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之林挺着胸,脸却撅着,至于胜负那会把它放在心上,只是想着如何侮辱才是最美妙。/p
虽然一等看客早有定论,但是趋热围闹,如同购物爱贪小便宜一般,历来都最本质的天性使然。当然,对于赵昱的奚落与嘲讽也少不了。嘴强纷杂,赵昱懒得理会!/p
“请吧!时间,定半个时辰。”方之林指了赵昱。/p
对面早已坐下一人,待医问药。如此便是坐诊,随机而来的患者,各病各症,烦层千绪,最是考验一位医者的基本功力——医学知识的广度。医学基础理论不仅要通深研读,全科精熟,不然极易作了小丑,反映了症状结果怎一问三不知,闹了笑话。而且还要兼具一定的灵活易辨能力,许多疾病表现出的症状大致一般,只有细微之处才映疾病本质,合格的医者可以从微小处甄选本质,从而判断何病何治;若是平庸者,只会把此当彼,做了误诊,轻者慢了治疗,使病人多受痛苦,重者害人性命,所以误诊历来医者大忌。/p
如此一来,胜负的判定也就清晰了。正确判定患者何病,不能有误诊;再者有半个时辰内诊定病例越多越好。当然,最重要的一条标准便是何治!/p
赵昱率先而动,颇有几分医者本色。/p
来人是中年人,面色铅黑,削平颧突,加夹半头白发,也是稀得可怜。赵昱不由地看着他的双眼,一层黄染蒙住原本清澈,略显得混沌,再往脖子处有红痣,中心平起,向周围扩散红线,形如一张蛛网一般,只不过那是透明无色,而这却是红网。这红网在手背也有几张!/p
“白、黑、黄、红!这四色一身,那么……”赵昱心中暗想,已有定数。/p
果然如此,赵昱又看!/p
这位老兄双手胸间是胖,也可见起,有了沟壑。捧着腹,腆着肚,装了一身的水在里面,脚步像有了铅,迈不开,挪不动,只是亦步亦趋的向前爬着,连坐下都是不易。/p
“大夫,我肚子涨得利害,很难受!快帮帮我!”/p
“好,这痛苦我可以减轻。不过,要先问您几句!您平时吃油爱酒?”/p
“是啊,我是一顿无酒无肉不欢,独上几斤白的都不是问题。”/p
“那近来胃口怕是不好,些许油腻便是腹泻,可否?”/p
“对了!”这位中年人已有惊诧,神情注意被这般转移,已少了痛苦的表情。/p
行家出手,一试便知高低,也慑其他的异想。顿时,围观的人们少了许多喧闹,没了嘲笑。而一位老人也悄悄地隐没在人群里,老人之名天下皆知,更包括来杏林的人,自然也包括这群围观看众。可是奇怪的是即使如此,众人也没谁留意到老人的到来,连方之林都没有发觉,只有赵昱可以感到一丝丝波动,很轻很轻,像鸿毛在空中飘落,坠地亦可无声。/p
如此说来,只能这位老人的实力高得可怕,凌越众人可不止一星半点。而这般实力整个杏林,除却当代杏林大师,能有他人?是的,医术大比在杏林算是头一遭,早有学童来报杏林大师。老人来此,本想喝斥这出闹剧,但是赵昱的表现却引起老人的波澜,在老人规律的生活中成功掷下一颗石子,涟漪四散。/p
赵昱却是不惊,思路没有随人群的变化而影响,仅有一笑,“摊开您的双手,是否注意到大小鱼际和指腹侧比以前透着通红,那肯然摁之不褪红晕!”/p
中年人惊疑,立马便张开手掌,呈现众人眼前。/p
“啊!那是真的!看,那是真似肝红!”/p
冷水入热油,滋啦一声,人们便是炸了。声音此起彼伏,一浪越过一浪!赵昱都可感受到人们投以的佩服。/p
中年人一咬牙,用力摁下鱼际间,果然红而依旧,久之不褪不变。/p
“您左卧于地,再右卧于地,我还仔细一查。”/p
这回,中年人踢椅而卧,对于赵昱的话再不怀疑。/p
腹壁间一条条蓝色条索在狰狞都会,似要跳出。赵昱推动着腹间,从一侧至推至另一侧,另一侧回推这一侧,一推一回,从腹间都清晰地传出‘哐咣’的声音,似一团水在互相的振动,交错之间有了声音。再将衣物上褪,可见乳间居然仿佛少女初有发育般。/p
顿时,人群便是笑开了。而中年人却是脸刷然一红,极想埋头入胸,尽藏尴尬。可被赵昱示意冷静,只得露脸红着。/p
可赵昱却不留意那乳间,反而在右肋下缓缓按压着,感受了指间的触感。/p
再掀开裤脚,可见各处皮肤早已肿胀如鼓,紧张发亮,渗有油脂,覆在其面。赵昱伸手,轻轻下压,皮肤凹陷,回收手指,可是皮肤却是凹了,再也没能回弹。/p
“这是什么病?怎么如此奇特?先是你说的‘白、黑、黄、红,于体一身’,现在又查得男子乳间发育,腹间有声,腹壁条索,下肢浮肿,皮有凹陷不弹。少年郎你倒是快说,我们都要急死!是什么病这般怪?闻所未闻!”/p
“唉,”赵昱却先一叹,不知是笑还是哭,仔细想来也当如此,毕竟近几十年来大燧生活条件好,有此病也正常,“这是什么病?这是富贵的病!你们少闻也正常,大家现在生活富足了。”/p
“富贵病?那是什么病?”/p
被赵昱一说,众人更惑,“倒是说清楚啊!”/p
赵昱起身,作了解释,“过多油腻,不限饮酒,苦的可是肝脏。肝脏主防御,消化,合成,血运,还其他小功能,但最主要莫过解毒之效。若是解毒之效无了,肝府功能便会退化,白、黑、黄、红四色于体,乳间发育,这是各种毒素积累的结果;腹水,水肿,腹壁蓝索是曲起静脉,这是血运不通的结果。油与酒过多,肝脏便无解,油与酒天长日久的刺激肝脏。肝府变性,增生,结节破坏,假小叶形成,纤维化渐重,最后肝府成石。不信,等下你们摸摸肝府区是否触之如额之硬。正常肝府触如之唇,功能低下者触之如鼻尖,他这般便成了石。所以这种病便是‘肝石化’,亦称为‘石肝’,最后多因多种并发而死!这还不是富贵病吗?有钱了,吃无度,饮无限,病也来!”/p
“啊,石肝?那我还有救吗?”/p
“莫急,虽说不可完全恢复肝府,但你的病却可控。”/p
顿时,中年人的脸稍霁,“那大夫快出药方,不要吝钱,最好最贵都给我!”/p
“唉,你还不明白吗?这是富贵病,不于治而在于护,你要少油禁酒,制水限盐,这才是治本之法。现在我只能对症而药,先是治标,减轻您的症状,减少因腹水、水肿造成的痛苦。您可以养成好的饮食习惯吗?”/p
中年人只能哭丧脸点了头。/p
赵昱来纸而书,几下而成。咪呋噻合用内脂螺、高辛地、莫林片、益元丸、丹参加垂盆合田七,洋洋洒洒总有八药列在纸。/p
“拿去抓药,药童会知他药用之法与禁忌之处。还有,别看药多,告诉这只要几十文铜钱而已,所以记住别‘整天富贵’了。”/p
赵昱话音一落,中年男子脸又是一刷一下红了。/p
方之林看到药单,便知道赵昱的治疗原则。利尿强心,助食护肝,并防感染,五大原则同行同治!利尿下水消肿退传,强心护五脏之君心府,防治感染避免并发的诱因,助食消化加强营养利于身体恢复,护肝活血化淤阻肝府坏死。最妙不过,利尿剂和护肝药的合用,咪呋噻利尿作用强大易失钾,但内脂螺温和作用却可保钾;田七活血化淤却凉血,丹参热血运通,暗合君臣相佐之天机妙意,加以垂盆草作肝护肝为中介,非常巧妙的搭配。/p
中年人捧起了药方,如获至宝!/p
众人纷纷而掌,可总有那几个却还是那般的嘴脸。/p
“呵,吹什么?你们不看看方大师的那边,都坐诊几人?一个毛头小子而已,也敢叫板天号医师,笑话!”/p
此时,赵昱才回头望向那方,已然压下三张药方。大燧律,郎中开与病人的药方,各留一份,若出事故,以备查验。而那三张药方便代表了方之林已诊断三人,而赵昱此刻只有一份。/p
顿时,赵昱心中有些压力了,心想着果然是天号医师盛名之下无虚士。手上的速度也不由就是快上几分,但不见慌乱。/p
可孰不知赵昱的那张石肝药名,也被方之林惊叹!/p
方之林也不得不惊叹于赵昱于医学的造诣,暗中独想,“尤是在这个年龄,不得不言赵昱你与其他的皇子真的不同,在医学称得上敏学好智。这药方妙是妙,不过你坐诊的速度可不上我,只要这速度我轻轻易易便维持,快上些也简单……嗯,这样赢了固然轻易简单,但可不是我今天要的效果,特别是他居然敢貌视于我,堂堂天号医师的尊严岂会廉价?所以今天你必要被侮辱,不仅因你的嚣张,更怪宣阳王吧!”/p
想到此处,方之林嘴角却泛起了弧线。/p
如此,方之林便朗声开口,“此药方治标通本,君臣相佐,绝对是天号医师的水平。是一个值得我方之林尊敬的对手!而现在你如此青春年少,医学的天地里必有你的一席,指不定可媲美当代杏林大师。”/p
方之林这一句捧的,众人既惊也喜,纷纷叫好,连那几张喷嘴也闭了言。于此赵昱的印象在此一句之中发生了根本的转变,顿时赵昱在人口中负有相当的威望,只因方之林的一句!瞬时,仿若从地面飞于了空中,纵有自由,天地高阔。/p
可是,赵昱却敏锐地察觉到方之林绝不会安好心。/p
惯场之法,未知以敌,不变可应万变。赵昱对于这类路子早已了然于心,虽然不知方之林打什么小九九,静待便是。/p
一刻已过,赵昱渐见端倪,原本方之林坐诊的速度可是明显快于自己,可现在居然与自己同步了。自己看了四个病人,而方之林也是四个。最鬼诡的,赵昱诊疗一个,而那边方之林也完成一个。此刻,方之林与赵昱像有默契,形影不相分离。/p
反常必妖!/p
赵昱再想想方之林刚才那句夸奖,忽然想起一句:飞得越高,若是摔下,必是越惨。/p
“原来是这样的小把戏,过家家的幼稚。如此说来,问题出在石肝的诊断上,想在那么上面做手脚,怕要白费……”/p
为了确认方之林的幼稚,赵昱故意再度放慢了速度。果然,方之林的速度也随赵昱同步了,也慢一度!/p
半个时辰匆匆而已,众人经过一番清点,惊奇地发现两人坐诊的人数居然是一样的都是七个,而且诊断都没有误判,彼此都认可对方诊断的疾病。那么只剩下最后也最重要的一样,治疗药方高低的判定。/p
如此一来,两人便要论道医术……/p
论道医术历来是医术比拼中耀眼之光,恍如皇冠顶上的明珠那般璀璨夺目,因此也最被同道中人所看重。/p
而此时,方之林已有桀笑,一切如他所料。故意的放松速度,为就是最后的落幕,如同黑色铁帘正在下坠,阴险已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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