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嬷嬷动作迅速的捡起地面上的脉案递给敏太妃。
在一旁听了许久的顾太医重重的拧起了眉头,见敏太妃正急促的去翻看手中的脉案,他连忙躬身站了出来,“启禀皇上太后,微臣的脉案记录的清清楚楚,柳域的确是靖元元年九月二十日辰时出生的,微臣当时在场,不可能有错!”
“是吗?”
太后冷冷一笑,凌厉的凤目落到敏太妃的身上。
敏太妃迅速的翻到那一页,当上头的一行小字映入眼帘后,她的脸色骤变,拿着脉案的手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靖元元年一月二十日,敏太妃有孕,元年十月二十日辰时生产。
足足差了一个月,区别却可大了,这可是惑乱宫闱的大罪啊!
柳域看到敏太妃的脸色后心中便了然几分,再看龙座上由始至终都十分镇定的皇帝,他薄凉的眼睛里渗出丝丝冷意。
“不可能,这脉案被人动了手脚!”敏太妃反应迅速的合起脉案毫不客气的掷到顾太医的头脸上,“顾炎,哀家当年生产之时你可是在场的,这脉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顾太医一愣,那厚厚的脉案已经重重的打在了他的脸上,顾太医抬眸,他的半边脸颊已经红肿起来,身形狼狈,他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去拾从他身上滚落的脉案。
这变故让殿堂中的文武百官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太后骤然发怒,“荒唐,这脉案也是你提出去取的,敏太妃你敢问一句,你有孕一事阖宫上下可还有其他人知道,若无他人知道,这动了手脚一说又是从何而来!”
一字一句皆是抵着敏太妃的一言一行而来。
敏太妃的脸色倏然沉下,她冷冷的瞪了太后一眼,声音一提,“顾炎,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百官中已经开始有人低声议论起来,就连被敏太妃请来的睿王四人脸上也开始有些挂不住了。
睿王隐晦的瞪了敏太妃一眼。
顾太医这会儿已经将脉案来来回回的看了好几遍,片刻,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双手将脉案呈了上来,“皇上太后容禀,这脉案确实被人动了手脚,先前太医院曾经失窃,或许是那是微臣的脉案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毕竟上次太医院失窃一事最后也是不了了之,这事闹的不小,殿堂的官员们亦是有所耳闻。
太后沉了脸色刚要发作,龙座上一直沉默的皇帝忽然开腔,“好,顾太医,便依你所言,这脉案是被人动了手脚,现在朕只想听你说,要如何去证实柳域的皇子身份?”
证实两个字被皇帝刻意咬重了语气。
顾太医俯身以额触地,一字一句的开口,“微臣愿用一生的清誉证明,柳域确实是先帝的血脉!”
敏太妃拧紧了眉头,刚要加上一句,自己身边的福嬷嬷和全嬷嬷都可以作证,太后却抢先一步开了口,“若你们还能找到其他的证据,哀家便信了,敏太妃哀家也不是没有容人之量,不过你宫里的人都是你的心腹,说出的话可不能算做证据。”
敏太妃气极,拢在袖中的手指紧紧的攥在一起,已经二十多年过去,除了最重要的彤史和脉案,还能有什么其他的证据!
殿堂中诡异的安静了下来,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敏太妃母子身上。
这个时候柳域忽然敏锐的注意到外面百姓的呼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停了下来,他立即觉察到了不对劲,他沉下脸色走到敏太妃的身边,不紧不慢的对上太后讽刺的眼眸。
“我们母子在宫中的地位低微,自然不如皇上和太后的手眼通天,有些东西你们可以做手脚,可是我的长相却是你们无法改变的!”
很小的时候,敏太妃就说过很多次,柳域的眉眼和先帝十分相似,所以柳域对自己的容貌一直非常有自信。
他的话里话外全是太后和皇帝容不下他们母子的存在。
太后眯起了眼睛,皇帝却淡淡道,“所以你们是特意选在今**迫朕退位不成?”
柳域拦住了身旁准备开口的敏太妃,他冷笑道,“皇上你肆意斩杀无家可归的流民,是为不仁,又偏听后宫嫔妃的谗言,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放过,是为不义,我大夏不需要如此不仁不义的皇帝,况且我本来就是先帝遗旨中立下的太子,这皇位让你白白坐了二十多年,想来也已经够了!”
话落,柳域猛地击掌。
很快数队羽林卫和禁军迅速的涌进了殿中,护在了柳域母子的跟前,和之前涌进殿中的禁军争锋相对。
气氛一下子紧绷起来。
皇帝豁然从龙座上站了起来,他的唇角掀起一抹冷蔑的笑,“看来你们今日是真打算逼宫啊!”
跪在地面的顾太医也是个聪明的人,在宫中行走这么多年,他深知皇帝必然还会拿柳域的身份做文章,不等皇帝发作,顾太医便捧着脉案一脸决然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微臣在御前行走多年,一直谨言慎行,从不敢说半句谎话,柳域确实是靖元元年九月二十日辰时生,微臣愿意以自己的性命担保!”
话落,顾太医就抱着手中的脉案在殿堂的众目睽睽之下一头撞到了蟠龙柱上,砰的一声,殷红的鲜血瞬间在地面上蔓延开来,就像是一朵朵妖艳的花儿。
顾太医当场气绝身亡,临死那双眼睛都没有合起来。
全场一片哗然。
敏太妃的瞳眸猛地一震,看到地面上已经死去的顾太医时,她的身子忽然往后一跌,那声阿炎就这么卡在了喉咙,再也喊不出来。
睿王几个已经被敏太妃拉上了这条贼船,此刻看到这样的情形,睿王当机立断的上前道,“这顾炎身为太医院院首,这点可信度还是有的,微臣愿意相信柳域就是先帝之子!”
话落,睿王躬身下跪。
“微臣也愿意相信!”
“微臣也愿意相信!”
成王、齐王、武王也纷纷下跪。
他们这一跪,之前的二十多名官员也纷纷下跪表明立场。
“臣等也愿意相信。”
……
站队的时候到了。
皇帝慢慢的眯起了眼睛,一言不发的盯着地面上跪着的这些人。
太后怒极反笑,“还有谁相信的大可站出来,哀家和皇帝也不是个不能容人的!”
太后的话音一落,站着的官员中又有十几人出列跪在了地上。
“臣等也愿意相信顾太医所言。”
不过在这些人之后,文武百官中便没有人再出列了。
这些人都是柳域入朝以来,暗中钻营的结果,效果也算不错了。
柳域眉眼中积压的阴沉到底消散了一些,他从高庸的手中夺过遗旨,高高的举在头顶,“请皇上遵循先帝圣旨!”
“请皇上遵循先帝圣旨!”
在柳域的话音一落,睿王迅速的接过话,然后那些表态的官员们也齐齐出声。
“请皇上遵循先帝圣旨!”
那些还站着的官员们不禁面面相觑,感情还真是逼宫啊!
太后气到极致脸上已经没有什么表情了她站在殿堂中,冷蔑的目光和敏太妃咄咄逼人的眼神在半空对上。
谁也不相让,两人都是在深宫中淬炼出来的,这一身的气势释放出来,周围的官员们纷纷低下了头。
权云朗这时候站了出来,他沉下脸色,一双深黑锐利的眼眸就这么笔直的朝睿王看了过去,“真是荒唐,先帝的圣旨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如今天下太平,这皇位岂能说换人就换人,这是可以儿戏的事情吗?”
权云朗的语气凌厉,他的话音一落,最靠近柳域身边的羽林卫便抽出了腰间的佩剑直指权云朗,“放肆,你敢对先帝不敬!”
“你才放肆,一个小小的羽林卫也敢在朝堂之上动手不成?”柳老将军横眉竖眼的站了出来,不愧是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将军,他的眉头这么一皱,身上杀伐果断的气势就瞬间出来了。
拔剑的羽林卫瞬间被柳老将军的气势震慑,整个人顿时往后一退。
上官老侯爷轻哼一声也站了出来,不过他看都不看一旁的敏太妃和柳域,一双眼睛冷冷淡淡的盯着还在地面上跪着的睿王四人。
“老五、老七、老八、小十三,你们都是叔叔伯伯辈的人了,怎么,当年的夺谪之争你们没有参与,如今想着后悔了,临老了,还要再参上一脚吗?”
话到最后,上官老侯爷的语气骤然一厉。
若说这朝廷谁对四人还有点震慑力,恐怕也只有上官老侯爷了。
四人的脸色微微一窒,为首的睿王连忙开口,“老侯爷,我们也是受了先帝的嘱咐,要知道当年……”
“别给我提当年,先帝死的时候,敏太妃即便是有孕,她在腹中的孩子也没有继承皇位的权利,更别说二十多年后了,当年的夺谪之争没有资格参与,现在局势安稳了,又想坐享其成了,这天底下可没有这样的好事!”
说着上官老侯爷凌厉的目光就落到了柳域的身上,“趁现在大家还能好好说话,你最好收了你那些大逆不道的心思,皇上兴许还能许你一世荣华。”
柳域闻言冷笑,他劈手指向皇帝,“老侯爷这话可就说错了,如今的局势哪里安稳了,他肆意斩杀流民,光这点天下百姓就不能……”
饶恕二字还卡在喉咙,容墨朗声大笑的声音就从殿外传了进来,“柳大人这话可就说错了,皇上哪里肆意斩杀流民了,不若你出来看看如何?”
声音一落,容墨和林亚夫就一脸笑意的出现在了门口。
隔着殿堂内的文武百官,容墨和林亚夫不着痕迹的冲皇帝点了点头。
之前皇帝下令斩杀流民不过是一个诱敌之计,皇帝就是要借此机会引诱对方出手。
斩杀流民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柳域必然不会错过,他必定会提前出手,到时候皇帝就可以将这些有了异心的臣子一网打尽了。
早在殿中争执的时候,容墨和林亚夫借着给百姓们送水的机会,将那些在他们眼中已经被‘斩杀’的流民带到百姓们的跟前。
百姓们是被人利用,而那些流民之中却是混进了一些别有用心之徒,在夏澈之被抓走后,一直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暗卫们在夏澈民和那些流民会和的时候抓了一个现形。
威逼利诱之下,流民中别有用心的人全部招供,之后这些人便被带到了百姓们的跟前,将所有的阴谋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百姓们遭人利用,这会儿得知真相,一个个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顿时开始惶恐不安。
到了此刻,柳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中计了,霎时间他的脸色黑沉如锅底。
一旁的敏太妃也察觉到了什么,她有些不安的唤了一声域儿。
柳域眉眼阴沉,不为所动。
殿堂中的气氛一下子就变了。
容墨见柳域沉默,便又道,“不如柳大人听听?”
话落,容墨侧身对着殿外击了一下掌。
很快百姓们的齐呼声就传进了殿堂内:
“草民愚昧,受人蒙蔽,还请皇上恕罪!”
“草民愚昧,受人蒙蔽,请皇上恕罪!”
一声比一声高。
听到那样整齐的呼声,那些跪在地上的官员们不禁面面相觑,就连大义凛然的睿王四人脸上也开始挂不住了。
“如此,你们还觉得是朕不仁不义吗?”
皇帝缓缓的从龙座上下来,他一字一字的开口,语气云淡风轻。
全场一片寂静。
皇帝像是没有看到敏太妃惨白的脸色,慢条斯理的继续道,“朕听你们说了不少朕的罪过了,不如朕现在也来说说太妃你们的罪过如何?”
敏太妃的身子一晃。
柳域垂下了眼睛遮掩住眼底的情绪,一直高高举着遗旨的手缓慢的垂下来。
皇帝便给门口的容墨睇了一个眼色。
容墨会意的转身消失在门口,然而变故却在这时候发生了——
柳域的身形忽然一动,那一刻他抬起的眼睛里一寸一寸皆是阴沉,一柄薄如蝉翼的匕首就这么脱手,笔直的朝皇帝的胸口掷过去。
伴随着一声低吼的动手,殿堂里的场面瞬间混乱起来。
“护驾,护驾!”
宫人尖细的声音和文武百官惊慌失措的声音交叠起来。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