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钟魁

    
    钟魁走进鬼界的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不舒服，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这是钟魁失去修为之后第一次踏进鬼界，也是钟魁第一次以普通人的身份进入这个世界。很难形容这种观感是怎样的，像是冷不丁被人丢到冰水里，还是在大冬天，这酸爽正对味。
    身上大量护身符开始发挥作用，结界符发动，令钟魁如同拥有领域一样，周围有了厚实的屏障。这大大缓解了钟魁的不适，魑魅魍魉也在努力驱散周围的阴冷，“老爷，没事吧？”
    “还顶得住，钟魅，开路吧。”
    钟魅的傀儡依然是最好的斥候，反正死了不心疼——至少其他人是这样，钟魅就不知道了——而且这斥候还有很多特殊功能随时可以启动，譬如说比狗还要强大几万倍的嗅觉，堪比雷达红外线加全球定位系统的快速定位绘图能力……依凭不久前嗅到的气息，傀儡追了上去。
    因为不想这个傀儡也凭空消失，钟魁带着大家稳稳跟在后面，不远不近，“一旦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立刻示警。”
    “是！”这是句废话吧，有不对劲肯定会说的啊。
    “任何不对劲，哪怕和鬼帝，和鬼王甚至鬼界毫无关系的一点气息波动也要警惕，”钟魁很严肃，而其他人也终于明白钟魁在担心什么，“鬼帝可能造出人了？不可能吧？”
    这年头没有什么不可能的，钟魁能环绕好几圈失去修为回到现世，那鬼帝为什么就不能在现世留下一个人，他造出来的人？
    只是，“鬼帝现在到底有没有活下来？这个很有可能是人的东西是他进入幻境之前还是之后造出来的？”这一点很重要，如果是去幻境之后，他们三个都有提升的空间，造一个人出来很正常。但如果是去幻境之前，那问题就大条了，因为那时候无论是钟魁还是阎王都没有这种能力，也就是说，即便他们两个的修为比鬼帝强，境界却没有他高。
    一边胡乱瞎想，一边跟着傀儡找寻那家伙的所在。其他人支楞着感知搜寻，钟魁陷入种种臆想之中，猛然一个激灵，“哎？”就在钟魁走神的时间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周围空无一人，天师部众全部消失，只有他一人曝露在黑漆漆的鬼界中。
    要知道他现在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最多也就是拥有他心通，可以活几千年的普通人——这种设定如果搬到都市背景的电视剧里面绝对是男一号的高配，高冷、多金、容易痴情且常常需要狠下心绝情等诸多词语随随便便就能想到一堆——然而这里是鬼界，身边空无一人就是分分钟扑街的节奏。
    “谁在那里？”准确的问法是“谁搞的鬼”“你在哪里”，钟魁将这两句缩减且将“哪”换做是“那”，同时把脸转到一个方向，就是想碰个运气，万一那货就躲在那个方向呢？
    “不愧是天师钟馗，哪怕失去修为也拥有如此强大的直觉，”钟魁的运气简直逆天，随便挑个方向都能挑中正确的，在钟魁面冲的方向慢慢走出来一个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肉眼看上去是人，有着和人类一样的脸庞、五官、肤色、肢体、躯干……
    然而钟魁还是可以感觉到不对劲，除了他听不到他心中所想之外，这个人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生硬，从刚才那句话说话的语气就能听的出来，仿佛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别人说过话了，虽然机体仍保有说话的能力，逻辑思维也没有问题，遣词造句也没有差错，然而说出来的时候却像是在念白，有感情地抑扬顿挫却读成了高高低低的小丑剧。
    “你不用担心，你只是被我挪动到了一个空间夹脚里，最多十分钟你就可以回到原地，当然，现在你的手下还没有发现你已经丢了。”
    “也就是说，在这个空间夹脚里，时间是静止的？”
    “猜想不错，继续。”
    “你认识我不奇怪，你知道我失去修为也不奇怪，但你出现在这里，也就表明我们正在前往的地方是正确的，你就是我手下发现的那个和鬼帝有瓜葛的人，”钟魁微微一笑，故意忽略这个人刚才言语中夹带的丝丝威胁，“然而‘有瓜葛’是他们猜想的，我顺势推了一手，其实当他们告诉我你的存在之后，我就已经知道一切了。”
    似乎是钟魁笃定的语气刺激到了这个人，他的语气稍微生动了些，“一切？你确定？”
    “当然确定啊，鬼帝，看到你变成了人，我还真的有些欣慰了呢，”钟魁紧接着答道。
    那人似乎吃了一惊，“你……”
    “虽然几十万年来你一直像个沙雕一样趴在鬼界，但也不至于真的变成一个傻吊吧？”钟魁语带嘲意，“你以为我就想不到我当年封印的那个鬼帝只是个分身吗？”
    生硬与阴冷又消散了些，鬼帝嘿嘿一笑，“不得不再说一遍，不愧是天师钟馗。”
    “阎王没有想到，我也没有，因为我们的骄傲下意识忽略掉你有可能走在我们前面的可能。只是直到我成了神之后，几辈子的事情顺便像电影画面一样一遍一遍地过，突然，在第若干次看过之后，我生出一个想法，我为什么可以轻易封印你呢？”
    鬼帝笑而不语，钟魁继续往下说，“在后世的我看来，当时鬼帝不可一世，入侵人间时更是无人可挡，棋差一着才惨淡收场，最后被联合了天庭的人间反攻更是无力回天，是钟馗联合了当时最强的术者与仙人才将鬼帝封印住。这是流传于术界的故事，当然，事后证明这只是故意磨灭钟家地位所编造出来的，但为什么无数年来没有人怀疑呢？因为这个故事的描述前后一致，鬼帝很强，所以人间和天庭付出了极大代价才把他封印住。”
    “假的么？”鬼帝笑着接了一句，示意钟魁再说说。
    “而实际上，只有我一人出战，而且轻而易举地就把你封印了，所以那时候的天庭不敢有任何异动，术界也全都遵从钟家的号令，直到我死后还持续了许多许多年，”钟魁看着鬼帝那张普通的脸，仿佛看到了自己一样，“我一直认为那全是因为我很强的缘故，但在重新看过很多遍之后，我才恍然，原来是极为强大的你被我轻描淡写地打败，才反衬出我的强大。”
    “红花总要绿叶配嘛，”鬼帝的俗语用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