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界代理人

    
    就在于明道还望着窗外的钢铁之城啧啧称奇的时候，尼文莉亚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了过来：“于先生你应该还没忘掉总监大人说的话吧？”
    “哦……哪句？”
    “‘有必要让你参与一些代理人职责范围内的工作’，这就是人家的原话。你们人类忘性很大，所以实在不行把在下当成闹钟和备忘录，也不是没问题。”
    “你是嫌自己当个闹钟还不够吵还是咋地？”于明道回头看了眼坐在方向盘上的迷你尼文莉亚道：“所以她那句话到底是几个意思？”
    “几个意思？意思就是你这回过来要执行一个标准难度的代理人任务——训练结束，新兵肯定是要上战场的。”
    于明道耸了耸肩，对此不置可否。虽然他心里也对正式上岗后的工作有所期待，但一想到艾芙涅大姐姐那个奇妙的思路，他也不对此抱太多希望了。
    这辆画风和周围外形单调、设计全部为效率服务的飞行器格格不入的跑车，终于在尼文莉亚的控制下缓缓减速，最后沿着交通无人机排列出的指示光带飞向了343号研究所的停泊区。
    停泊区位于金属圆盘结构离中心塔楼较近的一块机械平台上，这座机械平台似乎处于一个随时可以变形收拢的，更大的机械结构外围——跟新界别处的要塞城市设计如出一辙。
    于明道取下插在车载充电器上的工作终端（这辆车本身的能量存储可能还不如代理人标配工作终端的十分之一，因此没什么卵用），带着尼文莉亚的投影和夏知秋一起下了车。没走几步，于明道一行就看到远处有两个一大一小的身影在等着自己。
    走近一看，他才发现那是一个卡利尔人和有着金色短发的精灵少女组成的奇怪组合。两人都穿着文明安全局的蓝色制服，只是因为体型和身体结构的关系，那个灰皮蜥蜴人大叔看上去整个人都被裹在了长袍里，只有两对肩膀上方的复肢而在外面微微晃动——不过相对于普遍天生驼背的爬行类智慧生命而言，这位不仅腰板笔挺、肩背厚实，整个人的气质也显得十分有魄力。
    至于那个金发精灵小姐，看上去似乎只有一百多岁出头，对他们的文明圈而言连工作年龄都没到（这年龄换算成人类的标准差不多也就十三岁出头）。她的右眼被长长的刘海遮住，露出的左眼呈现出一种棕红相间的颜色，两只尖耳朵上扣着不少朋克少女似的耳环。
    那个下颚长着一簇须发的卡利尔中年很快拱起裹在长袖里的，看起来颇似恐龙爪子的两只手，并将一对复肢交在肩膀上，对走过来的于明道等人说道：
    “你好，于先生——我是来自三千秒差距iii号文明圈的代理人马里布科林，这位是我的文书官兼搭档梅伊丝尼贝尔。我们俩现在奉莫里森总监授命前来迎接诸位。”
    “您好，于先生——第一次来我们这儿，还希望不要被吓到。”名叫梅伊丝的精灵少女随后也用腼腆的声音对自己招呼起来。
    于明道一看这架势，赶紧摆了摆手：“没，没，我还不至于那么见怪……”
    “嗬嗬，”马里布用沙哑的声音笑了笑：“夏小姐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可是吓得不轻。”
    马里布语音落下，一旁的梅伊丝也捂着嘴轻笑了起来。眼见这俩种族差异甚远的代理人同行在礼仪上都十分得体，于明道也感到有些惊奇——看来环界作为星际文化熔炉的属性确实不容小觑。
    ”你们俩就别开我的涮了。听说莫里森总监带来的那两个安保公司的人已经到了？”夏知秋丝毫不见外地问起来。
    “没错，他们昨天就到了——”马里布蜥蜴一样的长脸上并没有太大的波动，但两对复肢的活动却比他的面部肌肉要丰富得多：“我们交出去的合同上写了直到和你们见面为止，他们的任务都是保密的——这点对你们也一样。”
    于明道听到这儿愈发有一种自己又要被艾芙涅坑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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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明道一行人随后就搭乘研究所满地乱跑的轻轨进入了圆盘中央的巨大塔楼。在塔楼的基座部分赫然是一座充满了未来工业风格的巨型大厅——大厅中间是一座车站，其中行人和部分货物都会在这里下车。
    于明道走下列车时，发现一旁由一群大型无人机运输的集装箱，居然在一阵奇妙的嘶吼声中震颤了起来。随后那阵嘶吼逐渐变成哀嚎，最后连同集装箱的震动一同消失不见。
    “我说，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于明道等着那群机器人托着集装箱飞走以后，才小声对带路的俩同行问道。
    “那就是我们这儿的‘货物’，”梅伊丝苦笑了一下：“于先生干这行可能还不够长，不过你总会意识到一件事的——宇宙中的未知和不可名状完全超出凡人的想象，作为走在前线的环界代理人，‘不要恐慌’这句话可不是说着玩的。”
    于明道这才想起来，那句跟《银河系漫游指南》上一模一样的话，居然被一字未动的印在了“红宝书”上。细细思索起来，刚才那只诡异的集装箱甚至这座隐藏在护盾之下的神秘研究所，可能也只是“不要恐慌”所指的冰山一角而已。
    “我也觉得工作手册上的话，大概没一句是说着玩的……”
    于明道说完便继续跟着这两个人往远处的电梯走去，他们搭乘这台反重力电梯扶摇直上，直至塔楼中部四百多米左右的高度才停下来。
    眼前居然是一间休息室一样的地方，只是这里作为休息室而言又显得过于宽敞了些——此地的装修风格和研究所的其他地方区别巨大，看上去让于明道有一种回到了魔都办公楼的感觉。
    而就在这间“休息室”的中央，他们总算是见到了任务简报上的“合作伙伴”。
    “卧槽！你怎么会在这儿？！”看见于明道的瞬间，李晓鸣差点没跳起来。
    于明道也是一脸懵逼：“我也想知道你们俩为什么会在这儿呢……”
    这时夏知秋也不知不觉地凑了过来，用精神频道对于明道说：“这人不就是大学楼下卖盗版资源的老兵么……”
    “其实他还有个更正当的工作——最近这家伙刚和自己的战友开了家安保公司，据说已经帮忙运了好几次粮食和稀土了……”
    夏知秋和于明道大眼瞪小眼，良久之后，这个单马尾少女才继续低声问道：“那那个战友是……”
    “就是他身边站着的那个小姑娘——她是82来的德鲁伊……”
    李晓鸣怎么说也算是于明道的救命恩人，至少当年在青海事件之后，他不仅仅是第一批发现自己的军人之一，也是在后来的几年里帮了自己不少忙的家伙。至于那位一头深蓝色短发的德鲁伊少女桑妮，和于明道本人的交情姑且不谈，对于退伍后罹患怪病的李晓鸣而言她恐怕也是个救命恩人。
    不过在这儿见到他们，于明道是怎么也没想到。
    这下子，两拨人面对面的气氛立马变得尴尬至极。直到忍受不了沉默的马里布开口说明情况，这种尴尬才稍微减缓一些：
    “别那么惊讶，这两位‘老兵安保公司’的安保人员就是你们这回的合作对象，于先生——哦，李老板和米拉维小姐，对面的就是你们要与之合作的代理人，我看资料上写着你们跟于先生互相认识，本以为不会出什么意外来着。”
    “熟人之间没什么意外那是你们卡利尔人的想法吧……”梅伊丝扶着额头道：“人类之间连基本的精神连接都很难建立，所以他们连最好的朋友都可能坑害对方，甚至最后关系崩到连亲妈都不认识——眼前这点意外已经算小的了。”
    “反正我们是不会这么问候熟人的，这太失礼了。”
    “没办法啊，尊重一下文明多样性吧，马里布先生。”
    等到两边的懵逼状态褪去之后，桑妮才和于明道互相解释起对面的状况来。讲到自己和李晓鸣的困难时，德鲁伊少女字里行间甚至能听到咬牙切齿的声音。
    等到于明道把自己偶然当上代理人的事情解释清楚之后，桑妮才长叹了一口气：“所以说你还真是挺走运的，于兄——我们俩已经俩星期没吃到天然肉制品了。”
    “没关系，”于明道汗得不行：“搞定这份工作，你们应该就能逍遥好久了。还有李叔居然还在卖盗版资源？别让他干这个了啊。”
    “这个……唉，以后再说吧。”
    就在这时，于明道的工作终端突然收到了一条通讯，他接通信号，才发现对面居然是艾芙涅莫里森的声音：“你们聊完了吧？聊完了就赶紧带人到前面的通道去，文明安全局最宝贵的就是时间，尤其是我的时间，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