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鞍山,诗城。一群将军站在城头,最中间那位却是没有披甲,蓝色长袍和头发一起随风飘飘,腰间挂着一枚印有“令”字的腰牌。从正面看,此人两颊胡渣刮得很是有序,尖楞的下巴配上黝黑的皮肤,一双鹰眸精光四射。若是习武之人看到此人,绝对会说此人是个强者。
作为一军主将还在冲锋陷阵的有不少,能够做到文武兼备的,虽说不多,同样也是有。像东北军主将秦钟,粤军主将魏景浩,安西军指挥使沈丘,还有他刘毅本人,都是喜欢冲锋陷阵。可有如此功夫的一军主将,全大魏只有两人,号称粤军第一猛将的魏景浩,和目前驻扎马鞍山的皖军指挥使——慕天涯。
此人身在诗城,腰间又挂着大将军令,那么可以肯定,此人必然就是皖军指挥使慕天涯。
望着马鞍山,“长三角目前有多少兵力?”慕天涯问道
身旁将军答道“不足一万”
“恩,明日往东南前进吧。不往苏州靠靠,宇文小子怕是不会进来。宋耀辉在杭州,想必也不会胡乱插手皖军跟淮军的事。”
“这,可大将军怎能确定敌人会从金陵南下长三角?”
慕天涯笑笑“呵呵!我徽州有黄山、九华山、天柱山、齐云山,可以说整个皖南都是山脉。这种地形,宇文小子只要不傻,是绝对不敢随便进来的,从大江慢慢推进才是正途。第一战肯定会在长三角,拿下长三角才能顺江推进。”
此刻这位将军还是有些犹豫,开口道“可若是敌人进军庐州怎么办?一旦切断咱们与皖北的联系,只怕……”
慕天涯眉头一皱“恩?你有意见?”
将军听他这口气,赶忙解释“大将军息怒,末将只是担心咱们徽州的军费、补给问题。若是让敌人切断庐州,咱们岂不是要绕个大圈……”
还没说完,就被慕天涯打断“你担心什么?怕我会背叛你的太师大人?如此,你只管发报,让太师大人把我撤换吧。”说完甩手走下城去
留下一群将军站在城头不知如何是好。他们都是从皖北调过来的,说没有监视慕天涯的意思也是不可能。当初太师任用慕天涯的时候,慕天涯就有跟太师大人明说:想用我姓慕的可以,但要承担风险,我可不像秦钟,有东夏拖着。而太师当初的回答却是更直接:你若有那本事,不用管我,该单干就单干,年轻人没点野心,那是能力不够。我老人家喜欢有能力的年轻人,更喜欢有野心的年轻人。
加入皖军后,太师还真没管过他,这次皖南战场也不是太师亲自调他们过来的。他们也没那资格让太师亲自调动,是晋军大将陈文烈担心慕天涯,才特意把他们从皖北调到了皖南。可现在要咋办啊?大战之时主将却跟属下闹不合,更是大忌中的大忌。一个个都叹气,主将生气不干了,让他们这些辅将怎么打?“发信吧,告诉太师皖南情况,要不要撤换主将也不是我们能定的。”
慕天涯确实很生气,自己就算想单干,也不可能在此时吧?派一群辅将过来监视自己算啥?既然不相信他,那换个人来打呗!太师府能征善战的大将那么多,也不差他一个。
回到军帐倒杯茶,还没喝,茶杯就被他捏的粉碎。看着茶几上也没有多余的茶杯,只得喊道“泡泡,给哥换一副茶杯过来。”
这时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跑进来,看年纪估计还没十五岁。一进军帐就看到茶几上四分五裂的茶杯,小手拍拍胸口“还好还好,上次一巴掌把桌子都给拍碎了,这次只是捏碎茶杯。”
慕天涯看到她这小模样,不好的心情瞬间平复一大半“你这小丫头,嘀咕啥呢?还不快去给哥换副茶杯来。”
“哦哦!知道了,马上来。”说完,小姑娘就跑了出去
看着小妹的背影,慕天涯还是很开心,不管心情有多差,这小开心果都能瞬间平复他心情。当初带她出来的时候,这小丫头一岁多,一晃眼十二年就这么不知不觉过去。都说长兄如父,他慕天涯可算是体会到了,当初父亲都已下台,可魏延老头还是不肯放过父亲,愣是搞个十大罪状砍掉父亲脑袋。他娘受不了打击也随父亲而去,年仅十七岁的他,带着还没断奶的妹妹回到家族寻求帮助。奈何,这人要是混的好,哪怕关个十八代祖宗,那也亲如自家人。反之,混差了,哪怕关一个奶奶,那都形同陌路。他爹在朝廷夺权失败,被魏延砍了脑袋,回到家族,连亲叔叔都不敢认他。咋办?他年轻壮小伙可以吃苦挨饿,可这一岁的妹妹总不能跟着挨饿吧?都还没断奶,娘就随爹一起走了。粗茶淡饭小奶娃哪能吃的了?搞得他在城里挨家挨户的问,有没有产妇能借点奶喝。足足把这小丫头饿了一整天,终于找到一户有产妇的人家,他是直接给人下跪才熬过去一天。但是过了今天还有明天呢。咋办?给钱呗!那时皖帮正在淮河招工,他就跑去当了卸货工人,每天赚的钱拿出一大半给妹妹做喂奶费。熬了小半年,这臭丫头才被他强制性断奶,在不断奶,他真就快扛不下去了。
一把屎一把尿的把这丫头带到三岁,以前人小不能跑,他还能带着一起出去干活。三岁小孩子走路那叫一个杠杠滴,淮河边上那么危险,放哪他都不放心。最后只能在淮河边娶了家渔民的闺女,姑娘长得还不错,能干活又懂事,除了不识字,其他样样都满意。有了媳妇,他可算是甩掉了这个小包袱,腾出手来在皖帮做工。那时皖帮有个长老很是看中他,说他天生习武的料子,一定要收他为徒。扭不过那老头,也就下工后跟着学点功夫,时间过去两年多,皖帮跟另一个帮会在淮河抢码头。也就因为这次江湖斗殴,他才被朝廷重新注意到,所以那晚陈太师找来了,要让他当皖军指挥使。原本是绝对不会给朝廷卖命,带着妹妹和老婆孩子安安稳稳过日子多好,何必在卷进朝廷纷争?可太师却对他说:大司徒的死,你有报仇机会,只要你有能力摆脱我,你想怎么报仇就怎么报仇。
没错,他心动了,他是不想给大魏卖命,可不代表他慕天涯不想报仇啊!他可是大魏九杰之一,让他这么终老一生,肯定不甘心。现在陈乔远跟他说,若他有能力摆脱太师府,允许他叛变。他还能说啥?第二天就带着家人前往珠城报到,没多久又把他从珠城调去了徽州。至此,他的家就安在了徽州。
皖军,段俞冉没有管过他,太师也从没管过他。明面上,太师府只给了他三万兵力,但真实情况陈乔远想必也很清楚。他慕天涯真的只有三万兵力吗?没有北方军政府的补给,他就会断掉军费、粮草和军备?若真是如此,他自己都能笑死自己,占据徽州近十年,会只有这点能耐?他只是害怕暴露而已,因为他少张门票,进不去那个圈。一旦暴露出来,大魏各大势力绝对会先灭掉他,所以他怕的不是背叛太师府,而是大魏各大势力不带他一起玩。
这次清君侧就是个机会,只要段俞冉战败,燕军开进皖北,就能间接切断北方军政府。有魏景贤在皖北扛着,身后河南府也不会在是威胁。到那时,他就能打着太师党的旗号,把二十万皖军光明正大开出来。
目前问题是,怎么把宇文小子那十几万淮军全部卡在长三角。去跟淮军死磕?他还没那么傻。当然,若是人家非要过来找他死磕,他也不介意跟对方碰一碰。
摸摸凉凉的茶壶,默默道“宇文小子,你最好老老实实待在长三角。不然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说句真心话,同是天涯沦落人,你啥境况我也明白,可凡事都要考虑清楚。你若敢上来,哥就算再不情愿,也得直接灭了你。”说着,提起茶壶走出军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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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闽南泉州,一所大宅内,魏景浩正跟个白鬓男子看地图。此人三十多岁,两鬓斑白,面颊有些许络腮,比魏景浩矮半头,可看起来绝对比魏景浩要睿智的多。此人抬左手时,最明显的特征——断掌,不知是刀割的,还是火钳烫的,整个手掌中间全是疤痕。
“姐夫,我的进军路线没问题吧?”
此人捂着嘴打个哈欠“大问题没有,小问题一大堆。”
魏景浩郁闷了“愕!我直插温州难道不行吗?”
男子抓抓瘙痒的头皮“你小子排名比我高一节,咋一点脑子没有呢?哪有开局就直接往敌人包围圈里钻的?闭着眼睛往里钻,那宋耀辉还不得把你围起来揍?”
“啊?可这温州又不是包围圈,咋就不能取了?”
“对你来说不是,对宋耀辉来说那就是,温州是杭州南方心脏。不把周围敌人打掉,你来个直线前进,不是明摆着让敌人包围你吗?”
魏景浩有些搞不懂了“额!那我打台州好了,把周围收拾干净再去温州。”
男子点点头,“嗯!可以,温州十六城,从苍城推过去吧。”
此人究竟是谁?能让齐王世子魏景浩都听他的话,想来身份绝对不只一个郡马爷那么简单。
若是宋耀辉见到他,绝对一眼就能认出——大魏九杰苏梦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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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关内。
几位将军正往将军府走去,中间那位身穿紫金铠的,高高壮壮,束发飘飘,面颊更是棱角分明,一小簇胡须微微向内弯,说话时左耳下方有僵硬的痕迹显露,仔细观察就能看出,此人左耳下面颊处,有道半指长的伤痕。
“大将军,这东夏啥意思?每次都像蚊子一样,偶尔过来叮几口。”旁边将军问道
身穿紫金铠的男子停下脚步,顿了几个呼吸时间,再次迈步,“没啥意思,拖住我而已。”
东夏这么个进攻法,每次都像挠痒痒一般,什么意思还用说吗?燕王造反,二十万东北军在侧面就是个大威胁,只有被东夏卡在这里,燕王府才能放心大胆的进军中原。看着每次进攻都像挠痒痒,只要敢抽兵力,他敢肯定,东夏立刻就会恶狗扑食般的涌上来。燕王跟东夏有什么条约他不知道,但他现在确实是被东夏卡住了。
指望十几万皖北军,顶不住燕军多久,估计要不几天晋军就该往河南府活动了。二十万晋军、十万豫军,再加上十几万皖北军。北方军政府四十多万对阵燕王府五十万,应该足够,有没有他这二十万东北军也无关紧要。
说句实在话,他也不想跑去跟魏景贤拼,能够置身事外当然最好,只是太师那里不太好说。现在能有东夏把他卡住,也是最好的理由。
不知不觉就到了将军府,转头看看稀稀拉拉的街道,不由想起了十多年前的卢龙府。那时的卢龙府,人口不下五百万,各地都是推推搡搡的,从没像现在这样,整个大街上都看不到多少人。那时侯他还是个少年郎,第一次跟随父亲来到卢龙军塞,父亲点兵,他跟在身后。校场上站着整整齐齐的士兵,一眼看不到头,到底有多少人,他不知道,可他知道这些士兵以后都会属于他。
秦家上百年来,打过前朝大晋内战,经历过世家门阀统治,更参与过魏楚争霸战,屹立上百年从没倒下过。
大晋末年,天下三分,军阀世家不下数十,那时的秦家只算个小门阀。和秦家同时代的大门阀,赵家被姜家所灭,姬家被魏高祖帝所灭,姚家被南楚成宗帝所灭,尉迟家被西蜀吞并,司马家被杨家灭,龙家被项家灭,公孙家和申屠家全被刘家灭掉。而他秦家帮着大魏高祖皇帝灭了最强的两大门阀,文家和上官家族。
三国大战几十年,直到大魏一统天下之时,世家门阀才被全部粉碎。和秦家同样存活下来的门阀家族也只剩下了四个,大魏皇族魏家,东海刘家,西南杨家,和他东北秦家。经过朝廷几十年的打压,最后三个百年门阀也到了灭族绝境,老杨家如今只剩下杨承雨一人,刘家也只剩下刘毅跟他母亲。而他秦家也是一样,虽说家族还在,可嫡系亲属,除了他秦钟就还剩个身在云州的小妹。提到小妹,又不知不觉想起了十多年前的家事。
那晚,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跪在秦家大门口等待他爹的回话。他真的不想离开军营,不想离开二十万东北军战士。可他爹非要让他回来不可,不然就永远不要在回来了。还清清楚楚的记得,老爹打着雨伞站在他面前:我秦孝廉打了一辈子仗,自认从来没有对不起朝廷,与其让朝廷猜忌,还不如彻底放下。可你是我儿子,只要你还在军中一天,我秦家就永远都不可能摆脱朝廷。放下兵权,咱们秦家才不会面临灭亡的风险,你看看杨家,在看看刘家、顾家,你还不明白吗?东州郭家那么大的家族,如今还剩下什么?我知道你不想放弃,可我秦孝廉就一个儿子,更不想日后整个秦家都被朝廷连根拔起。
他却直接打断父亲:爹,我能扛住。
他爹蹲下身,把手中雨伞放进他手里:现在没有风,你还能握住这把伞,以后的大风大雨你还能握住吗?废话我也不在多说,你若执意如此,从明天起,你就不用再回云州了。起来吧,拿着这把雨伞回去,以后的风雨将在无人给你撑伞。
……
拿着那把雨伞,一路上握的很紧很紧。这把伞翻掉的后果是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从那以后,真就再也没有回过云州。
回过神,摇摇头,抬脚迈进将军府,走到书房里,一把黑色丝绸伞摆在书桌后架上。抬手拿起那把伞,撑开,“爹,告诉你个好消息,小妹谈对象了,表妹也谈对象了。而且对象还是你绝对想不到的人。真是世事无常,我们这三家居然会走到一起。有那两小鬼扛着,这把伞不是那么容易翻了吧?”
收起雨伞,整理好,轻轻放回书架上,默默道“爹,儿好想你。”
(至此崛起篇完,第一篇有些少,后期会增加些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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