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中枪”
我很快就把采样过程又重复了一遍。按照原先的计划,采样完成后,我必须根据指示,找到一处没有树木遮挡的地方,等待方场长的指令。
“要宽敞,能看到天空”。
我嘟囔着临来时那个人对我和韩东说的话,一边仰头在这片郁郁葱葱的森林里寻找宽敞的天空。
我在树林里撞撞跌跌的走着,顺便询问韩东的进展。没想到这小子很得意地说他已经完成了,正躺在草地上等指令呢。听他这么一说,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不过,说实话,穿着密不透风的防护服在树枝横陈、杂草丛生的树林里穿行,真的比爬快不了多少。
就在我喘着粗气,觉得方场长又要因为我的身体指标而询问我的时候,板子上为我指示的地方好像就在左手边不远的地方了。
我把所有样本装入事先准备的一只袋子里,这个看上去很结实的袋子口上有一个铁环。我从背包里掏出一只正方形的盒子。打开后,拿出一只我来农场以前从没有见过,只是在昨天那个人才教会我使用的机器。
其实,它的操作太简单了。比男人使用刮胡刀还简单。机器正中,安有一只四叶螺旋桨。侧面有按钮。底部垂着一只挂钩。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部件。整个机器看上去简简单单、轻巧精致。
我将挂钩和袋子上的铁环钩在一起,然后,就躺在草地上,看着周围树冠围起来,圈出的这一小片蓝天。太累了,身下垫着软软的青草,一时间,我竟有睡会的想法。我询问韩东还要等多久,他说他也不知道。还提醒我不要睡着了。我觉得肯定是他睡着了,被方场长通过板子传过去的体征发现了,才这么提醒我别睡着的。说实话,整个身体闷在防护服里,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行走,我觉得我好像随时都能睡过去。
正当我坚持着别睡过去,努力去想那些能让我清醒点的事情的时候。板子轻轻地震动了几下。这是施放那个小机器的信号。
我睡意全消,利索的爬起来,按下了那个小机器侧面的按钮。如同那个教我如何使用它的那个人说的那样,它会垂直上升,牵带着5千克的重量。
那个小机器带着装有样本的袋子,直直地向那一小片蓝天飞去。我看着它冲进那一小片蓝天,慢慢变成一个白点。正当我纳闷它们到底要飞去哪里时,突然一道影子飞过。我还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白点和影子都不见了。
“只要它飞起来,你就不要管了”。当时,那个人是这么对我说的。
很显然,现在不归我管了。对了,忘了说了,那个小机器的名字叫电梯。看来,它只能直上直下。
我呼叫韩东,准备和他汇合。板子上出现的汇合地点在离我直线距离7千米的地方。那是事先建立的一个隔离点,其实就是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帐篷。不过,里面有我们十分需要的给养。我知道我不可能就这样直直地走过去。那些树枝和杂草,还有湿滑的青苔,时时刻刻都在给我制造着麻烦。
那里是安全的地方,处于栗园的上风口。我和韩东要在那里呆够12小时的观察期。因为那些离开母体的细微的纤毛所含有的毒性只能维持12小时。12小时后,纤毛中所含有的带菌蛋白,会失去养分而分解死亡。换一种说法就是,12小时后就失去毒性了。
不管我们有没有感染,12小时内,我们不能与任何人接触。
正当我艰难的在树林里穿行时,韩dong突然呼叫我。他的语气不但急促,而且还带有几分恐惧。我心里大惊,停下脚步倚靠着一棵大树,回应他的呼叫。
韩东中枪了。在去隔离点的路上,他脚下打滑,一不留神顺着山坡滚了下去。虽然没受什么伤,但他的防护服在脊背处,撕开了很大一块。最要命的是,他还没出危险区。
“我不能去隔离点了。赵宇,告诉我什么时候扎针?”韩东喘着粗气说。
“韩东,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问道。
“出汗,大量出汗。”韩东说。
“你能不能确定你的后背有没有受伤?”我问道。
“我身上有好几处都疼,我没法确定后背是不是有伤口。”
“你继续使用面罩呼吸。尽量让自己平静,不要挪动,我马上赶过去。”
“你不要来。我自己处理,你马上去隔离点。”韩东急急地喊着。
“别废话。我不会丢下自己的后眼。”
“赵宇,你这个傻子。万一我中枪了------”
“我给你扎针。”我坚定地说。
我不再与他通话,而是呼叫方场长,为我设计与韩东会合的路线。要用时最短的路线。我重复着我的要求。
我的要求方场长没有批准。因为,那样要沿着栗园走很长一段路。太危险了。在我的一再要求下,我的板子上出现一条新的路线。
“只能这样了。”方场长说道。
这条路线是擦着栗园的边过去的。既最大限度的降低危险,又寻求用时最少。看来,方场长重新设计的这条路,也是颇费功夫的。
我偏转方向,开始加速前进。没一会,因我需氧量的加大,蜂鸣器就响了。我打开第二只压缩气罐后,为减轻重量,把那只空罐从腰间拆解下来。把它丢出去的时候,我不禁有些暗暗嘲笑自己,它太轻了,几乎感觉不到重量。为了落实我的决定,我开始扔东西。攀援绳、安全带、备用的标本罐-------
有一样东西我没有丢弃,那只装有强效麻醉剂的小铁盒。
看着板子上我离韩东越来越近,我的心跳也加快了。已经将近两个小时,如果被感染了,此时应该有症状了。想到这里,我掏出那个小铁盒,取出了那支锃亮的金属注射器。
“韩东、韩东。”我向四周叫喊着。
“在这呢。”我右边的一棵大树后,发出了声音。
我急急忙忙转了过去。只见韩东的上半身倚靠在树上,背包歪倒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韩东见到我,举起一只手,向我摆动着。
我大汗淋漓,几乎虚脱了,甚至没有力气说出一句话。
“嗨,我还活着。”韩东说。
刹那间,泪水就模糊了我的双眼。我把注射器恨恨地扔向远处。走到韩东身边,跪下来扳过他的身子,检查他的后背。如果他中枪了,就把我也一起咬死吧。
是兄弟,就共患难。
韩东伏着我的胳膊趴在我的大腿上,安静的像个很乖的小孩。
他的后背有红肿的地方,并没有出血点。我的心里稍稍安心了点。
“能走吗?”我把他放正后问道。
“好像脚腕断了。我试了几次,都没办法站起来。”韩东在面罩后的脸上有流泪的痕迹。
我向后转去,看到他的左脚摆放的姿势很不自然。我面对他单漆着地,双手托起他受伤的腿脚,隔着防护服触按着。根据他的反应,我断定是脱臼了。
我的第二只压缩气罐已经用了两个多小时了。韩东的也应该一样。不能在这里再耽误了。我看看韩东,没等他有所表示,就俯身压住他的小腿,双手抓住他的脚掌,猛的一拉一扭一顿,只听嘎巴一声,韩东也同时嚎叫起来。
等他发泄完后,我一声不吭地扶着他站起来,把他的一条胳膊耽在我的肩上,扶着他向隔离点走去。
“赵宇,你还真有两下子,不那么疼了。”韩东说。
“我何止有两下子?三下子也不止呢。”我一边和他说话,一边和他歪歪唧唧地走着。
“你真是逃兵吗?”韩东问道。
我停下脚步,眼神很凶的看着他。他便说:“好好好,我不问了。不过,看在你把针扔了的份上,以后谁再说你是逃兵,我第一个收拾他。”
我作势要把他仍在地上,他便不再说了,老老实实地扶着我走着。
幸运的是,我们在压缩气罐报警时,看到了隔离点。
韩东半卧在睡袋上。我在帐篷里找到了药箱。在韩东的嚎叫声中,我完成了对他的初步治疗。
“我睡着的时候,你把我绑起来。”韩东说。
“没必要。已经三个多小时了,如果中毒,早就有症状了。”我平静地说。
“赵宇,你还记得吗?它们可能变异了。”韩东说。
我正在开启午餐肉的铁盒,听到韩东的话后启罐器失手掉在地上。韩东所说的,也正是我担心的。若如此,我和韩东实际都已经带毒了。
还没有数据传过来。
此时,我们什么也做不了。除了自己吓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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