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蓝的那片海

    
    婚后第三个月，方姝怀孕了。检查身体是林西源陪她去的，原因是当时两人约好了去逛街，中饭也是一块吃的，可平时爱惨了火锅的方姝，居然看到油腻腻的锅底就犯恶心，后来更是直奔去了卫生间。
    还是西源提醒她，“这么反常，不会是怀孕了吧？”
    大概是近来工作忙，方姝根本没留意，仔细算算例假的确是推迟了蛮长时间。
    到了医院挂号、做b超，结果出来一看，还真让林西源给说准了。
    林西源对着那小小的黑点研究了一会儿，最后暗暗咂舌，“程燃这办事效率，简直是要逼死身边一群单身狗啊。”
    方姝捏着手机的掌心都直冒汗，要现在告诉程燃吗？早上他走的时候说今天有个重要会议要主持，晚上也要晚点才能回家。
    可这么重要的消息，真的好想第一时间和他分享……
    正思忖间，程燃居然来了电话。方姝暗叹，莫非两人还真是心有灵犀啊？
    然而电话刚接通，程燃那边就轻轻缓缓地说：“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这么巧。
    程燃：“不要太兴奋，也不要太激动，更不许哭，只要开心就好。”
    “你快说。”方姝被他说的都有些紧张了，有个念头隐隐地冒出来，可又不敢抱太大期待。
    只听他低沉的嗓音里透着几分难掩的喜悦，告诉她说：“方亮醒了。医院那边刚刚来了电话，他醒过来了，目前各方面体征都正常，让我们尽快过去。”
    方姝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巴，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
    她不是在做梦吧？否则怎么会好消息一个接着另一个，她可从没这么幸运过——
    程燃在电话里说：“我过去接你们。”
    直到告诉完他地址，方姝仍旧觉得不真实，看了眼手机屏幕，又慢慢地看向身边的林西源。
    林西源也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怎么了？程燃和你说什么了，脸色这样？”
    “西源，你掐我一下。”
    林西源：“……”
    方姝握着她的手，指尖不停地颤抖，脸上笑着，可嗓音又像是想哭，“方亮醒了，他真的醒了，醒了。”
    林西源也被惊了下，随后微笑：“那是好事啊，傻丫头。”
    “我知道是好事，我就是……”就是喜极而泣，方姝咬着嘴唇，默默地握紧了自己的手。
    孤单了太久，她都快要习以为常了，可在她忽然得知拥有和程燃的孩子之后，方亮居然也醒了。
    她不仅有了自己的孩子，有瞳瞳，有程燃，还有了哥哥。
    幸福来得太突然，也太凶猛，真是令人措手不及。
    ***
    林西源没跟去，只说今天让他们一家人好好团聚，改日再去探望方亮。于是程燃和方姝一道去了医院。
    这是方姝第一次踏入那间病房，看到床上的人面朝自己，而且他睁着乌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她每走一步，他嘴角的笑意就深一些。
    方姝还是没出息地流下泪来，直接扑过去拥住他。
    “你睡太久了，知道吗？”方姝枕着他瘦削的肩膀，默默地汲了口气，“真的好懒，我和瞳瞳一直在等你。”
    “我知道。”因为刚刚苏醒的关系，方亮的声音很低很哑，语速也很慢。他费劲地抬手在她发顶抚了抚，目光越过她看了眼她身后的程燃。
    程燃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他面对方亮的心情其实有些复杂，见了他，总归是要想起程曦的。
    他也有心给兄妹俩留时间，说了句，“我去见见医生，你们聊。”
    待程燃离开后，方姝握着方亮的手仔仔细细地看他的脸，像是要确定他是真的醒了一样，又伸手摸了摸他脸颊。
    方亮将她的手捏在掌心里，视线却淡淡移向窗外，“我做了一个梦，梦很美，很好，不想醒过来。”
    方姝不知该如何接话，她一直都希望方亮能醒，可他真的醒过来了，对他而言就真的好吗？
    她只能说：“瞳瞳今天在上课，放学我带她来见你。”
    方亮的眼眸这才稍稍多了几分神采，“她，应该很大了吧？”
    “六岁了，长成大姑娘了，非常漂亮。”方姝抿了抿唇，“为了她，也为了我，你要好起来，好不好？”
    方亮闭了闭眼睛，即使现在整个人都瘦的快要脱像了，可依旧帅气不减，睫毛密而实，像是两把蒲扇似的上下合了合。
    “答应了就不许反悔。”方姝将他的手拉起来，和他勾了勾手指。
    方亮失笑，嫌弃地皱着眉，“幼稚死了。”但还是配合地弯起指节。
    ***
    方亮还要再留院观察，等方姝和程燃离开的时候，方姝还沉浸在哥哥醒来的兴奋中，“哥说今天晚了，明天再见瞳瞳。不知道瞳瞳见了他，会不会兴奋到开口说话……”
    “哪有那么神奇。”程燃对于媳妇的美好愿望很理解，但还是无情地泼了碗凉水。
    方姝嘟囔道：“你不懂，父女天性啊，万一有奇迹发生呢。”
    程燃点点头，“你赶快给个机会让我懂。”
    方姝：“……”
    她竟然忘记告诉程燃怀孕的事了！！
    方姝侧目看程燃，程燃也抽空看向她，两人默默对视了会儿。
    “……其实，我今天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方姝摸了摸鼻子，“可是一忙就忘记了。”
    程燃静静看着她。
    “就是我上午去看医生了，然后医生说，我应该是怀孕了。”方姝说完从包里拿出那张被小心折好的检查结果，摊开在面前，好像从前展示考卷分数给他看那样，小心翼翼地说：“孕期是，九周。”
    话音落下，车胎在地上滑下一道黝黑的印记，与此同时一阵刺耳的“磁”声响彻耳边。程燃猛然将车停靠在路边上，握着方向盘，紧紧盯着方姝看，黝黑的瞳仁剧烈紧缩着。
    方姝将面前的b超单拉起来遮住一半脸，“我不是故意的，刚才确实给忘了。”
    程燃没说话，只将那检查结果拿过去看。
    方姝小心观察着他，等他抬眼看过来，马上举起双手示意，“我错了，我现在是孕妇，你不能随便发脾气。”
    程燃缓缓勾了勾嘴唇，就着那页纸敲了她脑门一下，“行，那就等他生下来再说。”
    方姝：“……”要不要这么小气，她可是他孩子的妈！
    程燃将那b超结果收好，目光复又落回她身上。方姝以为他还打算秋后算账，可他忽然俯身过来，宽厚的掌心覆在她光裸的后颈上，在她唇上吻了吻，“想到未来的十个月你会有多辛苦，可我什么忙也帮不上，我怎么还舍得和你发脾气？真是个笨丫头，这智商，会不会拉低我的基因遗传水准？”
    方姝咬了咬嘴唇，十分纠结地说：“为什么你每次讲情话，都让我心情这么复杂？”
    程燃沉吟片刻，“大概因为当时你没选择理科？有沟通障碍。”
    方姝：“……”
    这人打击报复心理实在太强了！可打击报复一个孕妇不觉得可耻吗？
    ***
    之后的日子，方姝成了重点保护对象。冯玉华见她老往方亮那跑，居然派了海叔给她做专人司机，还给她炖了汤带过去。
    海叔说：“都说太太不是坏人了，更何况你现在有了孩子，她心里就是有再大的坎儿也过去了。一切都为这孩子。”
    方姝摸了摸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有种她家宝宝化身和平使者的荣耀感……
    本以为只是程家的三位长辈紧张，没想到连程燃也变化特别大，居然真的将公司的事情全都带回了家里做。
    看着家里被文件堆积满满的书桌，方姝艰难地咽了口口水，“你现在就要开始陪产？可我才两个月而已。”
    “前三个月很重要，虽然你身体素质很好，但还是要加倍小心。”程燃还说，“而且要忌房-事，如果再看不到你，我会很难受。”
    方姝：“……”
    把话说这么直白真的好吗班长！
    但不管怎样抗议，接下来的日子程燃真的在……专心陪产。
    方姝上下班都由他接送，早中晚餐都由他合理搭配，工作上的事他也会过问，太远的活动通通推掉。
    骆先辉抓狂了，对着程燃吼：“你老婆只是刚刚怀上而已！还有你每天来我公司影响很不好知道吗？我公司的女员工都没在专心上班了！！”
    程燃赞同地点点头：“我也觉得影响不好，不如让她回去安心养胎，等孩子大了再回来上班。”
    “……”骆先辉默默地冲他竖了竖中指。
    方姝也失笑，劝程燃：“你真的不要这么紧张，这样大家都会觉得压力大。”
    程燃深深看了眼方姝，“不是紧张，这是陪伴。方姝，孩子是我们俩一起的，我想陪你一起参与每个过程。”
    看着他眼底透露的坚定和温情，方姝会心笑了下，轻轻点了点头：“好。”
    ***
    那之后的每个过程，程燃都陪着方姝，每一次都不落下。到了后期她因为肚子太沉晚上睡不好，程燃就会陪着她，将她揽在臂弯里，像哄孩子一样讲故事给她听。
    有些是他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有些就真的是故事，方姝听着他磁性撩人的声音，就会稍稍好受一些，最后慢慢进入睡眠。
    有时半夜醒来，感觉到他下意识收紧强而有力的臂弯，方姝就觉得很温暖。
    孩子出生那天，程燃表现的很冷静。大概是整个孕期他都陪着她，就连她看孕期书刊和论坛，他都陪着，所以很有经验了。
    反倒是冯玉华很紧张，一直在走廊走来走去。
    方亮也在，这会儿他已经接受了一段时间的复健，所以身体比以前好得多，带着瞳瞳也坐在一旁等候。
    瞳瞳紧张地时不时抬头看产室的门，又歪头看方亮。方亮将她眉心的褶皱抚平，“别担心，姑姑会安全的。你当初也是这么从妈妈肚子里出来的，妈妈很辛苦，可是她说很开心。”
    说完这话，他发现冯玉华微微驻足在他前头，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女儿的生产过程她没有参与，大概这会儿也会想知道吧？
    方亮垂下眼，虽然依旧在和瞳瞳说着话，可明显是说给冯玉华听的，“她生你的时候在里面待了三个小时，医生说瞳瞳还算乖，不忍心折磨妈妈。而且妈妈说，第一眼就看到瞳瞳的眼睛又黑又亮，所以就取了这个名字。”
    这些事冯玉华都不曾听说过，这会儿听在耳里，想着当时程曦的心情，大概她真的是幸福的吧？
    她在方亮不远处的长椅上坐下，默默地叹了口气。
    ***
    方姝生了个男孩儿，长得非常白净，大伙儿围着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觉得谁也不太像。
    程燃守着方姝，一直没去看孩子，还是方姝说：“你把他抱来我看看。”
    可程燃不太会抱孩子，对着那软乎乎的小东西横竖不知道该怎样下手。看他那手足无措的样子，方姝有些想笑，原来也有班长大人完全没办法的时候。
    后来还是方亮看不下去了，笑着站起身，“还是我来吧。”
    有经验就是不一样，方亮抱起那小东西时他还冲着方亮笑。
    程燃看了眼那小东西，又看看方亮，眼底分明写满了嫉妒和羡慕。他的儿子，第一次笑竟然是冲着别人……
    小家伙吃的多，吃完就在睡，其实很好带。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好像……不太喜欢程燃。
    爸爸每次抱他都闹脾气，总是哭的很厉害。
    冯玉华说那是因为程燃不会抱孩子，所以小家伙觉得不舒服。可程燃觉得自己抱的姿势分明和他们所有人都一样！分明就是那小家伙和他不对盘！
    向来小心眼又报复心极强的程燃，却独独面对自己的孩子束手无策，每每看着方姝抱着孩子哄，而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时，他就觉得这小东西绝对是上天派来打击他自尊心的。
    和儿子这种莫名其妙不和谐的关系，一直维持到小家伙六个多月了。有天方姝有事外出，这下程燃不得不独自面对儿子。
    小家伙坐在婴儿床里，扑闪着黑漆漆的眼瞳望着他。
    程燃也坐在床上看着他，两人大眼瞪小眼。
    然后……儿子的嘴角流下几滴口水。
    程燃：“……”
    他伸手给儿子擦了下嘴角，又坐在床边继续和他对视，内心想的是，上前抱他不会又哭吧？
    果然这种和平的景象并没有维持很久，儿子马上就不给面子的开始哭闹了。
    程燃硬着头皮上前抱他，并且指着小家伙说：“抱你不许哭的更凶啊，否则我就——”
    到底是没能说出什么狠话来。程燃尽可能小心地将小东西抱起来，放在臂弯里轻轻拍了拍后背，感觉到手臂被他软软的手指抓住时，心里有丝很诡异的感觉。
    他脑海中灵机一动，将小东西放在了床上，然后一本正经地说：“当初没给你妈看成，现在便宜你小子了。看完不许闹了啊。”
    于是回家的方姝推开房门，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睡房中间跳三只小熊的班长，而儿子坐在床上一脸懵地盯着自己的爸爸。
    方姝：“……”
    程燃：“……”
    然后方姝就发现，班长的耳根悄悄红了。
    所以当初求婚没跳三只小熊，某人绝对是害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