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古贺诊所打来的报警电话之前,文城日军特务机关所在的市政厅大道后巷,就已经听到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毕竟,古贺诊所就开在市政厅大道的边上。
隐隐感到不妙的小岛正雄,刚下命令派人循声过去查探不久,便接到了从古贺诊所打来的报警电话。此时距离他离开那家诊所还不到半天光景,走的时候尚平安无事,却不料转眼就出了事。
更令小岛机关长恼火的,是打来电话的竟然为诊所主人古贺光一,而非他特务机关便衣队的人——自己在诊所内外足足留置了八名便衣队员,事到临头却没有一个管用的?!
“古贺先生,便衣队的人在哪里?喊他们来接电话!”听着语无伦次、惊慌失措的诊所医生的混乱叙述,小岛正雄简直忍无可忍。
“小岛长,他……他们都中弹了,有人袭击了我的诊所,*……*扔得到处都是!”
特务机关长脑子嗡地一声:*?!哪来的那么多的*!旋即他就意识到,不懂军事的古贺医生所谓的*,应为*、*之类的军火。
“袭击者呢?伤员呢?你抢救过来的那个反日分子,还在不在!?”小岛正雄手握听筒厉声喝问着。
“不……不知道,我在自己的办公室给你打电话,伤员……伤员在隔壁的治疗室——”
小岛刚刚听到这里,突然从听筒里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那是他手下便衣队的副队长终于赶到了电话旁:“小岛长,我是青森!诊所遭到了袭击,受伤的反日分子被打死了!”
“巴嘎!”
终于弄清了情况的特务机关长顿时难以抑制地咆哮起来——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自己正出于担心这个好不容易抓了活口的反日分子会有意外,所以才派了众多人手守卫在诊所内外,不料局面还是在这一关节上崩溃了!
十分钟后,小岛正雄的黑色轿车冲到了古贺诊所的门前,而这时从附近闻声赶来的全副武装的巡逻兵也不下十几人了。
那个刚才从古贺医生手中夺过电话汇报、名叫青森的便衣队副队长,此刻又第一个跑到了小岛机关长的面前,简洁叙述了事件的全过程——事发时,他正与几个便衣队队员在诊所大门附近游荡,暗中实施监护。袭击发生后,他也是唯一一名没有中弹、并一边开枪一边撤退到马路对面隐蔽的人。据他亲眼目击,袭击者是抢夺了皇军士兵的一辆军用三轮摩托车逃离的,共有三人,而且:他们应该全部穿着皇军军服!
“开着摩托车逃离了?难道他们没有攻进诊所里面去吗?”小岛正雄听得有些糊涂。
“报告小岛长,攻进诊所里面的另有其人,他们应该是从诊所窗户的那一面同时发动袭击的。”副队长青森十分冷静地回答:“我查看了诊所里面,*炸得很厉害,我们的人被炸得非死即伤。但那个昨晚抓住的反日分子,明显是胸口中枪毙命的。”
即便是在如此混乱沮丧的情绪中,特务机关长还是不无赏识地瞄了一眼自己的这名部下:冷静、机智,难得。
可是这帮该死的混账部下,还是搞砸了!
进入到诊所已经面目全非的治疗室内,最醒目的莫过于那张还躺着反日分子嫌犯的病床,只不过,嫌犯的左胸口一片血阴,明显为手枪抵近射击的创口触目惊心——杀人灭口!
特务机关长强忍着翻腾的怒火,打量着治疗室两扇残破的窗棂,毫无疑问,袭击者就是从这窗口快进快出的。他们与袭击诊所正门的另外一伙人,同步行动,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
“看明白没有?”小岛正雄翻着阴骘的目光,对身边的青森分队长冷冷说道:“反日分子之所以冒险在诊所正门外的大街上发动攻击,目的就是要吸引你们这帮守在正门的警卫力量,当你们愚蠢地去全力对付那几个抢了摩托车逃跑的人,真正的杀手就从诊所后面破窗而入了!”
遭到训斥的青森低垂着头,完全不敢直视小岛长的双眼。
“这当然是一伙训练有素、经历过实战考验的反日分子,”小岛降低了声调,近乎在自言自语:“可是看看我们的勇士在遭袭中毫无反抗的表现,还是应该感到脸红啊。”
“小岛长,我——”终于抬起头、似乎想要做些辩解的青森,刚刚张口说了半句话,却不料被小岛正雄猛一侧身、抬手劈了一个凌厉的耳光:“巴嘎!你这个蠢货还在这里磨蹭什么?马上打电话调动人手,摸着现场的线索给我追!”
挨了打的便衣队副队长奋力“嗨咿”了一声,逃也似的跑向了有电话的隔壁房间。
“警犬呢?为什么不调上来?!”终于开始释放愤怒的小岛正雄继续发威,扭头冲着跟随自己前来的便衣队一个分队长咆哮道:“养几只德*等着在家里下狗崽子吗?!”
他所指的,系前不久从太原转运过来的三条纯种德国牧羊犬以及训犬员,那是为加强文城特务机关的搜捕力量特意配备的,到位后还从来没有派上过用场。
分队长在上司长官的咆哮声里,同样逃也似的跑开执行去了。
怒气稍减的小岛正雄,开始强迫自己冷静,集中精力思考这一突发事件造成的损失。自己刚刚在旅团长少将那里做过保证,要从这个来之不易的反日分子俘虏的嘴里,压榨出有价值的情报来。如今却一个闪失、前功尽弃!面对萩原将军固然无法交代,更棘手的是如此珍贵的线索断掉之后,至少在目前看来,他他对蓝衣社的追踪,又重新陷入了盲目黑暗的摸索僵局。
这个强劲的对手,似乎总能躲在暗处、对身处明局的自己屡屡发难,而且总能在危机中全身而退——市政厅的袭击、火车站货场的爆炸、棚户区内的交火,直至今天,又悍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从日本人开的诊所中完成杀人灭口。
看来,自己手头掌握的有关蓝衣社的情报与传说,绝非夸大其词:这是一股相当难缠的地下武装力量,其人员素质、装备状况、行动做派,均体现出了很高的战术水准。
自己指挥的这支五十余人的特务机关便衣队,是以从满洲帝国带来的旧班底为基础组建的,对付满洲的反日分子应当说绰绰有余;但是面对关内以蓝衣社为主的反日组织,却明显流露出了力不从心的态势。
至于靠本城的地痞孟龙生拉起来的、同样扩张到了五十多人规模的支那侦缉队,就更是难堪大任了。
必须从源头上扭转这一劣势!日军特务机关长在残破不堪的诊所里踱着脚步,凝神思索着对策。此时他最大的希望寄托,便是近日有可能抵达文城的一批强援——经华北方面军司令部协调,陆军北平特务机关长亲自挑选了几名曾经在中支那地区(侵华日军对中国华东地区的称谓)、有着追剿蓝衣社组织丰富经验的谍工人员,补充到文城特务机关。这将是扭转战局的有力一招!
“报告小岛长,河边大佐一行正在诊所外面等您。”
一个匆匆跑进来的特务机关便衣队队员,小心翼翼地附在自己上司的耳边低声说道。
小岛正雄一怔,旋即想到可能是这里的爆炸声惊动了火车站一带的河边参谋长的指挥部,以至于对方赶过来探个究竟。但是当他来到诊所大门外时,却看到坐在军用三轮摩托车跨斗里的旅团参谋长、正用力朝自己挥着手,手指的方向则冲着东面——那应该喻示着旅团司令部。
三辆原本就没熄火的军用三轮摩托车旋即启动了,特务机关长只好匆匆吩咐了便衣队副队长几句话,然后钻进了自己的轿车,朝着河边大佐的摩托车队尾随了上去。
他们果然直直开进了旅团司令部外院的大门。坐在轿车后座上的小岛正雄,于是不无颓丧地想:一定是旅团长少将已经获悉了刚刚发生的爆炸事件——同处一条市政厅大道上,想要不听到都难!——因此面召自己以及河边参谋长前来质询。看来,萩原将军的耐心正在耗去,自己即将面临一顿严厉的训斥。
可是这一次,日军的特务机关长显然预料失准了。当他与河边大佐一前一后步入萩原晃的指挥部时,后者直接抖擞着手中的一纸电文,面色凝重地示意两人落座,然后吩咐室内仅有的一个参谋出去并关紧房门。
“二位,你们想必是给我带来了坏消息——市政厅大道上的爆炸声足以印证了这一点——不过让我们先放下它,因为我召集你们过来,是同样有一个坏消息要先向二位通报!”
听着萩原晃做完这一干巴巴的开场白,旅团参谋长和特务机关长先是面面相觑,随即就把视线对准了他手中一直举着没有放下的电文纸,同时开始了心跳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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