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禀了楚钰,遵从了然大师生前的遗愿,将他的尸身火葬,遗骨置于西方,面向灵山,亲近佛祖。
洛宁城,南山坡
曲悠与楚钰肃然而立,冲了然的墓穴三鞠躬,待礼成,方才转身下了山。
楚钰转过头,望向面无表情的曲悠,几次想要张口,皆是化作了无声的叹息。自她醒来,就仿佛换了一个人,除了礼貌的微笑外,很少勾起嘴角,就好像是一个不哭不闹的假人,机械的做着相同的事。
“悠悠,人死不能复生,你莫要过多伤怀。”
“我没事,你别多想。”曲悠抬起脸,极为牵强的勾着嘴角。
楚钰轻叹,将她拽到怀里,心痛的抚摸着她的秀发。那一日,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曲悠将脸埋进楚钰的怀里,忍着将要溢出眼眶的泪,那双垂下的手,捏得紧紧的,哪怕是渗出了丝丝的血痕,也没有察觉。她咽下口中的苦涩,抬起脸,轻轻扯了扯嘴角。她不能让少陵担心。
“少陵,我们下山吧。”
“好!”楚钰点头,手上一抬,冷不丁的将曲悠打横抱起,引起了她的惊呼。
曲悠闭上眼,身子不由的向他贴近,小手更是抖个不停,僵硬的勾着楚钰的脖子。老天,我有恐高症的啊……
还好,不是一丝表情都没有!楚钰浅浅的勾起嘴角,心里陡然松了一口气。
曲悠紧张的牙齿打颤,心里更是期盼着,下山的路能够缩短,让她早日得到解脱。
楚钰却好像故意要跟她作对一般,脚下的步伐越发沉重,每一步都要踩到结实,方才继续往下走。
曲悠偷偷的睁开一只眼,朝那条被楚钰践踏过的山道望去。只见,原本有些崎岖的山路,好像经历过千军万马一般,陡然间,变的平坦异常。
她张了张嘴,软糯的红唇勾起,渐渐笑弯了眼。
子隐带着灵佑等人,安静的守在马车前,听到脚步声响起,连忙迎了过去。
“王爷,王妃。”
“有劳!”曲悠陡然睁开眼,礼貌的点了点头。
子隐微楞,苦涩的一笑。哎,他还是喜欢以前的王妃,能说能笑的,至少是个‘活人’,哪像现在这般,简直就是个人偶。
幻珊张了张嘴,刚想要上前,就被灵佑拽了回来。她不解的转过头,疑惑的眨了眨眼。这个小妮子,她便没有看到,小姐的情绪明显不同于以往,若是长久下去,定然会郁结凝心,心绪不畅的。
灵佑垂下头,拉着她的衣服不放。刚刚那惊鸿一瞥,她可是看了个真切,小姐是由王爷亲自抱下山的,她们与其担心主子的情绪,不如担心担心她的胃口吧。
“幻珊姐,回府后,你做几样拿手的好菜,让主子好好大吃一顿。也许,等吃完,心情也会有所不同。”
“做吃的?”幻珊蹙了蹙眉,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了一道流光。对,小姐以前经常说,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唯有食物方才能够解忧,而这食物中,却以甜食最为上上之品。
两人小声的嘀咕着,越聊越感觉可行,就在她们摩拳擦掌,异常兴奋的时候,楚钰已然抱着曲悠,走到了马车的前方。
幻珊一个激灵,转过身,快速的抬起了车帘,“王爷,王妃,请上车。”
楚钰将曲悠放进马车,体贴的为她铺好软垫,方才走出了车厢。
子隐眨眨眼,刚想要开口询问,就见楚钰撂下车帘,面无表情的转过了头,“赶好你的马车,其他的事,无须妄加猜测。”
子隐闹了个没趣,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待幻珊和灵佑上车后,方才甩动手中的马鞭,向内城的方向驶去。
楚钰在山下等了片刻,直到看见青木的身影,这才转过头,看向了身后的子幕,“去,将那匹枣红马牵过去。”
子幕点头,解开树下的马儿,向前方的青木走去。
青木微楞,似乎没有想到,外面言传清冷暴虐的睿亲王,居然会在山下等他,而且还送上了代步的马匹。
“阿弥陀佛,贫僧谢过睿亲王。”
“无须。”楚钰抬了抬眼皮,翻身上了马。
马儿欢快的撒着欢,带着背脊上的主人,在空旷的大山下,一圈又一圈的绕着,看的青木惊奇不已!
此前,睿亲王为师傅擦拭身体的时候,他只当他是为了还清,可今日这般一看,对待那口不能言的畜生,他尚且可以如此,更何况是救人于危难的了然师父。
青木在子幕的搀扶下,踩上脚蹬,颤颤巍巍的上了马儿。他惊喜的摸着马背,眼底涌起丝丝愉悦。他从小就在浮云寺长大,对于马匹知之甚少,更别说,能够有幸的骑上一次。
子幕牵着枣红马,在青木几次险险掉下来的时候,眼疾手快的伸出手,避免了跌落在地,被马蹄碾压的危险。
楚钰骑着追风,稳稳的跟在身后,直到马队进入洛宁城内,方才挥起马鞭,追着前方的马车而去。
子幕苦着脸,哀怨的看了青木一眼,见他眼底闪过诧异,满脸懵懂的模样,顿时,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难怪,了然大师生前要留下遗书,拜求王爷多多保护他,看他这副懵懂无知的样子,若是没有睿亲王府的保护,不过是几日的光景,会被人肯实的连骨头都不剩。
“了然大师已经逝去,你便也不要再回浮云寺了,王爷在龙源寺给你谋了一个职位,日后,你就是那里的僧人。”
青木诧异的抬眼,刚想要说话,却被子幕再次抬手打断。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外乎那里是生你、养你的地方,可是你要懂得,人挪死树挪活这个道理,天下的寺庙是一样的,只有你心中有佛,在哪儿修不得禅!”
青木一震,看着子幕的双眼,顿时恍惚了起来。他一个方外之人,怎么却看的比他都要透彻呢。
子幕瞥了他一眼,点到为止的垂下眼。任凭何人来劝,也不如自己想的透彻,还是给他些时间,让他自己想想,待想通以后,也能明白了王爷的一番苦心。
青木下了马儿,安静的跟在子幕的身后,忽然,前方的人陡然停住,他来不及多做思考,一头撞了上去。
子幕被撞的一个趔趄,可却仿佛没有感觉到疼,傻傻的咧着嘴。今天这是什么日子啊,他的运气未免太好了吧!
“子幕施主,贫僧……”
“你进去,快进去!”子幕拢了拢乱发,推着青木的手,略显匆忙。
青木不明所以的转过头,顿时红了脸。这,这位女施主好美,他不会是看到仙女了吧……
子幕不善的眯起眼,抬手遮在了青木的眼前。胆敢‘偷窥’轻鸢,真是个好色的僧人,简直是侮辱了四大皆空这句佛门箴言。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青木幽幽一叹,右手置于胸前,闭上眼,兀自念起了‘清心咒’。
哼,算你小子识相。
子幕冲门房使了个眼色,见他们机灵的上前,将念经的青木带走,方才绕过前厅的侧门,悄悄的朝轻鸢走去。娘子,小爷我认定你了,今日,你便是从也得从,不从也要从!
灵佑正跟轻鸢说着什么,原本愉快的心情,在看到子幕的时候,顿时惆怅了起来。人家轻鸢明显在躲着他,可他怎么偏偏就是贼心不死呢!
轻鸢楞了一会儿,刚想要转头,就被灵佑拽住了衣袖,“怎么了?”
灵佑尴尬一笑,“没事,你这茶花绣的极好,仿佛活了一般。”
轻鸢弯着嘴角,笑的温柔异常。每次过来睿亲王府,灵佑定然会夸赞她一番,哪怕是她绣的极其素雅,她也能挑中一朵小花,稀罕的看上许久。
“你若是想学,禀了主子,我教你便是。”
“我……”灵佑抬眼,嫌弃的皱了皱鼻子,“我天生就是舞刀弄枪的命了,若是拿着那根细小的针,定然会手足无措,扎的满是血洞。”
轻鸢摇了摇头,颠怒的白了她一眼,哪有这样说自己的,真是枉费了她那颗聪明的小脑瓜。在这大楚国内,若是不会些针织女红,那是定要被夫家人嫌弃的,灵佑马上就要嫁给隐侍卫,嫁衣尚且可以由‘锦绣坊’来置办,可日后夫君的衣裳,难道也从外面买回来。
“灵佑,你若喜欢,我们大可从打络子开始,一步一步,直到你熟悉以后,在拿起针线,学些简单的花样。”
“姑奶奶,你可饶了我吧。”灵佑无奈的讨饶。
轻鸢弯着眼,水眸中闪过点点星光,让她那张原本就娇媚的小脸,更加艳丽了几分。
子幕艰难的咽了咽口水,眼底再次闪过惊艳,他躬着腰,好像是色中之恶鬼般,悄然的潜伏到了轻鸢的身后,双臂一拢,将前方娇笑的小人,紧紧的拥进了怀里。
“啊……”轻鸢惊呼一声。
灵佑捂着眼,心里涌现出了深深的无力感。她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子幕居然如此大胆,在她给予了他警告以后,他依旧如此的执着。
“子幕,你放手。”
“子,子幕……”轻鸢抖着嗓子,娇柔的身子,好像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不由的轻颤起来。
怎、怎么会是他,她来的时候,明明已经在门房问好,知道他跟王爷、王妃外出,方才大胆的走了进来。轻鸢的脸色萨白,她紧紧的咬着下唇,身体因为惧怕而显得僵硬无比。
子幕闻着鼻尖的幽香,闭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就是这个味道,让他魂牵梦绕,几番辗转也难以舍下。
“轻鸢,你是来找我的嘛?”
“我……”
“别说,我知道你是。”子幕扳过轻鸢的身子,将她的头按向了怀里。
灵佑无奈的翻着白眼,心里已然把子幕问候了一遍。他是瞎了吗,到底是那只眼睛看到的,居然还敢大言不惭的说着情话,也不怕把轻鸢吓到。
轻鸢一动都不敢动,任由子幕顺着她的秀发,“幕,幕侍卫,你可以放开我了嘛?”轻柔的嗓音里带着恐惧,迷人的丹凤眼中,闪着薄薄的水光,让人不由的心生怜惜。
子幕贼贼一笑,狭长的眼眯起,不着痕迹的向灵佑使了个眼色。
“我与轻鸢有事相谈,无关人等,还是回避为好。”
“你……”灵佑气鼓了眼。
轻鸢眼底满是哀求,水眸中噙着泪光,她张了张嘴,慌乱的摇着头。不,她不想跟子幕在意,她会害怕!
灵佑咬了咬唇,就在子幕信心满满,以为她定然会识趣的离开时,她忽然提起内力,双手飞快的凝结了一个印,朝他的方向打去。
子幕蓦然睁大眼,不敢置信的看向灵佑。不过是‘闹着玩’,她却不管不顾的下死手,他的安全尚且无须顾虑,可他怀里的轻鸢要怎么办。
灵佑的掌风很快,不过一个照面,就打了过去。
子幕抱着轻鸢,飞快的转身,将自己的背脊暴露在灵佑的身前,生生受了他一掌。
“噗……”
嫣红的鲜血喷出,染满了轻鸢的衣襟,她抖着手,流着泪,抚上子幕那苍白的脸。他,他居然为她……
“灵佑,怎么办,怎么办啊?”轻鸢带着哭腔,慌乱的向灵佑求救。
“我……”灵佑垂下眼,不敢置信的看向掌心。她连一成功力都没有用到,子幕怎么会受到如此的重伤。
子幕那高大的身子,‘轰然’倒塌,跌进了轻鸢的怀里。他喘着粗气,虚弱的抬起手,将嘴边的血迹抹掉。
“别怕,我无碍,不会赖上你的。”
“你,你别说了。”轻鸢的眼泪更凶,小手在他的胸口上,慌乱的顺着。怎么办,这般重的情,她要拿什么来还啊!
子幕胸口起伏,显然承受着巨大的痛楚,他咬紧牙根,露出了一抹苍凉的笑,“轻鸢,我知道,哪怕我将心掏出来,你也定然不会相信,可、可是……我是真的心悦你。”
她不知道,她若是早点知道他的心意,定然不会将他拒于千里。轻鸢哭湿了眼,顾不得闺中女儿的羞涩,将子幕的头紧紧的抱在怀里。
灵佑越品越不对味,她蹙着眉,缓缓下蹲,手指不经意的滑过子幕的衣角,将那上面的血迹沾起,放在鼻下闻了闻,顿时恼怒的眯起了眼。
大爷的,演戏居然演到了她的头上,真当姑奶奶好欺负啊!
子幕好像有了感应一般,身子不由的一抖,他余光瞥向灵佑,讨好的勾了勾唇角。这事还真的不怪他,还不是被他们逼的,若是平时少在他面前恩爱,他又怎么会受到这么大的刺激……
灵佑挑了挑眉,尖利的虎牙咬上嘴角,不善的瞥向子幕。臭小子,若不是看在他真心护着轻鸢的份上,她定然不会与他善罢甘休。
“呃……”子幕紧紧的皱着眉,好像受到了多大的痛苦一般,轻声呻吟着。
“子幕,你怎么样?”轻鸢抹了一把泪,执起手中的锦帕,再次擦向子幕的嘴角。灵佑到底下了多重的手,怎么会流了这么多的血啊。
子幕‘虚弱’的依靠在轻鸢的怀里,闭着眼,享受着软玉温香般的怀抱,心里却对灵佑极其的感激。若是没有她的那一下,他跟轻鸢之间,还指不定要等到什么时候呢。说起来,她还真的是他们之间的媒人呢!
“灵、灵佑,你帮忙求个郎中。”轻鸢转过头,哀求的看向灵佑。
“请,郎中?”灵佑眨眨眼,看向了子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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