来出动重兵猛攻小榆树山的几个山口，就是为了接应侵入宋家沟附近的小股部队。
    要命的是，鉴于后来驻守小榆树山军事封锁区的大冢联队相川步兵大队、对整座小榆树山实施了拉网搜索却一无所获，或可印证摸袭宋家沟密营的小股支那军已经成功脱逃。这就意味着，师团长中将电文中要求的有关追查，实际上已经无从谈起！
    而要命的事情还不止这一件——宋家沟密营的平井挺进队，同样在那个夜晚派出了一小股部队秘密潜入青龙河下游村庄，试图再次浑水摸鱼、借助当地战火乱局抓捕支那妇女；不料这一次出现了重大失误，平井挺进队在行动途中意外遭到支那军散兵袭击，导致一名已经被抓捕的支那妇女趁机逃脱。
    这两起都关乎“风计划”绝密有可能泄露的事件，犹如一柄悬在头上的利剑，令人寝食难安。?原少将严令文城特务机关长小岛正雄全力主持追查，可是几天下来，毫无进展。
    叮铃铃！蓦地，旅团长少将桌子上的电话急促振铃，把陷入沉思的?原晃吓了一跳。来电者系坐镇火车站的参谋长河边大佐，他在听筒里通报的又一个突发情况，险些让少将本人破口大骂——火车站站前广场北侧的棚户区内，刚刚爆发了一场枪战，有不明武装分子与皇军巡逻兵以及特务机关便衣队队员交火，目前事态暂时平息，但搜捕行动仍在进行。
    “小岛正雄呢？这个家伙究竟在干什么？”?原旅团长对着话筒近乎咆哮起来。
    电话另一端的河边参谋长，并不知道此时这座城市的特务机关长的具体行踪，只能含混地回应称：特务机关便衣队的人正在参与搜捕。
    旅团长少将又追问了几句火车站一带的重要单位是否受到袭击，随即便掼下了电话，喝令身边的参谋人员，立即利用任何方式找到小岛正雄大佐来旅团部。
    但是其后不久，率先赶到旅团部的竟然是刚刚通过电话的参谋长！
    河边大佐心事重重，一见面便向旅团长少将坦陈：目前文城兵力空虚，仅有一个独立步兵大队以及一个骑兵中队在城内驻防；而地下反日分子势力日益猖獗，直接威胁着火车站、旅团兵站以及同蒲铁路线的安全。
    “将军，我建议立即从关门山、大榆树山方向抽调至少一个步兵大队，回防文城——参与第一军四面合围晋东南的作战行动固然重要，但我旅团扼守同蒲路重镇的任务同样艰巨，一旦有失，难道香月司令官会因此不追究我部责任？！”
    看着振振有词的部下，情绪仍旧焦躁的?原晃，颇不耐烦地责备道：“给我旅团的命令你不是没有看到，你这份要求，是想让我直接向濑名中将或香月中将提出？还是干脆由你来直接向两位司令官提出？”
    但河边参谋长并不退缩，反而强调文城防务至关重要，并且涉及到小榆树山宋家沟的安危：“将军，我们为了参与第一军的围攻计划，几乎投光了手头的部队，现在前线已无战事，再将这些部队摆在那里白白消耗，实在是愚蠢行径。更何况，如今文城城内也屡现动荡，我们总不能眼光放在前方、任凭后院起火吧？”
    由于文城火车站一带刚刚出了新情况，旅团长少将还是开始重新考虑起参谋长的意见。他不再理会对方，缓缓踱步到了沙盘前，凝神盯住沙盘上的几个要点，面沉似水。
    目前，旅团所辖两个联队其中的三个步兵大队，都是从文城城外开赴到前线的。
    其中，大冢联队奈良步兵大队原本驻防在文城东郊兵营，现在则于攻克了关门山脚下西坪村之后，就地实施占领，同时就负责封锁毗邻西坪村的关门山山口，防止八路军徐旅支队从那里回窜。并且负责接应已经潜伏进入关门山、搜寻师团骑兵联队被俘官兵的小股部队。可谓身兼重担，很难撤出。
    相比之下，西条联队的两个步兵大队，现在则分别摆开于君丰公路和青龙河下游的梨花浦村，前者针对支那军的中央军391团，后者针对晋军独12旅方向——如果真要同意河边参谋长的建议、抽调一个步兵大队回防到文城城外，那么西条联队的两个大队将是备选。
    “我看，西条联队长亲自指挥的高木大队，完全可以从梨花浦抽身；”河边参谋长说这番话时，已经跟进到了?原晃的身旁，并肩站立面对着沙盘：“晋军独12旅的战斗力十分低下，不必考虑他们有胆量离开防区、进攻梨花浦一带的可能性。”
    日军旅团长眉头一皱，转脸瞪着自己的参谋长，难以置信地发出质问：“难道从青龙河下游产生的威胁，仅仅来自于晋军独12旅？你不会故意遗忘了、那个方向存在着八路军徐旅支队的主力吧？”
    河边大佐的脸不禁有些发热，被自己的长官戳中短处，当然不是什么幸事。然而为了能够实现自己的计划，只能厚着脸皮豁出去了。他正要开口继续游说旅团长少将，却没有料到，特务机关长小岛正雄急匆匆地赶到了，带来了有关车站站前广场棚户区交火事件的最新情报。
    这最终促使旅团长少将，下了一个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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