涤天录

    
    “斩尽天下不平事，斩断世间万古愁。从今往后，我在不受这宿命因果。”长剑指天，一道身影落在山巅，向着苍茫天地怒吼，身后一人神色浅笑地看着身前豪情万丈男子。/p
    画面迅速一转，两道高大的身影面对面站在斜阳中，望着远处山河，一人开口道，“师兄，师兄，你我联手，天下纵横，今后小弟与你共建这盛世。”另一人轻轻一笑，颠了颠手中的宽大巨剑，轻轻一笑。/p
    转眼不知道多少年，两道身影相互扶持，一人持剑，一人持刀，相互倚靠。天地间风雷烈烈，天昏地暗，远处正有一道闪烁着暗红色雷电的飓风冲来，期间似乎有无数鬼魅阴笑、千万颗血眸盯着二人。持刀的高壮男子沉声说道，“师兄，你先走，我来拦住他。”说完猛地用力将持剑之人远远推向远方，猛然向前冲去。持剑之人口中发出阵阵大吼，却如何也听不清，只是二者相背而行，好像越来越远，直到持刀的男子怒吼着冲进飓风之中。/p
    怒吼之声阵阵，战场上厮杀混乱，擂鼓轰鸣。持剑男子看着人到中年，手中的巨剑上花纹密布，看着前方战场的混乱，双方术法飞纵，各种轰鸣随着各色激荡的光芒响动，映衬着持剑男子的面孔愈发沉静。这时，一道身影从对面战场冲杀而来，只见这人手持一把巨大的斧头，身后背着一把大刀，横冲直撞地杀到人群中，其后又九人相随，眼看修为高绝，术法精妙，如入无人之境。/p
    持剑男子沉静的神色不在，惊诧地看着那名为首的男子，依旧如当年那般的面孔，依旧是那么年轻，依旧是那般豪情，只是神色间说不出的陌生。身后几人见持剑男子没有说话，怔怔地看着那名男子，随感诧异，却还是猛地冲出，迎上了持刀男子十人。/p
    持剑中年人连忙收敛心神，神色间是说不出的激动，大剑一挥，纵身越到持斧男子身前，只是他话还没说出口，便见持斧的男子面色无波地猛然劈下，持剑男子大吃一惊，连忙格挡。只是那名持斧男子依旧神色木然，斧头一下一下地向持剑男子劈去，看着眼前年轻面孔上木然的神色，持剑中年人神色凄然，似是愧疚、又似是心痛。看这周遭杀红了眼的众人，持剑男子终究咬牙挥剑，忍下了口中的话。只是这一战，谁也没讨得好，血流成河的战场，持剑男子神色悲痛地看着前方神色依旧木然的年轻面孔，眼眶一红，泪水缓缓滑落，滴入脚下被鲜血染红的土壤中，不见了踪影。/p
    风雷阵阵，辽阔的平原上二人各守一方，双方阵前的空地上蒸腾的旱气与天上的风雨相互抵触，其间各种术法相撞，让人眼花缭乱。双方争斗依旧，只是这一次，中年男子神色间悲痛不少，却多了一份决然。/p
    血流不止，死伤惨重。/p
    双方都没有注意到，不知何时，天上的阴云渐渐压了下来，阴云中红色的雷霆闪烁，缓缓地向地上的人群压去。红色雷霆越发多，阴云中似乎有阵阵阴诡的笑声。众人发现了异常，都停下来去查看异常，两方各退，凝神戒备着这突如其来的诡异。突然一声怒吼从年轻男子的口中发出，引得双方的各数高手都诧异地看去。/p
    只见持斧的年轻男子似乎忍受着莫大的痛苦，血红的双眼睁的巨大，脸上青筋暴起，隐隐可见数道阴暗的符文。对面的持剑男子神色一怔，似乎猛然间明白了什么，纵身便要跃去，却突然发现天空中的阴云中传出呵呵的笑声，阴云纠葛成一团，仿佛有千万只眼睛凝视着众人，让人不寒而栗。/p
    突然，一声长啸从年轻男子的口中发出，他双目中的血色更甚，身上散发出阵阵阴诡的气息，仿佛与天空中那团阴云相似。只见他猛然挣脱开护持着他的身后九人，纵身一跃，腾空而上，飞入那团阴云之中。/p
    持剑男子再不迟疑，怒吼一声，神色间是掩饰不住的杀机与痛恨，不顾身后众人的呼喊，同样飞跃而起，纵身入到阴云之内。/p
    阴云鬼笑似乎不绝于耳，隔绝了两方想要冲进去的众人，只能看到其中隐隐有人影攒动，无数的邪魅双眸不停闪烁，持剑男子和年轻男子的怒吼不绝。阴云外众人虽然心急，却依旧无法，只能在外面各自戒备着急。/p
    不知过了多久，阴云中一声尖利的嘶吼传出，阴云内猛地冲出两道身影，正是先前的持剑中年男子和持斧年轻人。只不过二人皆全身狼狈，嘴角鲜血猩红。中年人神色憔悴，神色痛苦地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二人制止了身后想要上前的众人，面对面地站在阵前中央，神色间不再木然，却是身上各处散发着阴煞雷云的鬼魅气息，裸露的皮肤上是猩红色的各种流动符文，其上似乎都是人影，闪烁间使得年轻男子的面部隐隐有所重叠，却终究无法撼动年轻男子的面相。/p
    持剑男子看着这样熟悉又陌生的年轻男子，心中一痛，声音哽咽，“师弟，为什么不让我……”/p
    “师兄。”年轻男子打断了中年人的话，面孔隐隐有重叠，却终究能看到他目光中的柔和，“没想到刚一醒来，咱们师兄弟又要生死离别。”/p
    年轻男子神色间是回忆，隐隐有所遗憾和怅然。/p
    “师兄，当初是我自己的选择，这几年我做着各种违心之事，心中着急却是无计可施。如今我再次做了选择，依旧要承担这些因果，你……不必自责。”/p
    “师弟！你……”/p
    “师兄！”年轻男子轻轻撇开头，没去看中年男子憔悴的脸和红红的眼眶，开口说道，“这场阴谋，让我来接下便是了，当初是我，如今也是我，这边是因果，不必这般。”/p
    “只不过……”年轻男子看了看身后焦急的九人和其余万千人众，转头对着中年男子说道，“只不过希望师兄能放过我的这些兄弟，我的所作所为，他们也曾有过反对，却终究向着我，没去多问。他们与我情深义重，便如和师兄一般，师弟这一辈子没和你提过什么要求，临死前就只求你，放过他们。”/p
    “还有……”年轻男子神色淡淡，自嘲一笑，“替我向师父和小师弟请罪，是我对不起他们……也对不起你……”/p
    中年男子听到这里猛然一震，失声痛哭，吼道，“分明是我，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是我啊……”中年男子的失态让他身后的众人都是一愣，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p
    年轻男子看着眼前狼狈的中年人，苦笑一声，“师兄，何必再去纠结这些，终究都是我做下的。我的后事就交给师兄了……”/p
    说完，年轻男子不去理会身前的中年人，回头看着这些目露担忧的兄弟们，心中歉疚，却不知道该怎么说。/p
    一名面色凶恶，身穿黑衣的男子沉声说道，“大哥，你一句话，咱们兄弟杀了这群忘恩负义之人！”说完目露凶光地便要上前。/p
    “阿卿！”年轻男子一叹，示意几人拉住这名黑衣男子，说道，“这些年，是我害的大家和我忍受这征战之苦，是大哥对不住你们，也对不住你们嫂子。”/p
    “大哥！你究竟怎么了？”黑衣男子面露急色，忍不住开口，“你对嫂子和孩子的事，兄弟们确实看不过眼，但这是咱们自家的事，眼下大敌当前……”/p
    “阿卿！”年轻男子截住黑衣男子的话，说道，“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但事情终究都做下了，所有的错都是我一人的，以后我师兄会详细告诉你们发生的一切。”/p
    “阿卿，尤其是你，做事别冲动，你们其他人照看着他，不要让他做傻事。”/p
    “大哥！”其余几人闻言神色大变，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立马上前，却都被年轻男子身上的阴诡气息逼退，面露骇然。/p
    年轻男子无奈苦笑。/p
    “你们以后各自散去吧，替我照护好你们嫂子。我时间不多了，最信得过的，也就是你们了。”/p
    身后的中年男子闻言猛地一震，口中再也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身后众人连忙上前扶住了快要跌倒的中年男子。/p
    年轻男子回头，看着狼狈的中年人和一群怒目而视的众人，只是盯着中年男子说道，“师兄，我只求你应下，放过他们！”/p
    “放肆！”一名肌肉虬结的汉子大吼一声，“尔等妖人，休想活着……”他话音未落，中年男子猛地回头扇了他一巴掌，让众人都是一愣，也让年轻男子身后九人的怒吼停在了惊诧中。/p
    “首领！”那名汉子嘴角挂着鲜血，诧异地看着神色愤恨的中年持剑男子，面露不解。/p
    “师兄，你答不答应。”年轻男子不去理会其他，只是神色定定地看着中年男子，“我这辈子只求了你这么一件事。”/p
    这下，双方众人都反应了过来，明白这二人当中，必然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便凝神看着场中二人。/p
    中年男子看着神色坚定的年轻男子，心头一阵阵的揪痛，终究是咬着牙、含着泪，点了点头。/p
    年轻男子见状面上终于露出一丝微笑，只不过重叠地面孔阴影中不太真切。/p
    “我的身体不能凝在一处，头、四肢、躯干各分六极，你派人守护，相信你能做到，也做得到让我死后无人打扰。”/p
    说罢转身，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递给身后一个头发银白的年轻男子，轻声说道，“替我给你嫂子，说我对不起她。”/p
    随后不顾中年男子身躯的颤抖，也不管两边众人的惊诧和身后九人的紧张，年轻男子手持巨斧，纵身飞跃，看着手中巨斧，似乎看到了深处，神色中露出痛苦和愧疚，狠狠地劈向了自己，顿时血煞之气凝练，年轻男子不去理会流动的血液和下方中年男子和己方九人的怒吼，召出一面烈烈的大旗。金色的血液一部分遍布全身，覆盖了身体表面，剩下的血液源源不断地侵染了身前的大旗。/p
    年轻男子身躯上金色血液密布，隐隐可以看见金光之下似乎有东西奋力冲撞，却始终出不来。年轻男子轻笑，口中咒语响起，身前大旗猛然向上，越变越大，似乎遮住了整片天空，最后渐渐消失在天际之中。/p
    年轻男子如释重负，用神念挥动斧头，隔绝开了冲来的中年男子和身后的九人，一斧头一斧头地劈开自己的身体，先是两腿、后是两臂，听着下方几万人惊诧的呼喊声，年轻男子低头看了看下方流泪满面的中年男子和凄厉怒吼着要冲上来的九人，轻声一叹，转头回望身后的远方，那里似乎有一个纤细的人影，拼尽全力地飞跃而来。/p
    年轻男子轻叹，口中喃喃，缓缓闭上双眼，神念挥动巨斧，劈下了自己的头颅，也留下了一滴金色的眼泪。这滴泪跟着分解的肢体缓缓下落，轻轻落在了地上，融进了浸满鲜血的土壤中。/p
    赵夜生猛然坐了起来，摸摸自己的脸庞，早已满是泪水。他转身看着窗外，裂神渊里阴煞阵阵，日月隐隐，不过月色更加明亮，四周静谧暗淡，仍旧是夜里。回忆着梦中所见的一切，似真似幻，却让平静无波地心阵阵发痛。里面的人影模糊，都看不真切面孔，却仿佛就是自己亲身经历的一般。赵夜生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神色怅然，轻叹一声。/p
    “是真是假，谁说的清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