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皮寿衣

    
裘向明没说话，而是皱眉望着台上的人影，像是在思考，好像遇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问题。
    黑暗的会议厅里静谧无声，刺目的灯光下，化妆成武生的老爷子秦远楼双脚不丁不八，负手而立，嘴角微微上扬的盯着这边。
    张晓强早入行，当了好几年的法师了，然而这种情况，却还是首次遇到，对方反应太古怪，他担心有诈，快速拿出罗盘来查探周围的情况，却发现罗盘上的指针，好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干扰到了，不停的转圈，已失去了该有的作用。
    收起罗盘，他正要和裘向明商量一下怎么应对，秦老爷子却有了反映。
    站在讲台上，做武生打扮的的秦远楼自顾自的打了一套拳法，期间还翻了几个跟头，最后做出一个挑衅的动作，对着这边提气唱将起来，用的貌似还是粤剧的唱腔，语调咿咿呀呀，声音抑扬顿挫，表情的变化也是极为丰富。
    哪怕对戏曲一窍不通，此时见了秦老爷子的表演，张晓强也生出了浓厚的兴趣，笑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这老爷子艺术级别挺高的嘛，连我都快要变成他的粉了！不过你说怪不怪，为什么刚才那老太太唱的时候，我就听得浑身难受呢？”
    裘向明懒得回答这种毫无营养的问题，他双手抱胸，捏着下巴疑惑道：“强哥，他好像在跟咱们交流呢吧，你不是从小就喜欢看港台片和听港台歌，为此还特意学过粤语么，你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靠！谁说会点粤语就能听懂粤剧的，这两种东西是一回事么！”
    张晓强忍不住吐了一个槽，不过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支棱起耳朵，把注意力集中在台上，等听完，又把秦老爷子刚才唱的仔细回味了一番，有点恍然的道：“你还别说，感觉他还的确是在跟咱们说话呢，可说话就好好说话吧，为什么要用唱的呢，他这入戏也太深了点吧。”
    “他在说什么？”裘向明问道。
    张晓强又想了想，有点摸不准的道：“他好像在说，他知道咱们是干什么的，也知道咱们为什么来，他并不怕咱们，要咱们最好也别招惹他。”
    翻译完，不等裘向明说他，他自己先嘿嘿笑了两声，亮开嗓门对台上叫道：“老鬼，你听着，既然你不想和我们作对，这事也好办，只要你放秦远楼老爷子的阴魂离去，并把老爷子的尸身交给我们，咱们就算两清了，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喝喝茶聊聊天，没准还能成为朋友呢！”
    秦远楼挑了挑剑眉，做了几个干脆利落的武生动作，又唱了几句。
    “他说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咱们不知好歹，那就动手吧。不过他提出要咱们和他单挑比武，只要咱们其中任何一个，能赢了他，他就按刚才我说的办！”
    张晓强先翻译了一下，然后捅了裘向明一下，贼兮兮的笑道：“这老鬼打扮成武生的样子，还真以为他成了武神不成？这入戏入得可不是一般的深啊，估计老鬼也是老戏迷一个！嘿嘿，明子，现在可就看你的了，你有龙哥附体，和他这个附身在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上的老鬼切磋，那还不是手到擒来么！”
    裘向明有些犹豫，嘀咕道：“我总觉得他的话说得有些不实在。”
    “那又如何？打赢了，如果他真履行诺言，咱们不就省了很多事么，如果他敢说话不算数，大不了咱们兄弟俩再跟他斗一斗法！”
    “行，那我就先跟他切磋切磋去！”
    裘向明心想也是，痛快点头。正像张晓强说的那样，有龙哥的英灵在，比伸手，他还真不怕了谁！
    两人一边警惕的提防着周围的黑暗，一边小心的走到讲台下。
    张晓强手里攥着黄豆，在台下观战，准备一旦见势不好就召出猴魂来群殴。
    经过一个多月的锻炼和练习，裘向明对英灵附身咒早就熟稔于胸，尤其是和龙哥英灵的配合，已经默契到了一定程度，心如止水下，根本不用念咒，只是双手掐出对应的手印，大叫了一声“龙哥威武！”，身子一哆嗦，立马气质大变。
    他双腿微微一屈一弹，轻松跳上讲台，与武生打扮的秦老爷子对面而站，气定神闲的挽了挽袖子，脚尖点地的来回颠了几颠，摆出龙哥架势，大拇指擦了鼻子以下，也不说话，只是对秦老爷子轻蔑的招了招手。
    台下张晓强看得大乐，心说这回明子怎么没把衣服脱了呢。
    秦老爷子双手抱了抱拳，随即一声暴喝，揉身而上。
    无论是从化妆，还是穿着来看，秦远楼都是一个武生打扮，估计是为了唱戏所做的准备，而他的招式，也和戏曲里面的武生角色没什么两样，一招一式，甚至表情和眼神的配合，以及配合动作做出的呼喝之声，都循规蹈矩，深谙武生的套路。
    如果非用一个词来形容一下他的功夫的话，只有一个词比较贴切，那就是“漂亮”！
    而被龙哥英灵附体的裘向明就不同了，龙哥将各种格斗技击之法总结在一起，去其糟粕取其精华，才创出了截拳道，可以说，截拳道已经上升到了成为一种学问的地步，招式简单之极，和表演完全不搭边，讲的就是一个快字，求的是怎么一招制敌！
    一个是十成十的表演性质，另一个是实战而来的真正制胜格斗，两者碰撞在一起，结果不问便知。
    所以，当秦老爷子翻了几个跟头，耍了几个让人大开眼界直想大声叫好的漂亮动作之后，等冲到裘向明面前，与之甫一交手，便直接被一脚踹在胸口的倒飞回去。
    台下观战的张晓强捧腹大笑，可刚蹦出一个“哈”字来就闭上了嘴，因为讲台上的灯已经全灭了！
    刹那间，会议厅陷入了绝对的黑暗之中！
    “明子，小心点，这老小子果然要食言了！”张晓强大吼一声，窜上讲台，与裘向明凑到一起，背对背而站。
    裘向明一手捏着武帝五铢母钱，一手捏着符箓，随时准备出手。
    张晓强召唤出七只猴魂，严防死守。
    两人如临大敌，足足等了七八秒钟，想象中偷袭并没有来。
    这时，空旷寂静的会议场中，忽然有一个女子用空灵婉转的声音唱起了粤剧。
    那声音似是一个独守闺房念郎心切的少妇唱出来的，不仅饱含相思之苦，唱到情浓处，竟还有无限缠绵悱恻的味道。
    裘向明和张晓强听得浑身燥热，心中旖念跌生，很快就起了反应。
    “靠，这什么玩意儿！”
    “哪个女鬼在思春啊！”
    继续听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两人一边运转灵力抵御邪念，一边骂骂咧咧的各自掏出手机来，打开手电筒的功能四下里照了照。
    诡异的声音戛然而止，两人谁也没找到唱戏的女鬼在哪里。
    最后，二人的目光不由落在猴魂身上，表情瞬间古怪起来。
    原来，在二人手机光源的照射下，七只毛茸茸的小猴抱作一团，正在做那不可描述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