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太医也是无奈,他为难的看着拉着自己的夏澈之,“三皇子,还是请太医院的所有太医一起来会诊吧。”
他说完,就抬了眼睛朝一旁的高庸看过去。
高庸是何等伶俐的人啊,他连忙接过话,“奴才这就去请其他太医过来。”
“那就有劳公公了。”安宁及时道谢。
高庸摆了摆手,匆匆的从囚室出去了。
夏澈之仍是一脸的不可置信,他即使不通医术,却也明白,真到了需要太医院的太医会诊的时候,这病多半是非常棘手甚至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了。
他的脸色骤然难看,手指一松,他松开了一直紧紧攥住顾太医的手,返身在夏璃的床榻边俯下身来。
眉眼中是夏璃蜷缩在薄被中的身影,那样的娇小,夏澈之的眼睛蓦地酸涩起来,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夏璃站在他的跟前,替他挡去所有的风雨,他却从来不知道,他的姐姐其实也是一个需要呵护的女孩儿。
一颗眼泪猝不及防的从夏澈之的眼角跌落,喉咙艰涩,他微微哽咽的喊了一声姐姐。
边上的安宁、初云也忍不住红了眼睛,便是向来沉稳的夏澈元眼眶也是一片通红,他在囚室里站了片刻,忽然拂袖出了囚室。
夏澈元从安宁的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她没有错过夏澈元那双眼睛中一闪而逝的凌厉,回想到自己刚才在外面的发现,安宁眯起眼睛跟着出去了。
到底是在人前,夏澈之迅速的擦去了眼角的泪水,见夏璃一直在瑟瑟发抖,他下意识就想将夏璃从床榻上搀扶起来,然而当他的手刚碰到夏璃的手,他就猛然变了脸色。
原因无他,夏璃的手太凉了。
夏澈之迅速的将夏璃抱了起来,果然,就连她的全身也非常凉,难怪在这样炙热的天气中还裹在薄被中瑟瑟发抖了。
一丝愠怒控制不住的从夏澈之的眼睛里升起了起来,他连同夏璃外头身上的薄被一起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初云看到他一气呵成的动作也是一惊,她连脸上的泪水都来不及擦干就连忙走了过去,“三哥!”
夏澈之面色凛冽的撇了初云一眼,抿唇道,“这里不能再呆了。”
初云用力的点头,她自然也是想将夏璃从宗人府带出去的,她连忙跟在夏澈之的身后。
只是,两个人刚刚才走到门口,便有两个狱卒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窜了过来,挡在了门口。
两人面无表情,其中一人冲夏澈之躬身道,“皇上并没有下令让长公主从宗人府出去,所以您不能带长公主出去,还请三殿下见谅。”
夏澈之不想跟这两人废话,直接抬脚朝说话那人踢了过去。
那人淡淡的看着夏澈之,明明站在原地不偏不倚,可是夏澈之的那一脚居然落了空。
夏澈之的脸色再次一变,他认真的审视起面前这两个狱卒来,在皇宫里得训练且不说,他也算是在军中训练过的,他的一脚不说可以踢死人,却是绝对不会落空的。
“还请三皇子遵守皇上的命令!”
那人恭敬的垂了眼睛,一脸的无动于衷。
夏澈之忽然之间明白了什么,他直接被气笑了,“很好,父皇果然很好!”
他的反应实在诡异,被身后的初云看在眼中,她莫名的有些害怕,那声三哥卡在喉咙竟再也喊不出来。
明白出不去的夏澈之气呼呼的抱着夏璃回到床榻上,夏璃此刻的模样实在让他心中担忧。
顿了一下,夏澈之再抬眼看向门口,方才拦住他的两个狱卒此刻已经没了踪影。
他猜的不错,那两人正是皇帝身边的护龙卫!
……
再说夏澈元从囚室一出来就在宗人府各个囚室走了一圈,最后他停下脚步,刚好和后面跟上来的安宁来了一个四目相对。
安宁瞧着夏澈元的神色,她淡淡一笑,“看来七弟心中已经有成算了!”
“四姐不也是吗?”夏澈元扯了下唇角,接了一句。
虽然两人都是为了夏璃,可是这一刻两人的心中都无比清楚的知道,心中彼此对彼此的不喜。
安宁挑了下眉头,跨步走到了夏澈元的前面,她将脸上的笑意一收,冷冷的道,“那便传牢头来问话吧!”
“弟弟正有此意。”夏澈元的语气也骤然生冷,若仔细听去,还能听出他语气里隐匿的杀意。
两人再回到夏璃所在的囚室门口时,太医院的其他太医还没有来。
顾太医已经动作麻利的在囚室里熏起了艾,淡淡的草木香瞬间充斥一室。
而方才被夏澈之揍了一顿的牢头正被两个狱卒搀扶在一旁,牢头的衣裳上全是泥土,发髻也散了,一身的狼狈,一张脸更是肿的像猪头。
搀扶他的两个狱卒也好不到哪里去。
偏偏即使伤成这样了,几位皇子和公主都在这里,牢头和狱卒也不敢退下去换药。
看到夏澈元和安宁面色不善的走了过来,牢头的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连忙推开搀扶自己的狱卒,一瘸一拐的迎了上去,“四公主,四殿下。”
安宁撇了身边的夏澈元一眼,往后退了一步,问话的任务便交到了夏澈元的身上。
“听说,这宗人府每日可以领取二十冰桶?”
夏澈元淡淡问,眉眼波澜不惊。
牢头心里再次咯噔了一下,面上却笑着纠正,“回殿下,之前确实是二十冰桶,只是最近天气越发干旱,这二十冰桶便裁剪成了十桶,每日内务府送过来,便放置在宗人府的几个角落中。”
“是吗?”
夏澈元忽然笑了。
牢头忐忑不安的点头,面上不敢有丝毫懈怠。
那一刻,牢头清楚的看到夏澈元脸上的笑意尽数的收敛,清朗的眉眼间瞬间裹了寒霜,“你撒谎!”
语气非常的冷戾,吓得牢头和两个狱卒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夏澈元冷冷一笑,正准备将牢头和狱卒们的所作所为说出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过来。
“还请几位太医快着点,长公主这边的情况实在是危急啊!”
高庸急切的声音也从前面传了过来。
夏澈元便将涌到喉咙的话咽下,动作迅速的给太医们让路。
在高庸不停的催促下,从太医院赶来的太医们从囚室门口鱼贯而入。
夏澈元和安宁心中担忧夏璃的安危,也迅速的跟了进去。
牢头和两个狱卒面面相觑,一时间他们竟不知道应不应该从地上起身。
……
囚室本来就不大,站了太医院这些太医们,囚室中顿时人满为患。
副院首张太医看到囚室中围了这么多人,第一时间皱了眉头,他朝几位公主和皇子拱了拱手,“这里的地方太小了,微臣几个要会诊,就怕人太多了,周围的空气不流通,对长公主的病情只怕……”
不利两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安宁就拉着初云出去了,从夏澈元身边过去的时候,抬眸给了他一个眼神。
夏澈元怎么会不明白,他跟着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撇了眼高庸。
高庸是个人精,连忙跟了出来。
于是整个囚室里除了太医院的太医们,就只有夏澈之一人留下。
几位太医听了顾太医的诊断,脸色都是大骇,张太医和刘太医对视一眼,目光同时落到了坐在床榻边的夏澈之身上。
“三殿下,您不能坐在长公主的身边,若真是疟疾,只怕会传染啊!”
这话立刻让夏澈之的眉眼添上了一层愠怒,“都还没有确诊,休要胡说!”
张太医和刘太医并囚室里的几位太医不禁面面相觑。
张太医不满的瞪了顾太医一眼,心中责怪他为什么不顾忌夏澈之的身体。
顾太医面露无奈。
这种情况下,张太医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顾太医比自己的职位高,他敛去眉眼中的不满,上前一步道,“三殿下,微臣几个要重新给长公主号脉,您恐怕要让一让。”
夏澈之没有说什么,他迅速的站了起来,本来是想站在床榻旁边的,可是几个太医打定了主意要让夏澈之远离夏璃这边,一齐上前,就这么将夏澈之挤到了最外面。
想到这些太医都是为夏璃诊脉,夏澈之并没有多说什么,耐心的在一旁等着,那双眼睛始终不曾从夏璃的身上挪开半分。
片刻,张太医诊脉完毕,见他皱了眉头,夏澈之连忙问道,“张太医,如何?”
张太医的眉眼复杂,他沉吟片刻,最后却看向刘太医身边的一众太医,“三殿下,还是让他们诊了脉后,再来说结果吧。”
刘太医和身边的太医们脸色微微一沉,不消夏澈之多说什么,就一一上前轮流给夏璃把脉。
夏澈之怎么还不明白,夏璃可能是真的得了疟疾了!他的脸色骤然难看,身形控制不住往身后一跌。
一盏茶的时间后,太医们会诊完毕,他们轮流交流了一下夏璃的病情,最后由张太医和顾太医上前给夏澈之回话。
“按理说疟疾的症状可分为前驱期、发冷期、发热期、出汗期和间歇期,而脉象在寒战时多沉弦,发热时转为洪大而数,汗出后脉渐平静,微臣几个方才替长公主把脉,脉复多沉弦,和疟疾的症状很是类似,然而微臣几个观长公主身上并没有异味,也就是说没有腹泻的症状,是以,微臣几个也不敢断定长公主是否是真的患了疟疾。”
张太医说完已经不敢去看面前夏澈之的脸色。
不等夏澈之发怒,顾太医又接过了话,“若要断定也不是不可以,等长公主发冷期过去,之后若是起了高热便可以断定是疟疾了,可是这样以来,就错过了疟疾的最佳时期,届时还要看长公主的发病程度,可诊治的结果却是微臣几个不敢轻易肯定的,所以还请三殿下下决定。”
夏澈之绷着一张脸色,他不敢相信堂堂一国的太医院诊了这么半天却得来这么一个结果。
他心中气极,嘴上说话也越发的不客气起来,“本皇子又不是大夫,怎么替你们下决定!”
顾太医便和张太医对视一眼,由顾太医开口,“回殿下,若是按疟疾治,太医院即刻就回去备药,长公主也需要马上隔离开来,只是药理这一脉,失之毫厘就差之千里,就怕……”
顾太医说着抬眸觑了夏澈之一眼,见他的脸色越发的不善,顾太医咬了牙,索性一鼓作气将接下来的话一一说了出来,“若是不按疟疾处理,此刻就还不能用药,要等长公主发热之后再做决定。”
夏澈之的脸色已经铁青,他劈手指着顾太医和张太医两人,“连这个你们都不敢肯定,大夏还要你们这些太医做什么!朝廷养你们有什么用!”
这一番指责让在场所有的太医都跪了下来。
夏澈之气得不行,偏偏他看着床榻上瑟瑟发抖的夏璃,自己心中也没了主意,他下意识就要往外头去——
方才在外头听了一嘴的安宁和夏澈元、初云三人已经脸色凝重的掀开帷幔走了进来。
“阿四!”
夏澈之看到安宁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他的反应落到夏澈元的眼中,夏澈元微不可觉的皱了眉头。
安宁对药理也不是非常精通,她走到夏澈之的身边,对着底下这一张张无奈的面孔,沉了眼睛。
“你们当真诊断不出吗?”
顾太医一脸为难,“这疟疾若是刚发,那时候的脉象是最好确定的,可是长公主现在已经到了发冷期,拖延了这些时日,就只能再等上一等。”
安宁算是听明白了,这些太医害怕担责任,又不敢确定,药便不敢用,可是不用,又怕夏璃真的无药可救,这些人实在踢皮球,想将这个责任踢到别人手上。
想通这些,安宁眉眼中的阴骘便深了一层,“难道就真的等着长公主的病情恶化?”
顾太医硬着头皮,“目前来说没有更好的办法,请三殿下、四公主、七殿下、九公主尽快拿决定!”
安宁被这话气的不轻,差点就想动手了,初云更是担忧的大颗大颗的掉起了眼泪。
夏澈之红着眼睛,真想将这些太医的嘴脸一个个撕下来。
倒是一直沉默的夏澈元出声,“若是不按疟疾治又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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