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娘娘的家,住在河套分子地乡;当天下午四点多钟,彭禹和爸爸他们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顺利的赶到了家中。
坐在一辆半路遇到的慢腾腾的牛车上,爸爸就和彭禹说,在这个节气和这个点数回去,家里很可能没有人;果不其然,当他们到达后,爷爷娘娘的家和后面三爹的家,门上都挂着一把样子古老的大锁,人不是下地就是去场(音:常)面了,院子里空空荡荡的,除了几只鸡在院内悠闲地觅食外,看不见一个人影儿。
彭禹把手里的东西放在门口,仔细端详着爷爷娘娘的住宅。这个宅院比彭家现在的住宅稍大一些,主房只有一间,结构全部是用土胚做成的,面积从外表看上去也就是二三十个平米;根据窗户的布局可以看出,家里是分成里屋和外屋的。这一路走来,彭禹他们看到农户们的住宅,窗户上几乎全部是贴着白色的麻纸,虽然表面看上去有新有旧,但都大同小异。然而,爷爷娘娘的住屋却不一样,无论大小窗户,已经全部换成了玻璃,显得比较奢华;从成色上可以看出,安装上玻璃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此外,屋子的右边是一个盛放饲料和杂物的低矮厢房,结构也是土胚的;左面有一个猪圈,养着一头半大不大的花白猪,这家伙一见人就跑了过来,仰起脑袋来两只蹄子扒在矮墙上,哼哼唧唧地要吃要喝。院子的表土都是胶泥(红土),有些地方坑洼不平,但是却打扫得干干净净;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娘娘是个多么手脚利落的勤快女人。
彭禹用两手挡住光线,趴在窗户上往里瞧,只见屋子里的大炕上铺着一块线毯,周围的墙壁,有半人高是用蓝色油漆油刷而成的墙围子;根据光亮的程度可以断定,这可能是过年的时候才搞成的。那个时候的河套人,家里一般都喜欢用毡的,这种毡,是用羊毛由专门走街转巷的毡匠做成的;此外,他们还常用一种席子,是用苇草压成薄片编制而成。娘娘家中大炕的线毯上,也铺着一块羊毛毡,上面放着一张炕桌,看上去比彭家的还高大;东北的墙角,是一摞整整齐齐的被褥,上面躺着一只大花狸猫,正在卷曲着身子旁若无人的呼呼大睡。
身为城里人,尤其是小孩子,见到什么都稀罕;这一刻,小彭芳和汪超群不是逗猪就是撵鸡,满院子乱窜,搞得鸡飞狗跳的。其实,农垦部住宅区喂鸡养猪的住户也不少,只不过大家几乎都是圈养的,小彭芳她们虽然也能见到,但玩起来却不能像今天这么尽兴开心了。花狸猫听到院子里的动静后,一下子惊醒了;只不过看家护院不是它的本职工作,于是它仅仅抬起头冷漠地看了一眼探头探脑的彭禹,就继续卧在高高的被摞上打起盹来。
彭国庆站在院子里抽完一支烟,把烟蒂丢在墙角踩灭,正准备出外面看看情况,院外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年近六旬的老妇走了进来。这个老妇人身高看上去快有一米六了,属于女人里面个子较高的那种,头发扎得整整齐齐,后面还有一个用黑丝网包扎起来的髻,几乎和彭禹在后世电影电视里看到的老年妇女的打扮一模一样;她穿着一件侧开的扣子还是那种蝴蝶结似的老样式蓝色大褂,很长,下摆几乎都遮住了她的膝盖,上面沾满了草屑和尘土。她的相貌看上去和彭国庆有几分相似,慈眉善目,脸庞红扑扑的十分健康,几乎看不见什么皱纹;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右手腕子上,戴着一只亮闪闪的银镯子,黑裤子下面打着绑腿,穿着老式单鞋的双脚非常小,简直是古代典型的三寸金莲。
看到这个老婆婆,彭国庆一下子激动起来,他上前一步,搀扶住老人的胳膊,大声喊道:“妈!”
老婆婆愣了一下,抬起头看了彭国庆一眼,马上展颜笑道:“啊?羊唤子?你……你来了?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直到此时,彭禹才知道,原来自己父亲还有一个小名,名叫羊唤子;至于娘娘他们为什么给儿子起了这么个古怪的名字,大概是当年他们从母羊呼唤羊羔那里受到的启迪吧!其实,直到现在,那些居住在河套的乡民们为自己的孩子起乳名还是很随便的,什么牛蛋、狗子、狗蛋的,五花八门,叫什么的都有;他们普遍认为,给孩子起名字越贱越好,名字越贱越土,阎王爷就越看不上眼,说不定日后一疏忽,就把你忘在后脑勺了,你也就能逃脱恶鬼的纠缠,长命百岁了。
“妈,是我,还有您孙子小禹和小芳呢!”彭国庆紧紧攥住母亲粗糙的手;“我们也是刚到,看见家里没人,我正想去场面找你们去呢!”
“不用去找,你达和铁柱就快回来吃饭了。”随即,娘娘把脸转向了彭禹他们,欢喜之下,把儿子往旁边一丢,开始和孙子们亲热起来。对于彭禹,娘娘是见过两面的,而小彭芳却不一样了,自她出生到现在,爷爷和娘娘还没有见过她呢!排行小,是家宝,走到哪里都一样;娘娘虽然稀罕彭禹,可是对自己最小的孙女彭芳更是亲得要命,抱着她一边没完没了地亲吻,一边忙不迭地掏出钥匙,递给儿子。
彭国庆手脚生疏地打开门锁,大家进了家,娘娘把小彭芳放在大火炕上,就马不停蹄地开始烧水做饭;喜欢小猫小狗,是小孩子的心性,这一刻,小彭芳和汪超群把鞋一脱,张开双臂,你争我抢地奔向在被摞上睡大觉的花狸猫。
娘娘的家和彭禹过去的印象里几乎没有两样,除了门窗安装了明亮的玻璃显得与众不同外,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一进门,右手边是大炕,紧挨着就是一个炉灶和风箱,对面靠着墙壁是两个大躺柜,由于年代太长,表面的漆皮都快掉光了,外表有些发黑;左手边是一个小门,里面是一间小屋,主要的功能是堆放杂物,当然,假如来了戚人(亲戚、客人),收拾一下还是可以住人的。
娘娘往大铁锅里舀了几瓢水,然后去外面抱回柴禾,抓起一把塞进炉子里点燃。河套农村的炉子和城里的不一样,上面安装锅灶,下面是一个炉口,是往里面塞柴禾用的,再下面还有一个较大的出口,那是清理灰烬用的。烧火是个技术含量较低的活计,寻常人看上两眼就会了;于是,彭禹自告奋勇,边拉风箱,边往炉子里塞柴禾,担当起了火头军。只不过,会是一回事,老不老练又是一回事,如何将柴禾的燃烧与风箱最佳的结合应运,还是有一些门道的;没有干过几次这种活儿的彭禹,练习了半天才渐入佳境。这功夫,爸爸彭国庆也没有闲着,看到水缸里水已经不多了,马上出去找到水桶和扁担,开始担水。
三个大人在忙碌,小彭芳她们却清闲得很,她们和花狸猫玩得很开心。起先,花狸猫因为被别人打搅了美梦,再加上还是两个陌生的小孩,心里很不高兴,喵喵地抗议着几次跳起来要逃,但是,当彭芳从小口袋里掏出一块牛奶糖递在它的嘴边时,这家伙就心动了,一口将牛奶糖叼进嘴里,开始大嚼起来。由于牛奶糖很粘牙,花狸猫吃得很费劲儿,摇头晃脑的样子十分搞笑。
猫咪爱吃鱼爱吃肉和火腿肠,还有的夏天爱吃雪糕,这个彭禹都是见过的,但是爱吃牛奶糖的猫,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感到很有意思。很可惜,现在没有手机,更没有网络,否则的话,把这个场景拍下来传到微信或者网络上,肯定会吸引不少人的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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