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小心点!别压着脚。。。”
在周连的搀扶下,时程小心的进入副驾驶里,男人在确定他已经在位置上坐稳后,替他扯上安全带, 接着才绕到驾驶座的位置。
一名著白袍的医生身后跟着两名护士站在车窗外, 笑容可掬的向时程挥了挥手:“回去好好养着,尽量别做太剧烈的运动, 半个月后回来复查,没问题就真没问题了。”
这是医生的嘱咐, 时程自然是点头。
“好, 我明白了。”他嘴边勾起个浅浅的笑:“这段时间感谢各位的照顾。”
比起过往, 他这具身体又瘦了一点,脸颊上甚至有些凹陷, 眼窝也有些深,可这还是不影响他那张姣好的面皮子, 因此在他转身关上车窗的一剎,跟在后头的女护士们还是哀怨起来。
“啊,时先生居然要走了, 好可惜他好帅的。”
“你看到他刚才那个笑容没有, 迷死人了!我从来没想过, 在医院里还能见着明星,如果能再看久一些,我保证一定认真的来工作。”
两名女人感慨的看着逐渐驶离停车场的车屁股,双眼全是离情依依, 一旁的老医生有些听不下去,各敲了她们一记额头,便教训道:“人家那是出院,他的状况你们也知道,能复原到今日这样根本就是奇迹,你们应该恭喜他,怎还在那儿奢望人家回来?”
教训的有理,两名女护士也才回过神来。
回想这近半年来时程在医院里的模样,她俩面面相觑,一会儿道:“恩,好像的确该恭喜他。”
老医生这才点点头,赶着她们上楼:“好啦,快去工作。”
时程知道那两名小护士特别喜欢他,也透过后照镜看着她们红着脸交头接耳,可这种总被人注视或谈论的感觉有些久违,让他一时不大习惯,只得冷处理不做出任何反应。
由于外传今天是他出院的日子,医院大门外一早便堵着许多关切的粉丝和看热闹的记者,时程出事这么久都没对外露面,这会儿理当给支持者一个交代,然而碍于他身体还没彻底恢复过来,周连还是选择从医院底下停车场的特殊通道将他给载出去。
“记者会是一定得开的,但由公司来做就行。你暂时还不必露面,放心在家休息。”
周连转着方向盘道,时程只得点点头,他的工作安排一直都是由周连处理,周连既是这么说,那就肯定没有错。
周连问他:“先前封行为偿还债务侵占你的款项,我们还无法找到有利证据,所以不得已转手的那几栋房子还没法回来,只剩市中心的公寓,你要回那儿去,还是跟我回去让我照顾你?”
想到这个时程又头疼,他揉揉发涨的太阳穴,垂眼看过已拆去石膏的手脚,静默一会儿才道:“回我市中心的公寓吧。”
时程昏迷前最常住的就是那栋公寓,其他房子都只是置产,并未有真要拿来居住的打算。所以就算那儿既空荡又冷清,他还是选择回去那里。
周连刷过权限把车停好,便把他给扶上去,连同伤药及换洗衣物,时程从医院搬回来的行李挺多,这时再找个助理来帮着会比较好,但先前不确定他会不会醒,公司便暂时辞退他的助理,这会儿一时没人手可用,只好让周连自个儿来。
所幸周连还算经常锻炼的男人,一个人扶时程和提重物还不成问题,时程没摔着也没喀到,便安然的被他安顿好。
起初时程手脚都有骨折,有内出血,但最严重的是左侧脑袋磕破了一个大坑。医生推断就是脑部的伤促使他昏迷,也让他命悬在一线。
然而毕竟经过要五个月的时间,内外伤都能好转,他脑里的瘀血化掉了,甚至连外观都好的差不多,只剩下缝针的疤痕,因此当他摆脱最大的困境,也就是自昏迷中醒来,调整身体机能和复健后,便得以出院。
现在除当初受创的手脚还有些不太好使,走路有些跛外,时程基本上已是痊愈。他生活起居能自理,也能自个儿叫外卖,周连便也用不着时时刻刻照顾他。
他倒了一杯水给时程,让他漱漱口后,便准备要离开。
过往他是时程的专属经纪人,但因时程出事昏迷,他便受公司委托去带个潜力新人。时程虽说现在已醒,到底要上工也没那么快,周连那头的工作只得继续。
他向时程说明时有些尴尬,不过时程并不介意这个。
“你忙你的吧,等我状况好些你再去连系傅总,先前锁情违约的事也得再和刘导谈。”
时程淡淡道,周连似乎很讶异,但他没来得及说,便被时程插了嘴:“我对那戏有阴影,就算拍摄为我而延期,我恐怕也无法再拍了,心中有个槛过不去,我会亲自和刘导说,不会让你难做人,希望你能谅解。”
“啊,当然的。”时程都这么说,周连再觉可惜也得顺着他。
他上前抱了抱时程,帮他把散乱的刘海拨整齐:“那我先走了,手机还是同个号码,有事随时联络我,我会赶来。”
时程攥着他手点点头,这才把他送到门口。
周连在玄关处穿鞋,见着他还算宽厚的背脊,时程像突然想着什么,便道:“你让陶医生不必来了。”
“嗯?”
这点周连似乎无法同意,因此立刻便转过身来。
“但你精神状况很不好,你的主治医生也这么说,陶医生是他介绍来的心理医生,他能帮你早些从梦魇中走出来。”
时程其实很想回嘴说那并不是梦魇,就是这样他才不想让陶医生和他谈,毕竟对方什么都不懂,只会开口闭口说着专业,但现在回嘴只会令周连误会,因此他还是压抑住了。
“我已经一个星期没有作梦,而且也没胡言乱语,你看看现在的我,不就和昏迷前是一个样子?”
为保周连信任,时程甚至扯出个灿烂的笑容。
周连尚有些犹豫,便续问道:“不会再搞不清楚这会儿是什么时候?”
“不会,现在是2016年,我很明白。”
“不会再动不动就问我自己死了没有?”
“当然,生命诚可贵,我好不容易劫后余生,怎么样都会爱惜身体和生命。”
听见时程的说词,周连才重重的一叹。
“没错,你得好好珍惜自己,封行的事交给我们处理就好,你也别太在意伤身。”
他说会让陶医生先不必来,时程便舒了口气,可才走到门口,周连险些被门杆挡住的身子便又探进来。
“等等,还有件事我忘了确定。”他道:“不会再总说着要找那个祁萧?”
他这么说,时程脸上瞬间闪过一愣,可毕竟是天生的演员,很快便把那份夹杂着极度悲伤的茫然给抽了回来。
“不会,我已经知道这儿没这个人。”
他悄悄捏紧手指,捏的指尖生疼,但表面上还是佯装的挺自在。
“你去工作吧,周哥。往后还有许多事得麻烦你。”
他目送着周连离开,将连接外界的大门彻底上了锁,接着转过身背贴着门板,整个人才双腿一软,膝盖一屈便滑坐到了地上。
他内心空荡,简直比脚下的地板还要冰凉,但他知晓就是心理医生也无法医治他这样的心伤。
公元2016年6月30日。
祁萧是五月生,也就是说他离开祁萧那会儿还是五月初的事,转眼在这个世界苏醒过来,竟已又过了要一个半月。
这一个半月对个普通人的人生来说该是挺短的,可时程却在这短暂的时间里面对了许多事,最首要的是,他终于明白自己并没有死去。
五个月前,他在锁情开机前夕,受封行以讨论剧本为由邀到了片场,随后封行先用简易的手法把他掐昏,再将他从片场的露台扔了下去。
三层楼左右的高度虽也不是极高,但在没有任何缓冲的情况下,时程又因丧失意识无法自保,重摔落地当场血流成河。
封行在他送医后不久,即因时程手机里头详载的会面信息,现场指纹,以及疑似试图暗中挪用时程资产偿还债务,被以杀/人/未/遂的嫌疑逮捕,至今仍待在看守所里。
而时程则是因重伤昏迷,从此便一直待在医院的特等病房里,这段时间公司给他请了看护工,周连偶尔也会来照顾他。
这会儿时程总算明白,也就是受这么重的伤,当初他翻着那本千年后的剧本,才会残留着一大片血渍,看来那的确便是他的血没错,然而那个千年后的时空,他却已再回不去。
在他方苏醒之际,他曾一度无法接受事实,即使知道周连在他身边,确认过无数次时间,摆明着灵魂也已回到身体里,他还是想找着祁萧,认为祁萧肯定在某一处,他三天两头大闹,让人去把祁萧找人,甚至趁着夜半逃出医院。
医生判定他精神上出了问题,这才给他找了那个姓陶的心理医生。
陶医生自然不相信他说的话,什么灵魂出窍,穿越未来,这一切都太过玄幻,因此他诊断时程是因创伤过重所致的幻觉,他给时程服药,还给他催眠治疗,总之用尽一切说词,就想让时程抛掉在未来的那段记忆。
兴许是闹得太过疲累,他身体过弱也吃不消了,时程还真一度以为,与祁萧的种种只是黄粱一梦,然而有些事仅要曾存在过,便会留下痕迹,那是说什么也湮灭不掉的证据。
抬起自个儿的左手,时程垂眼,就见无名指根那儿还套着个亮银的圆圈。那是祁萧给他求婚的那只戒指。
原本他醒时戒指并不在,可是一日午后,看护工给他从病床底下拿东西时,竟是莫名的见着了。
他永远记得那个年轻男人当时的惊叹:“呜哇,好美的戒指,时先生,这是您的东西么?”
他将那只银环呈给时程看,时程将那圆圈紧握进手心里,冰凉的触感是这般确切真实,就跟在海滩那会儿拔下来握着时的感觉一样。
他还记着祁萧是怎么亲吻他,怎么拥抱他,怎么从背后进入他,那份感受既炙热、痛苦,却又深刻,他俩就是这么在沙滩上紧紧的贴合在一起。
他花了五个多月的时间,与祁萧相似、相处,最后相知相惜,这些事儿怎可能会是梦境,怎可能只出自于他自己的幻想?
于是那日握着戒指,他便在病房里放声哭了出来,哭了整整一下午,直到夜色黑了,声音也哑了。
之后大抵是泪水也流干,他便再也落不下泪。
时程知道自己肯定没病,他才不愿见陶医生,他不想再听那男人鬼扯,尽说些祁萧不在这样的遭心话。
但纵使知道祁萧仍确实在未来的某个地方,时程却再也找不着穿越回去的方法。
他曾想过自残,也曾想过撞墙再让自己昏迷过去,可试了几回没辙,倒惊动不少人。
他不能让他们以为他是神经病而将他送到精神病院去,且过往就算祁萧不介意,他仍希冀拥有实体,现在好不容易再有获得身体的机会,他怎能就这么再葬送过去?
因此细思之后,时程便停止了自残,他努力接受治疗复健,终于逐渐康复过来,并在今日出院,但纵使经过一个多月,他终究没有任何回到那个时空的迹象。
既然最后的结果仍是分离,那当初让他走这一遭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就只是看过那个未来的剧本,陪着祁萧拍一部电视剧,然后在他们分明已分不开彼此的时候,再将其拆散么?
时程抱紧双臂,将脸埋进曲起的膝盖里。
他依旧一头雾水,完全摸不着头绪,可他唯一知道的是,祁萧再三叮嘱他不许离开,他也是这般承诺,现在他却走了,无论他有何不可抗力的理由,他都已伤透祁萧的心。
祁萧肯定恨死他了。
......
时程在家中颓废的过了三日,其中周连来见过他一次,替他把外卖的垃圾拿去扔了,还替他清扫屋子。他知晓周连在这段时间为他做了很多,他是该帮忙他,但时程表面上强颜欢笑,心底却振作不起来。
周连似乎想试图和他聊聊接着的事,说《夜深人静2》的导演想找他拍续集,距离开机还有一段时间,问他愿不愿意。
时程没有家人能养活他,自然不可能不工作,再说他被封行吞了不少钱走得补回来,欠的医药费也得还,他已任性的推掉锁情,这会儿只得答应。
然而就在他同意的瞬间,他见着周连对他笑,却有种说不出的厌恶,分明是一直照顾他的经纪人,也是他出事时帮他最多的,但他看着他的笑容,竟只觉得他见钱眼开。
他突然很想看看那本沾了血的锁情剧本,毕竟只有看着这些东西,他想祁萧往后也会摸着,心情才能安定一些。但他向周连要时,周连却只是一愣。
“剧本?那剧本上可是全沾着你的血,连字都看不清楚,早扔掉了。你若还需要,我联络剧组再打印一份给你?”
他打算哄时程,但时程听着只是更气,心道这么重要的东西没经过我同意你也敢扔?
尔后便以要休息为由,便将周连给支了出去。
周连估计也察觉他在生气,往后几日便没再来。只是三餐发着信息慰问他。时程有时会回,觉得烦了便把手机放一边去。
直到一晚他刚洗了澡出来,正小心的给自个儿的脚换药,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登时铃铃作响。
他已许久没回周连信息,以为那肯定是周连打的,屏幕看也没看便接了起来。
“喂,怎么啦?”
他有些冷淡的道,对头却传来个陌生的声音。
“请问是时先生么?”
那是个中年男音,时程从未听过,因此听着眉头也缓缓蹙起。
“是,请问找我有什么事?”
他感到心中有股莫名的不安感袭来,用着没接电话的首抚抚胸口,正想给自己顺气,就听对方接着道:“抱歉冒昧打扰,我是封行的律师,关于封行的案子,有些事不知方不方便和你谈谈?”
作者有话要说:时程会再穿回去,最多再三章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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