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界代理人

    
    于明道被瞬间从空间站送回自家，居然只是眩晕了一小会儿就爬了起来。他从地板上的狗啃泥状态回归正常姿势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自己周遭的环境——还好，这座房间本身还算正常，就是自己一天到晚宅着的地方。
    于明道撑着软趴趴的大床爬起来之后，第一个发现的就是床上放着的一个本来不应该属于自己的物体——
    ——一只看上去并没什么特异之处的棕色皮箱。
    接着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才发现里面的东西似乎也有些不对劲。那只手机并非是平时的触感，而是一种光滑而坚硬的，仿佛合金板砖一样的感觉。
    于明道这下子拿出“手机”，才发现这玩意已经完全变了个样！
    “我去……我都不好意思再说‘我去’了。”
    “喔，那你还是积点儿口德比较好，于先生。”
    “哎哟我去！”
    于明道当下就被这个会自己说话的银色方块吓得把手里的东西扔了出去——结果这玩意居然在半空停了下来，末了便漂浮在空中显现出了声音主人的投影。
    投影上的尼文莉亚绕着狼狈的于明道走了一圈，眯起绿色的机械眼睛微笑道：“随意损坏文明安全局的装备，可是要被记过的，于先生。”
    于明道指着前面这个绿发裙装少女，见了鬼一样地嚎起来：“你，你从哪里出来的？！还有你们把我的手机换成了啥？！”
    “哦，这个简单。环界代理人需要一个可靠的联络设备，只能接受无线电通讯和本地量子通讯的手机当然不好用，所以每个见习环界代理人的第一件事都是把手机换成这种万能工作终端——另外，经由上头指示，在下会作为于先生你的ai助理长期通过代理人工作终端来值班。”
    尼文莉亚接着拍着扁平的胸膛点了点头：“总之，于先生，现在一切能报销的活动，从感冒皮肤病之类的医药费，到调配新界所属的舰队对你们进行轨道轰炸支援，都是可以从我这里解决的。”
    于明道一听到“轨道轰炸”这话就惊出了一身冷汗——轨道轰炸通常是迫使暴戾的文明屈服的手段，除了这个，消灭盘踞天体的危险星际生物甚至是直接把一颗星球炸成玻璃，都是战列舰轨道轰炸才能达成的结果。
    “合着我现在权限这么大么……”
    “权限当然大，只要市政厅授权，你可以对辖区内的任何文明发起调查，甚至在必要的时候摧毁不听话文明的殖民地——当然后者基本上三百年都不会发生一次。”尼文莉亚接着又笑了笑：“哦，顺便好好研究一下‘红宝书’的内容，特别是第一页那句话。到真正理解它的那一天，你就是合格的环界代理人啦。”
    于明道闻言赶紧打开那本红色的员工手册，立马发现了第一页上用闪烁着微光的电子墨水写就的一行字：【万物伊始即为终结，终结之刻便是新生——文明生死即为自有永有的圆环，在临界端点之下，我们都是星尘。】
    “这什么？”于明道下意识地问了出来。
    “万物真理，宇宙箴言——总之对于能够理解它的人而言，怎么吹都不为过。不过就现在的于先生你的话，还是把它当成一行不明觉厉的中二文字得了。
    “啊，事不迟宜，我来教教你怎么使用自己的制式装备——包括这栋房子，怎么样？”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比如卖掉房子滚到一个单间宿舍单干什么的？”
    尼文莉亚立刻眯起眼睛露出了一种和善到吓人的微笑：“那样在下肯定会接到命令把你和那栋公寓一起湮灭成基本粒子的。”
    于明道浑身一震，立刻就觉得以后还是别提这问题了比较好——反正都给这群黑恶势力拉上了船，没办法了。
    “首先是那只箱子，你先把它打开一遍看看。”
    于明道闻言“哦”了一声，接着便走到床边提溜起箱子，很轻松地解开锁扣打开了它。
    “这，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箱子内胆是个极其普通的木质空间，什么异常状况也没有。不如说，这破箱子看起来简直过时到一定程度了。
    “哦，不奇怪啊。你把它再关上，然后，看到箱子边上那个红色转盘没有？”
    “怎么了吗？”
    “转一圈之后再把箱子打开试试？”
    按尼文莉亚的话，于明道在箱子边那个异常的红色金属转盘上轻松地转了一圈，接着当他再次打开箱子时，不可思议的一幕陡然发生——
    “这……”
    箱子内部泛出一阵蓝光，当于明道彻底打开它时，发现里面俨然是一片混乱、不规则，看上去仿佛一大堆木质墙壁的游戏贴图胡乱塞在一起的非几何空间。就在瞬息之间，于明道的思维里突然出现了一连串奇怪的声音：【空间扩展装置解锁，确认环界代理人身份，代理人身份确认完毕——你好，于明道代理人，祝使用愉快。】
    “听到箱子的声音啦？”尼文莉亚凑在于明道旁边问道。
    “思维控制这么高级的东西，我从来就没用过……”
    “那是当然，思维控制如果使用不当，很容易暴露个人隐私，因此除了位于文明网科技顶点的装备，一般人基本上是用不上这些东西的。或者说给他们也不敢用。”尼文莉亚笑了笑：“不过反正你现在有我这个人工智能常伴左右，隐不隐私都没什么所谓了。”
    于明道当时就觉得一股凉意油然而生。
    “放心，我不是偷窥狂——于先生你赶紧在脑子里试着和箱子对话一下，箱子里那个上万立方米的微缩空间里可是有惊喜的。”
    “上万立方米？！这到底是小宇宙还是微缩空间？！”
    “随便你怎么叫了——别忘了于先生，代理人的工作极其危险，必要的时候你得有从箱子里掏出战车甚至是中型战舰的觉悟，懂了吗？”
    这是超越光速的宇宙时代，微缩空间作为一种技术是广泛普及于航道文明里的，只是一个动辄上万平方米的空间，对于于明道这个地球土包子而言还是有些太夸张了。
    “好吧，那我试试看……”于明道在尼文莉亚的撺掇之下很快闭起眼睛集中了思维，接着在一段时间之后，他脑海中便迅速浮现出一列产品目录一样的玩意。那就是存放于扩展空间里的一切物品的记录，只不过现在那个空间里只放着一个东西。
    《建筑大师艾芙涅莫里森手把手教你使用环世界空间住宅》，封面上甚至还印着这个大姐姐漂亮却显得十分诡异的大头贴。
    于明道话也不说，先啪一巴掌拍在自己头上，接着才伸手探进箱子里那片难以理解的混沌空间中，没过多久便摸到了那本算不上多厚的使用手册。
    “根据艾芙涅总监的指示，这座房产也是你重要的装备之一，别忘了。今后一个星期，你可得好好学习里面的内容哦，于先生。”
    “是，是……”于明道感觉自己从小建立起的世界观在青海事件之后，恐怕又有碎成一地的危险。
    正在这时，他突然听到门铃响了起来。
    “啊，你的客人来了，于先生。”尼文莉亚笑嘻嘻地说。
    于明道惴惴不安地跑下了楼，他冲到大门前，连猫眼都没看便开了门——因为他知道，大白天这个时候敲自己门的，应该不会是什么不速之客。
    开门的瞬间，一股恍如隔世的感觉蓦地闪过他的脑海。
    ——
    “你这门口贴的福字真不错啊——远在七万光年之外也不忘保留华夏文明光荣传统，厉害得很，于同学。”
    夏知秋，这个面容姣好，打扮时髦的侧马尾女孩此时就插着腰站在自家门口，身后是一大堆有着各种机械臂和触须的反重力机器人，正手忙脚乱地从一辆大卡车上卸下她的行李家当。
    车上那个红顶蘑菇一样的真菌文明司机对着窗外挥了挥触须，用一种带着咕噜声的语言喊道：“您别忘了按时交费啊，人类小姐！”
    夏知秋摆了摆手：“知道了奥格斯老爷……”
    此时，眼前的这个代理人前辈、于明道以前从未说过话的同学、未曾谋面，毫不知晓对方底细的第二幸存者，以及未来自己的房客兼搭档，就这么插着腰，扬着下巴站在门口，对比她高半个多脑袋的于明道说道：
    “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同事了——合作愉快，于同学，或者我该叫你房东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