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今天不太想吹灯

    
    三年后。深秋。傍晚。
    我两手正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从商场里走出来，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嗨，哥哥！”接着，蓝月就像一直调皮的兔子一样跳到了我的眼前。
    我正有点腾不出手呢，见到她来了，便将左手的东西朝着她一递：“哟，回来了啊？正好，帮我拿一下。”
    蓝月故作弱不禁风的姿势：“哎呀，人家是病人啦，怎么让人家干这种活呢……”
    我说：“拉倒吧你，三年你就好了，大夫说你现在比我还健康呢。快点，帮我拿一下！”
    蓝月偷笑了一下，然后用双手接过我左手的东西拎在手里，我则把右手的东西分摊到两只手。一边往停车的位置走，一边问她：“哎，二叔不是说不让你回来，让你在长康好好学习的吗，你怎么还是回来了？”
    蓝月说：“我的小侄女明天办满月酒，我当然要回来了。”
    我说：“这种事你们大学也准你的假？”
    蓝月坏笑：“嘿嘿，我有之前去美国治疗世界罕见疾病的病例，想请假的时候我就拿出来给学校看看，说我要去复诊检查，没人敢不准我的假。”
    我说：“你就作吧你，高中的时候你就被小月附体耽误了那么多学业，好不容易跟头把式的上了大学，你还不好好学？你学业怎么办啊？将来怎么找工作啊？”
    蓝月说：“将来我还用找工作吗？我已经决定了，毕业后我不是去跟白爱慈姐姐一起当黑客，就是和你跟纯淩嫂子一起去捉鬼，反正你们两拨人肯定得有一边收留我的吧……”
    我叹口气：“你还真是赖上我们了啊？你说你既不会黑客技术也不会捉鬼的，就算我们肯收留你，也顶多是让你打打下手，做个文秘工作。甚至有可能让你端茶倒水，打扫卫生，你也愿意干啊？”
    蓝月撅起嘴：“你可是我亲堂哥，就忍心让我给你们端茶倒水啊？”
    我笑道：“你再以这种态度学习下去，除了端茶倒水也不会干别的了啊。”
    这时我们已经走到了停车的位置，我打开车门，和蓝月一起把东西放到我的SUV后面。之后蓝月坐到了驾驶席上，我开着车往家走。
    蓝月抬头打量了一下车的四周：“哥哥，那个什么清理大师不是把那辆豪车当我嫂子的陪嫁了吗？你干嘛还买一辆这车开啊，直接开那个出来不好吗？那多拉风啊。”
    我说：“我也想啊，但是你嫂子说男人开那种车出去，四周会有很多别有用心的女人主动往身上凑，所以禁止我一个人开那辆车出来。”
    蓝月笑起来：“我嫂子已经还俗三年了，还是那么幼稚呢。”
    我反驳道：“这不叫幼稚，这叫纯真。”
    蓝月抖了抖肩膀：“哎呀，你当面和嫂子起腻就算了，这里夸她又听不见，你还说这些。我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肉麻不肉麻啊。”
    我说：“嫌肉麻你别回啊，我都说了不让你回来了，你还怕你不回来晓蝶以后会认不出你是怎么的？”
    蓝月说：“不是啦，我这次回来第一呢是参加我小侄女的满月酒，第二是来向你进行采访的啊。”
    我问：“采访什么？”
    蓝月说：“哥哥，你刚才不是嫌弃我不好好学习，不想将来干什么工作吗？其实我早就想好了，我将来要当一个作家。我已经根据我们之前的经历写了一本发在起点灵异频道了，我发给你链接你没看啊？”
    我说：“你不提这个我还不生气呢，你自己也是亲历者，你写干嘛要用我的第一人称啊？还把我写的那么奇葩？说我一上擂台就顺拐，我有那么白痴吗？”
    蓝月一挑眉毛：“哎呀，艺术是来源自生活，但是要高于生活的嘛，那都是为了塑造你的人物形象做的艺术加工而已。不过我现在就只写到了你和嫂子在医院里养伤，准备之后去和段大哥赴宴的地方了。之后发生的很多事，由于我们都是分头行动的，我不是很清楚，这次回来就是特意想听你再给我好好讲一讲的，我好继续往下写啊……”
    我无奈的摇摇头：“你不是喜欢艺术加工吗？你自己爱怎么加工怎么加工去不就行了？”
    蓝月撅起嘴：“那不行，要是以后写其他的我胡编乱造也就算了，这可是我亲历的冒险故事诶。我可舍不得把它乱改的面目全非，哥哥，你还是给我讲讲吧！特别是下面这几个关键的地方，我需要知道详细的细节。
    第一就是你和段大哥最后的决战情况，你是怎么用天地借法和镇魂丹战胜他的斩魂剑的……”
    我说：“我说过多少遍了，我没战胜他，最后他故意让了我一招，我才打败他的。”
    蓝月：“哦，那我也需要知道细节啊。第二就是当你和小月一起把Lucy·牛逼入绝境，最后竟然发现她居然就是小月的那个姐姐转世的时候，你是什么样的心情啊？”
    我说：“我能有什么样的心情啊？你里不是已经写了吗，那个时候我心里根本就没想过和那个转世的姐姐有什么关系的。”
    蓝月追问：“那你干吗放她走啊？”
    我说：“不是我放她走的，是小月放她走的。具体她怎么想，她当时在你的身体里，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的啊，还来问我干嘛？”
    蓝月有点扫兴：“切，好吧，那第三个问题：在成功战胜了敌人之后，你向小月表白的时候，为什么她却主动退出了？别跟我说我应该比你更知道啊！那个时候小月故意用阴气遮盖了我的感官，她最后和你告别的时候，我可什么都没听到……”
    我其实非常的不想在提起那件事，于是便满脸不悦的说：“你问这个干吗啊？”
    蓝月撒娇道：“哥哥，人家好奇嘛。按道理说她喜欢你几百年了，你也终于向她表白了，她干吗要退出呢？身为一个女人，我也很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也对我今后对感情的看法也是有借鉴意义的嘛……”
    我看到蓝月一副不追问出答案死不罢休的样子，只好叹口气说：“那个时候，小月告诉我，其实她早就发现我已经爱上了纯淩，纯淩也爱上我了。当我最后向她表白的时候，小月对我说：
    ‘经历了这一切之后，我发现我一直都错了。你是蓝伟，不是李克用，你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欠我情的李克用那个混蛋，不是你，你不欠我任何东西。’”
    蓝月急忙掏出手机来打开云笔记将这段话记了下来，然后抬头再问道：“那第四个问题，当李将军背叛我们的时候，你是怎么和那个檬檬合作，让檬檬把李将军抓走当成自己的玩具带回阴间去的……”
    我不耐烦的打断她：“停！我告诉你，关于我们之前的那段经历，我就能告诉你这么多了。之后你想写就自己瞎编虚构去写，不想写就算了。反正你那我也看了，数据惨的要死，唯一的打赏还是我给的呢。”
    蓝月不服气的说：“哪有人一开始写就写的很好的？我不是正在努力学习进步当中嘛。”
    我笑道：“那你也该起个吉利点的笔名啊，语未通，那是我当初跟你包大哥开玩笑的时候胡乱想出来的名字。不知道最后怎么辗转反侧的被你听来了，你还真敢用这个当笔名啊？不怕语句不通顺一辈子啊？”
    蓝月说：“你不懂啦，真正厉害的人都是反着起名字的。比如当年梁上好汉里的军师，人家那么大能耐，偏偏管自己叫吴用，牛不牛？还有那个得诺贝尔奖的作家，明明是玩语言的，可人家偏偏要管自己叫莫言，所以说……”
    我笑道：“拉倒吧你，人家的本事没学会，竟学这些没用的东西……”
    正说着，突然车前面窜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我赶紧一个急刹车。蓝月和我都吓了一大跳，老太太在车前咧开嘴对着我们傻笑了起来，露出缺损严重的牙齿。
    这个老太太，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
    老太太背着一个脏兮兮的帆布包，此时走到了靠着我的车门玻璃前，敲了敲车窗。然后从帆布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项链出来，对着我晃了晃：“老板，买护身符不？给刚出生的小孩子戴最好了！”
    我一愣：“她怎么知道我有一个刚出生的小孩啊？”
    蓝月说：“笨啊，你车后面一堆婴幼儿用品，不是脑残都能看得出来吧？赶紧开车走啦，小心她讹你。”
    我一想也是，这倒不是我没有爱心，而是一般在城市里这样乞讨或者卖护身符之类东西的老人，大多数都是骗子。而且我怎么看这个老太太，总觉得她身上有一股别扭的气息，说是那里别扭也想不起来，但感觉她就不像是外表看起来的可怜人。而且，我总觉得她眼熟。
    “开车啦，哥哥！”蓝月催促道。
    “哦，好。”我家里还有一堆事，实在没时间浪费，于是我对着车窗外边的老太太摇了摇头，示意她后退。老太太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往后退了一步。我开车往前继续走，可是我脑子里总是挥之不去对那个老太太的疑惑……
    在车开出一段距离后，我突然脑子里像被一条闪电击中一样一个激灵。然后我迅速的打开地图导航，搜索了一下最近卖龙虾的饭店。然后我开车停在店门口冲到店里，用三倍的价钱从一桌刚刚上菜还没来得及吃的客人那里打包了两盒龙虾，之后立刻开车掉头往碰到老太太的地方赶。
    蓝月完全摸不到头脑的问我：“干什么啊你？哥哥，你没事吧？”
    我说：“没事，我只是忽然间很想要那个护身符，我去找那个老太太买下来就走。”
    蓝月：“这……”
    然而当我开回到那里的时候，那个老太太已经不见了。我也顾不得违章了，直接把车停在路边，对蓝月说了声：“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然后就拎着龙虾盒就跑了下来。之后从刚才遇到老太太的电地方开始，开始往四面寻找。
    这条是东西大街，东边是高档商铺区，估计她那个样子是进不去的。于是我往西走，一边走一边大喊：“卖护身符的老奶奶！卖护身符的老奶奶！我要买护身符，你听到了吗？”周围的人全都对着我投来异样的目光，可我完全不在乎。
    然任凭我寻找了很长的距离，喊了很多遍，我还是没有发现那个老太太的身影。最后我不得不停下来，垂下头低声暗骂自己：“靠！我怎么会这么笨！我应该第一时间就认出来的，她跟我玩过好几次这种把戏了，我怎么还……”
    “你在找我吗？”背后传来一个苍老颤抖的声音。
    我急忙转过身，那个老太太就正在我的背后。我霎时间激动万分，千万句话从心底想要喷涌而出。可当我试图开口的时候，我却发现我怎么也张不开嘴……
    或许，我也根本不用说什么，因为，她都能听到……
    过了很久之后，老太太问我：“诶，小伙子，你怎么了？发什么痴啊？你是找我吗？”
    我如梦方醒的用力点点头：“嗯，我想买那个护身符。”
    老太太颤巍巍的从怀里把刚才那个小护身符拿出来：“这个，一千块。”
    我开始翻钱包，可恶，我没有带那么多现金。于是我问：“您支持手机支付吗？”
    老太太：“不能，我没有手机。”
    我把钱包里仅有的几张现金拿出来，然后浑身拍了拍，最后我摘下我的手表：“现金只有400多，这块表是我新买的，正品卡西欧，好几千块的，您看这些行吗？”
    老太太接过钱和表，把表放到阳光下向看假钞一样看了看，然后说：“算了，就便宜你了吧。”然后把附身符递给了我，转身就要走。
    我叫住她：“等一下！”
    她回过身：“干什么？”
    我把龙虾盒子一举：“这是我刚刚给您买的龙虾，还热着呢，马上就到晚饭的时间了，您不嫌弃的话拿回去凑合着吃吧。”
    老太太的眼中忽然闪烁了一下：“给我买龙虾干什么？”
    我说：“因为，这是我欠你的。”
    老太太呆呆的看了我几秒钟，然后嘲笑道：“神经病，竟说些正常人听不懂的话……算了，带回去喂喂流浪猫也是好的……”说着，老太太从我手里接过龙虾，转过身步履有些蹒跚的往远处走。我看到她把那块手表，宝贝似的小心翼翼的藏到了兜里……
    我突然抑制不住的大喊：“我女儿明天满月，她叫蓝晓蝶！破晓的晓！”
    老太太停了一下脚步，然后摇了摇头：“哎，碰上个疯子……”然后加快脚步走远了。
    我跑回到车里，一言不发的发动车子往家里开。蓝月见我神情不对，关心的问我：“喂，到底怎么回事啊？那个老太太是谁？”
    我嗫嚅的笑道：“不认识。”
    回到家里之后，我把一大堆东西放好，然后领着蓝月来到了纯淩的房间。纯淩正在我妈妈的精心陪同下刚给孩子喂完奶，见到蓝月纯淩显得很高兴：“哟，月回来了啊，二叔说不让你回来参加满月酒，我还有点失望呢。”
    蓝月跑过去拉住纯淩的手：“我就是怕嫂子失望，所以特地赶回来了啊！”
    纯淩忽然注意到我的手表不见了：“你的手表呢？那可是你当时说为了更精确的计算晓蝶的日期我才同意你买的，怎么不见了？”
    蓝月笑道：“他啊，刚才在大街上送给一个女人了。”
    纯淩怒道：“什么？送给哪个女人了？”
    我赶紧骂道：“哎呀，月，你嫂子现在刚生完孩子，别开这种让她生气的玩笑行不行？”
    我妈在旁边伸手拧了一下蓝月：“这孩子真是太淘气了！你在这样我告诉你妈让她揍你了啊。纯淩啊，你别听她瞎说，我们家小伟绝对不会做那种事的！”
    我解释道：“是这么回事，大街上有个老太太卖护身符，我钱不够，就把表给她了。”
    纯淩：“什么护身符啊，这么贵？”
    我把护身符掏出来放到她面前，纯淩一见立刻大吃一惊：“这……这是……”
    我问：“你认识这是什么？”
    纯淩点点头，看到我妈在一旁，便没有明说是什么，而是说道：“你沾了大便宜了，这东西能买一筐你那种手表了。”
    我妈见纯淩不生气了，忙笑道：“我就说嘛，我儿子不会干吃亏的事情，他傻人有傻福……”
    就在这个时候，晓蝶哭了起来。纯淩忙从旁边将她抱起来放到怀里，轻柔的哄着她。突然，晓蝶朝着屋顶点灯的方向轻轻吹了一口气，屋里霎时间漆黑一片。
    我妈赶紧说：“哎呦，怎么又停电了？你们等着，我去找充电台灯来！”
    我妈刚出门，屋里的灯又亮了起来。
    蓝月扭头问我：“又来了？我听说晓蝶刚出生的时候，就把医院里的灯吹灭过一次了，你们就打算这么任凭她这样吹下去吗？”
    纯淩和我对视了一眼，之后我对蓝月说：“上一次我见她的时候，她说她已经不想吹灯了。现在，她既然又想吹，就让她吹好了。”
    蓝月担忧的问：“你们不担心吗？”
    我看着纯淩怀里已经停止哭泣，闭眼露出微笑的晓蝶，笑道：“我不知道晓蝶将来会长成什么样的人，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遭遇。但是有一点我知道，那就是无论她将来怎么样，作为她的父母，我们都准备好了！”
    蓝月看到我如此的胸有成竹，终于也放下心松了一口气：“呼，好吧，既然你这么说的话，那我也表示一下，我这个姑姑也准备好了！”
    纯淩忍不住笑起来说：“哎，我听说你正在拿蓝伟做主角写呢，你糟践你哥哥就算了，可别把魔爪伸向我们家晓蝶啊。”
    蓝月托腮转了转眼珠狡猾的说：“那可不一定哦，说不定我下一本，主角就是蓝晓蝶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