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古仙冥

    
    当古澈再度睁开眼时，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睡卧在一朵云上。入眼白茫茫的一片，好似有星辰在流转。他试图环顾四周，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别说转动头颅了，就连简单地挪动手指都做不到。
    诡异的情况并没有使古澈惊慌失措，他冷静地分析了一下现在的局势。首先他分明是在枫王村内入睡的，一觉醒来便来到了这里，这其中肯定发生了什么。但枫王村内还有活了上千年甚至更加久远的枫王树，巅峰时期的修为深不可测，就算现如今接近枯败也不容小觑，谁能在枫王树的警示下对付自己？是丹心国师，还是另有他人？
    其次，虽然自己被限制了行动，但四周并无杀机，反而处处充斥着祥和之气，仿若人间仙境。
    忽然，古澈动了，而且完全不受他本人控制。
    他慢悠悠地从云朵上起身，口中发出与古澈浑然不同的声音：“颜儿，现在什么时辰了？”
    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不知从何处飞来，他抬起手臂，伸出一根食指。蝴蝶轻轻地落在他的指尖，翅膀挥动，好似天籁一般的声音传出，好似在埋怨着：“上仙，您才睡了两个时辰呢。”
    “上仙？”
    古澈从未听说过这么一个称呼。但凡能跟“仙”扯上关系的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而“上仙”这个称呼更像是对仙人的尊称。难不成仙人也非修炼一途的顶点，在仙人之上还有更高的境界？
    他嘴唇轻抿出一点弧度，轻声说道：“两个时辰已经足够。”
    说罢他便离开了云床，刚一离开，原本凝聚在一块的云床便四散开来。这云床竟是这位上仙以自身法力构成。
    古澈控制不了这具身体，索性任由上仙走动，直到走至一处明镜前他才发现，自己竟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那是一张惊为天人的脸庞，好似天地间最完美的造物，精致的五官能令世间最美丽的女子黯然失色，琥珀色的眼眸温润如水荡漾。他不是沈晗秋那种雌雄莫辨的美，而是一种浑然天成的俊逸，每一寸肌肤，每一根长发，都是那么完美。
    完美得不似人间中人。
    月白色的身影仿佛与天地相融，白绫轻飘，衣襟垂落。他只是站在那里，便仿佛自成一片天地。
    肩膀上一只小巧的蝴蝶静静地合着翅膀，更为其添上了几分飘渺出尘之感。
    “我这是入梦了？”
    古澈明白，自己根本就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真正的主人是那位上仙。而他却能以第一人称的视角看到和听到上仙的一切，仿佛附身到其他人身上，也仅仅只有入梦能够解释了。
    入梦是指通过一个带有某人气息的物件，进而以做梦的方式体会那人的一生或者零星碎片。体验的时间长短取决于那个物件上主人气息的浓郁程度，在一些大宗门里，往往都会有人以入梦的方式来修行，体会前辈长老们的修炼心得，以一场梦换得一辈子的经验，堪称一步登天，端得奇妙无比。
    可是他为什么会入梦到这位上仙身上呢？众所周知，入梦有一个先决条件，那便是沾染主人气息的物品。可古澈并没有任何关于这位上仙的东西才对，怎么会突然入梦到这位上仙身上呢？
    古澈怎么也想不明白，索性就不去想了，反正只不过是入梦而已，对自己非但没有坏处，甚至还有可能从上仙身上得到一丝半点的修行经验。如果是仙家功法那就更加了不得了，古澈做梦都会笑醒。
    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古澈静静地观摩起这位上仙的一言一行。他站在明镜前，纤长的手指轻轻划动，勾勒出一个奇妙的符文。符文落入镜面之中，镜面顿时如同被投掷了石子的湖面一样掀起波澜，待到波澜平息，入眼的却是一座巍峨高山。
    上仙一步踏出，便进入了镜面中的世界，古澈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一阵炫目的极光晃了眼。他勉强适应强光之后，赫然发现自己正处在那座巍峨高山的山脚。
    山脚下屹立着一条横亘数千万里的城墙，一眼望不到边际，可即便如此依旧无法绕着山脚形成一个圈，可见这座山的巍峨。
    城墙上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雄浑的气势，在古澈的感知中，光是三清境界的便有无数个，比三清更加强横的修士比比皆是，似乎三清境界只是这座城墙上的杂兵而已。
    一位好似统领一般的人卸下盔甲，恭敬地向着上仙跪拜臣服。
    古澈不禁哑然，这位统领的气息比当初的君独孤弱不到哪里去，意味着他至少也是个界主层次的高手。
    上仙对此只是微微点头，脚下升起一团云朵，托着他的身体向高山之巅飞去，衣袂飘飘，好不潇洒！
    随着视线的升高，他终于看到了山脚的全貌。那是一个比一整个琼华界的领土还要广阔的皇朝，中央的金色皇宫高耸入云。皇朝四周有硕大的气柱支撑着，成千上万道界主气息形成一道道网络，将整个皇朝紧紧联系在一起。一片片星云遍布皇朝上空，形成一道星空古图，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隐晦波动。
    古澈丝毫不怀疑，只要这星空古图降下琼华界，琼华界立刻就会飞灰烟灭。
    这才是真正的人间皇朝，代表着人间的巅峰之势，无可比拟，能够与天争锋。与其相比，元幕域楚国更像是一个小小的落后村落，不值一提。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间皇朝，依旧只能矗立在山脚，无法览略山顶风采。
    上仙越升越高，随着山势的陡增，出现在古澈眼前的景象更加令他感到困惑，他是否从来只是在井底，未曾抬头望过真正的天空？
    有人以丹青作画，妙笔生花，一笔画山河，山河之中有灵兽奔腾咆哮，栩栩如生，又或者它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所处的世界只是一张画。
    有人乘龙御凤，怀中抱着一只白虎，头顶有一只玄武在打瞌睡。那些都是货真价实的神兽，此刻却乖巧得宛如宠物。
    有人对弈棋局，以一方世界作棋子。古澈甚至能看到那方世界中安居乐业的百姓，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
    有人一剑劈出日月星辰，重演开天辟地。有人身化千万，体验世间百态。有人执掌大道，为诸天大道添砖加瓦……
    越往山顶走，越是光怪陆离。只因一切已经远远超出古澈的想象范围。
    那些人，都是仙人，高高在上，俯视人间的超凡之仙，屹立红尘之外。此时此刻，古澈才终于确信，破灭浩劫是存在的，因为这世上真的存在仙人。他也稍微有些领会到仙人的意境了。
    可就是那些一举一动都能破灭一方世界的仙人们，在看到古澈入梦的这尊上仙时，都会老老实实地弯下身子，毕恭毕敬地道一声：
    “恭迎东黎上仙！”
    东黎上仙轻笑着点了点头，随后便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终于，他们到达了高山之巅，古澈才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从上往下望去，只见一个又一个世界围绕着这座高山，破灭亦或是重生，那些仙人们便是在那些世界中沉浮，却始终不曾踏入真正的高山所在的世界。
    仙人之间也是有所差距的，这位东黎上仙极有可能便是整座山的主人。
    出乎意料的，山顶上并没有什么奇观，只有一座普普通通的道观。道观内有九名道人正在忙碌打扫，见到东黎上仙后才整理好衣袍，齐声道：“恭迎师尊！”
    “免礼。”东黎上仙面对自己的徒弟们时，明显比之前多了几分人气，笑容也更加真诚，“东黎山一切还好吧？”
    一名年岁看起来最大的道人回答道：“禀师尊，东黎山一切安好。只不过……净师弟偷吃了一炉您炼的仙丹……”
    “二师兄！”道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少年打断了。
    少年看上去比古澈还要年轻一些，却已经不是古澈能看透的了，极有可能已经成了人仙境界。他尴尬地俯首作揖：“师尊，您也知道，我这个人就好吃，这不是没忍住嘛……”
    “放肆！师尊面前也敢嬉皮笑脸？给我端正好态度！”
    东黎上仙尚未开口，一直停在他肩膀上的蝴蝶却先娇斥起来。五彩蝴蝶涌现出万道金光，从东黎上仙肩膀落下，已然化成人形。流水般的黑发沿着娇柔的身躯静静垂下，映衬着她那宛如朝霞一般的脸颊。
    如果说东黎上仙是极尽仙之飘渺俊逸，那么这蝶仙便极尽了妖之妩媚空灵，姿容样貌甚至让古澈都一阵沦陷。
    名唤净的师弟被吓得一阵哆嗦，只得小声地说道：“大师姐，你怎么还是这么凶啊？”
    蝴蝶所化的绝美蝶仙瞪了那师弟一眼，随便一眼便有百般风情。
    “好了颜儿，净只不过是稚气未脱，你也不用太过责怪他。”东黎上仙琥珀色的眼眸清澈如水，连语气都是那么温柔。
    蝶仙娇嗔道：“上仙您就宠着他吧，指不定就给您惹出什么事来。”
    东黎上仙微微一笑：“有什么事自然有我顶着，不用担心。”
    众人其乐融融的样子感染了古澈，原来仙人的生活也是这般多姿多彩。
    然而下一刻，整个东黎山就在他的眼前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