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的围城青山绕

    
    半个月后一个晚上，李珍接到王琦的电话。/p
    王琦：“嫂子，我想问你件事。”/p
    李珍：“你说吧？”/p
    王琦：“咱们镇子上人说在你们陕西兴平有位老中医能看癌症。”/p
    李珍：“是谁生病了？”/p
    王琦：“宝兰的父亲。”/p
    李珍：“你们去那家医院诊的。”/p
    王琦：“武汉协和医院，肝癌晚期。”/p
    李珍想起王颜母亲的葬礼时，宝兰的父亲跪于棺材一端看着她女儿的眼神，这可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p
    李珍：“西安好的医院有人民医院、西京医院，这应该去大医院诊治。”/p
    王琦：“我听他们家人的，要去看中医我就带他去。”/p
    李珍：“一个小时后我给你回话，我有一位关系不错同事家是兴平的，还有几个那里的客户，我先问问回你。”/p
    一个小时里李珍打了几个电话，大家都不知道兴平有位出色的老中医能治癌症。如果李珍回了王琦没有这个人就是断了他们求生的念头，可如果说有他们千里迢迢开车过来更是在欺骗他们，想来想去就把电话打给了王颜的父亲。/p
    李珍：“爸，王琦打电话过来说宝兰的父亲得了癌症，问我陕西兴平是否有个能看癌症的老中医。”/p
    王颜的父亲：“他都癌症晚期了，到哪里诊都没有意义了。”/p
    李珍：“宝兰的孩子还小，他父亲就得了这种病。”/p
    王颜的父亲：“这就是的命，有时是左右不了的。”/p
    李珍：“去年的时候我觉得他非常健康！”/p
    王颜的父亲：“我也一直觉得他非常健康，健康的让我都羡慕。可病在自己身上谁也替代不了的。”/p
    李珍：“我打了几个电话问过周围的人，兴平没有一位能看癌症的老中医。”/p
    王颜的父亲：“别理他们，如果他们要去你说什么也阻止不了的。把跳跳的吃饭和学习管好，别操心他们的事，我时常指望着这个家里出个读书人。”/p
    李珍：“那你早点休息。”/p
    挂断了王颜父亲的电话，李珍再给王琦回电话竟然变成了无法接通，这还解了李珍不知所答的尴尬。/p
    第二天中午一点钟，王琦打电话说自己已经到了陕西的蓝田县。他们当天去兴平找到了那位老中医，并在兴平住宿一晚。第二天是星期天王琦和宝兰的父亲、宝兰的姐姐宝玉、还有宝兰的一位表哥一起来了李珍家。/p
    宝兰父亲的来到，李珍专门为他做了清淡的蔬菜和煮了较烂的红豆稀饭。他依然穿着一身西服，人消瘦了很多，但骨架魁梧后北挺直，他脸上已没有九个月以前的自信，脸上慈悲的笑容透露着他无尽的心酸，吃饭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大雨，还好他们来的时候穿了较厚的外套。吃完饭聊一会儿天，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他们要在兴平服药七天就准备回老家。当日他们打算去临潼的兵马俑转转，但外面气温突降雨势不减，李珍建议他们先去西安的钟鼓楼转转，并愿意陪同他们一块去。/p
    上了西安的钟楼大家就自由地走散了，李珍再这儿来过好几次。王琦和宝兰的表哥一块走动观看，宝玉用手机捕捉有趣的画面，宝兰的父亲立于正南方看着从南门方向与钟楼之间这条笔直干道上来往车辆，他看得入神，或者他在想着其它更遥远的事情，李珍听到他只感叹了一句：“这个城市真是繁华！”/p
    这时宝玉来到跟前要和他一起拍张合影，或给他自己单独拍张也可以。他的面孔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他拒绝为自己拍照留念。从钟楼下来去了鼓楼，宝兰的父亲仍不要人跟随，一个人镇定地跺着沉重的步子犹如在丈量着他在人世间还有多少路能走。从鼓楼下来李珍邀请他们吃饭，他委婉地拒绝了，他要回兴平那个宾馆里休息。他是个病人，李珍也只能从心里祝愿他多活几年。可四个月后李珍清早上班途中接到王颜父亲打来的电话。/p
    李珍：“爸，你一大早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p
    王颜的父亲：“我想告诉你今天天亮宝兰的父亲过世了。”/p
    李珍：“几个月以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这么快？”/p
    王颜的父亲：“他已经十几天没有进食，浑身痛的日夜不能安睡，这走了也不用受罪了。”/p
    李珍：“你还好吧？”/p
    王颜的父亲：“我很好，过会王琦也会通知你们的，我想让你提前先知道还是好。”/p
    李珍：“王琦打电话来就是让我们随礼。”/p
    王颜的父亲：“这礼你不用随，我去随就行了。我们不随两份礼，如果随了两份让大家还认为我老头子真没有人养了。”/p
    李珍：“爸，你真逗。我看老家的天气预报天天有雨，你的风湿病是不是又痛得厉害？”/p
    王颜的父亲：“我现在一直在服药，医院开的药比以前乱求医的偏方好多了。痛是有的，但没有以前那么厉害。”/p
    李珍：“新闻上播放老家那里的山体滑坡，河水冲断了大桥。”/p
    王颜的父亲：“天晴的时候我把房间周围的排水渠已挖过，不过现在这会大雨，屋外的水有一尺多高。”/p
    李珍：“下雨天家里还有菜吃吗？”/p
    王颜的父亲：“有些干菜和鸡蛋，冰柜还有好多的肉，我吃不了多少的。”/p
    李珍：“你要每顿给自己烧饭吃，不要吃剩饭。”/p
    王颜的父亲：“会的，不要为我操心。跳跳放暑假在你娘家那里乖吗？”/p
    李珍：“惯得也很皮，这里一直高温，热得我真想歇一个星期的假。”/p
    王颜的父亲：“王颜上班的地方离西安远吗。”/p
    李珍：“不算远，大巴车四个小时就到了。”/p
    王颜的父亲：“那就带跳跳出去转转，散散心。”/p
    李珍：“爸你还倒提醒了我，我真应该出去转转。”/p
    挂断了王颜父亲的电话，李珍开始思索怎么向单位要一个星期的假期带着跳跳去安康找王颜。从春节两人打架过后，李珍想出去看看外面怎样的生活使王颜变得古怪粗暴。这半年多里他很少给家里打电话，偶尔打个电话就在电话里发牢骚说做的火车隧道洞口较窄活不好干，再就是工地里当天的伙食不好或宿舍里太吵太热，还有就是一个人在附近的一个公园里无聊地坐着。/p
    李珍终于向单位请来了假。第二天回池阳老家接来了跳跳，辗转倒车到城南客运站坐上去安康的大巴车已经快两点了，车子穿过大山里无数的隧道，跳跳数着数着数睡着了。出了汽车站，王颜短信通知李珍在车站对面的天桥上等着他。于是在夕阳光照下一对母子站在这南北方向的天桥上等着来接他们的人。/p
    跳跳：“妈妈，你说我爸会从那边过来？”/p
    李珍：“你爸会从西边过来，从太阳落下的方向过来。”说着李珍指着西边的夕阳给跳跳看。/p
    跳跳：“我说爸爸会从东边过来。”/p
    李珍：“我想应该是西边。”/p
    跳跳：“是不是我爸打电话告诉你他从西边过来。”/p
    李珍：“没有，直觉告诉我他会从西边过来。”/p
    跳跳：“那我还是看着东边。”/p
    十几分钟后李珍看见从西边走过来一个清瘦的男子身影，这个人就是王颜。/p
    李珍：“你爸从西边过来了。”/p
    跳跳转身爬到另一侧的栏杆上，挥动着手里的食品空袋子大声喊着：“爸——爸——”/p
    王颜的没有回声，迈着同样速度的步子向天桥走过来。/p
    跳跳：“妈，我爸过来了，我们下去往我爸跟前走吧。”/p
    李珍：“我们就站在这里，看着你爸从西边走过来。”李珍认真端祥着这个男人，夕阳的光芒晒在他身上，他走路的身影和多年前第一次相识仍旧一样，但李珍内心里对他已经有了防范。这个仍恋夫妻之情的女人依然侥幸地期待着伤害过自己的这个男人能够给她和孩子带来生活的美好希望。/p
    王颜带着腼腆的笑来到这对母子身边，接过李珍手里包挂在肩上一手牵着李珍一手牵着跳跳向附近的一家酒店走去，一家三口牵手离去的背景影成了夕阳里最温馨的画面。/p
    安排好了住宿，一家三口去吃了饭。跳跳快乐地四处张望着，吃完饭王颜疲惫且有些懊恼地对李珍说明了最近的排班情况。/p
    王颜：“你这说来就来也不提前打个电话。最近另外一个司机请假，我白天黑夜都要守在工地，我出来只能呆三个半小时就要回去。”/p
    李珍：“没事，我有跳跳作伴，你可以安心上班。”这天夜里王颜九点半就走了。/p
    第二天中午他来陪着这李珍和跳跳一块去吃饭，他们去了一个川菜馆。王颜和李珍面朝外坐，跳跳一个人面朝里坐，在等菜的时候来了一位买饭要带走的女子，她站在玻璃门里等着，脸向外着急地张望着。女子穿着黑色镂空的丝袜，双腿丰满且修长，浅蓝色牛仔短裤，白色短袖遮掩不住她黑色的胸衣，在这炎热天气里她有着青禾般的蓬勃。李珍看看这女子，再转过头看看王颜，王颜直盯着这个女子的大腿在看，男人兽性与贪婪在他双目里流露得不加任何掩饰。李珍想提醒王颜，但还是忍住了，他要看自己的丈夫能把这个女子看多久。直到这个女子提着饭出了门，王颜才转过头看看身旁坐的李珍，发现李珍正盯着他看。/p
    王颜：“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p
    李珍：“你刚才的眼神吸引了我。”/p
    王颜：“我什么眼神？”/p
    李珍：“你看那个女子大腿的眼神，黑色丝袜的那个。”/p
    王颜：“我看看她大腿怎么了，要是你长那样的腿该多美。”/p
    李珍：“姓王的，你还想让长成什么样？”/p
    王颜：“你也再长不成什么样了。不就望了一下，我又没摸！”/p
    跳跳：“爸，那个女人的腿美呀，我怎么没看见呢？”/p
    王颜：“不要乱说话，菜来了吃饭，吃饭的时候只管看碗里。”/p
    吃完这顿饭李珍的心绪很乱，这时的王颜又要回工地去。从这里走到工地最多也就半个小时。/p
    李珍：“跳跳，你想去爸爸上班的地方吗？”/p
    跳跳：“当然想了。”跳跳转过头看着王颜：“爸，我和妈妈能去工地看看你们干活的地方吗？”/p
    王颜：“工地有什么好看的？天这么热，这会是午休时间男人们光着膀子进进出出多不好。”/p
    李珍：“你平时也光着膀子吗？”/p
    王颜：“我从来不光膀子的。”/p
    李珍：“带着我和孩子去转转，这光膀子只是一部分人。这男人光膀子很正常又不是女人光膀子。”/p
    王颜：“那就走吧。”/p
    走过了二十分钟的公路接着就是乡村土路，再穿过几片田地。王颜走在前面，跳跳走中间李珍跟在最后。/p
    工地上李珍看见几名四十多岁体型较肥胖的女人在扎钢筋，有个女人拿着铁镐在刨土，不知道在挖什么。她们脖子上搭着毛巾，长头发在脑后打成结，上衣已被汗水渗湿，裤腿挽起，光脚穿着解放鞋。在一个彩条布下的方桌上放着他们做饭用的锅碗瓢盆，旁边堆着一个煤气罐。/p
    李珍：“这里还有女人干活？”/p
    王颜：“外面包工头包的一些散活带过来的人。”/p
    李珍：“这种活女人怎么能吃得消？”/p
    王颜：“她不干也没有人逼着她干，所以呀你就好好地过你的日子，这世上比你苦的女人多得是。”/p
    李珍：“如果女人被逼的什么苦都能吃，一种就是自己的男人太无能，另一种就是不需要男人完全靠自己。”/p
    王颜：“前面就是宿舍，拜托闭上你这张嘴。”/p
    过了这里钢筋加工车棚就是宿舍，王颜在进宿舍以前先喊了声：“我带着老婆和儿子进来了。”进了这个宿舍还算整洁，这个宿舍里住了四个人，有二位直接用薄被子把自己卷了起来，一位坐在宿舍中间的小桌子旁玩着手机。/p
    李珍和跳跳坐在王颜的床头，这床单还是以前工地上用过的，由于没有洗干净过已没有原来的颜色，枕巾上散落着十几根短发，靠床的最里面整齐叠放着王颜平时穿的旧衣服，床头的桶里放着开水瓶和杯子，再就是一个摇摆着的台扇。看到这些，在外务工的生活是艰苦的，李珍又开始心疼起王颜。李珍执意要来工地就是想看看王颜天天和什么样的人呆在一块，而忽视着她和孩子。桌前玩手机那个铲车司机话语较多，逗着跳跳问话李珍也看不出什么来，倒觉得一个女人坐在这里真是浑身的不自在，十几分钟后主动要求离开。/p
    王颜：“你来这男人窝里看到了什么了？”/p
    李珍：“看到了男人比较集中。”/p
    王颜：“你还是赶快回吧，我把你和跳跳送出工地。虽然我老婆不算漂亮但也不能让这群男人眼睛直盯着看。”/p
    李珍：“那你晚上还来酒店吗？”/p
    王颜：“晚上下班后，去和不去我打电话给你，我把你们送出村庄，你们能走回去吗？”/p
    跳跳：“能，来时的路我记得。妈你走在我后面跟着我走，我领着你回酒店。”/p
    王颜：“我儿子真行。”李珍和跳跳自己走着回去了。/p
    当天晚上王颜仍带着母子二人去吃饭，见李珍情绪稳定在第三天和第四天王颜再也没有来酒店找李珍和跳跳，而是打电话让她带着跳跳出去玩。室外的高温已经接近四十度，李珍带跳跳出去了半天就后悔去陌生的地方闲逛。第五天再没有王颜送别的情况下，李珍带着孩子回了西安。/p
    再接下来的日子，他和王颜的电话依旧很少，微信也很少聊天，但李珍对王颜没有了先前的胡乱猜忌之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