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导师

    
    房间里拉起了厚厚的窗帘，一点阳光也透不进来，空调跟风扇都没有开，沉闷的高热里霉味发酵。
    搪瓷缸子倒在地上，余下的一点糖水倾洒于地，看着就像凝固了的暗色血渍。
    边缘起毛的凉席上侧卧着一个女人，两个发黄的白色枕头叠住了她，她环抱着自己的头，箍紧了这两个枕头。
    周小虎心脏漏跳了几下，他大步上前，扯下了枕头。
    女人的脸露了出来，面色蜡黄，双颊泛着诡异的潮红，汗水将她的发丝黏在了脸上，两行清泪滚滚，无声又悲怆。
    周小虎紧张的凑到了妈妈身边，腿脚僵硬间，他碰倒了床边的痰盂。
    黄绿色的痰液里夹杂着刺眼的血丝，恶臭的味道填满了这个不大的房间。
    女人低咳了两声，她看向了倾倒的痰盂，眼中浮起了深沉的绝望。
    周小虎不知道如何安慰母亲，他犹豫道：“我先去煮糖水，等会儿再来收拾。”
    女人幅度微小的点点头，又控制不住的咳嗽了起来。
    周小虎如蒙大赦，他去向了厨房，拧开了灶火，水液在锅子里翻滚，红糖入水即化。
    熟练的舀出糖水晾凉，周小虎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右手出神。
    母亲的咳嗽声将他惊醒，他赶紧去做了清扫。
    房间里的怪味还是很重，周小虎拉开了窗帘，夕阳的余晖点亮了屋子。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天边也有一些阴云，但太阳还没落下去，于是苍穹远端的云影神异无比。
    黑色的云彩漫漫，遮掩了半壁天穹，太阳的身影看不太见，可它的光和亮不因任何事物有所折扣。
    黑云的后面藏着白云，白云拥蹵着太阳，太阳为白云镀上了一层金光，边缘闪亮的近乎耀眼。
    黑白为界，云泥有别。
    周小虎看着这样的景象，暗暗握紧了拳头，下定了决心！
    ……
    ……
    孔舆死狗一样喘着粗气，帽子早扔了，他一直在街上寻摸到了太阳下山，眼瞅着八点了，还是没能收到徒弟。
    光溜溜的脑门上水淋淋，他蹲在瓮城遗址下，觉得自己比经历了千百年风雨洗刷的城墙还要沧桑。
    狠狠的搓揉了一下脸颊，孔舆猛地站起来，心底暗骂了一连串脏话，嘴上则在兀自逞能，“死就死呗，怕什么！”
    脑海中没有回应，孔舆慢步顺着瓮城城墙走，“得了金手指第一天就死的主角少吗？我想想……”
    “嘶，好像没有，难道我要开这个先河？难道我的系统这么无情，这么冷酷？”
    脑海中还是没有回应。
    孔舆愤恨不已，“，不管了！你爱怎么搞就怎么搞吧！！”
    孔舆气冲冲的离开了瓮城，城门口有个乞丐拦住了他。
    “大爷，赏点钱吧，我两天没吃饭了。”
    “……”
    孔舆看了他一眼，三十多岁的样子，衣衫褴褛，满面尘土，就是端着不锈钢碗盆的手心很干净。
    孔舆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开喷，想想又叹了一口气，他摸摸兜口，出门带了点现金，把一百二十块都放进了这乞丐的盆里。
    乞丐眼睛一亮，“谢谢大爷，谢谢大爷！”
    孔舆盯着他的眼睛，语重心长的道：“有手有脚的，干点什么不好呢？看你年纪也不大，准备乞讨一辈子？是，听说你们做乞丐很能赚钱，但你不希望自己有尊严的站着讨生活吗？活着不容易，别浪费生命啊。”
    这是孔舆有感而发，即将到来的死亡让他感到恐惧。
    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孔舆的话听起来是那么的诚恳。
    乞丐有些畏缩的低下了头，沉默跟“没有，快滚”之外，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讲这样的话。
    “乞丐因为你的言语受到启发，名师点+05”
    “！”
    “你当前名师点为-145，子夜之前不为正数，抹杀！”
    孔舆立马噤声，又满腔的兴奋。
    他左顾右盼，这个喜事无人分享，他只能激动的抱了抱乞丐。
    乞丐有点懵。
    孔舆摸摸口袋，身上已经没钱了，他伸出手，将刚刚放进去的一百二都取了回来，“兄弟，这现金我还有用，下次有机会再好好报答你！”
    乞丐彻底懵了。
    没看错的话，这位先生的纸币还夹出了自己盆里的两块钱硬币，现在都流行这么玩了吗？
    孔舆转身就走，他得抓紧再找找其它乞丐。
    出了瓮城，转到运堤路，孔舆成功找到了第二个乞丐。
    他蹲在了这乞丐面前，满脸堆着笑。
    乞丐打了个哆嗦。
    孔舆将红彤彤的一百块放进了他的盆里，抑扬顿挫的道：“有手有脚的，干点什么不好呢？看你年纪也不大，准备乞讨一辈子？是，听说你们做乞丐很能赚钱，但你不希望自己有尊严的站着讨生活吗？活着不容易，别浪费生命啊。”
    乞丐麻溜的将这张钞票塞进了兜口，才回道：“就一百块钱跟老子装什么比呢？老子就觉得跪着舒服，滚！”
    孔舆的笑容僵住，“你不觉得惭愧吗？你不觉得羞恼吗？你不觉得很对不起生养你的父母吗？”
    乞丐拍了拍自己装纸币的厚实兜口，又亮了亮屁股口袋里的水果x，“老子月入三万六，要你个光头教做人？滚不滚？不滚我打你了啊！！”
    对比了一下双方的体型，孔舆孤傲的冷哼了一声站起身来。
    “打扰了。”
    这次的失败让孔舆反思了一下自己的方式，“难道一样的话不能说两遍？受到启发……我得启发别人。”
    边琢磨边走着，一只手拉住了孔舆的裤脚。
    孔舆低头一看，是个二十多岁的乞丐，面黄肌瘦，瘦骨嶙峋，他身下有块简陋的板子托住了他的身子，竟然还是个失了双腿的残疾人。
    “老板，救命，我三天没喝水了。”
    孔舆琢磨了一下措辞，确认无误后才蹲了下来，“小兄弟辛苦了。”
    “老板行行好吧。”
    孔舆摸出了二十块钱，递到了他的手上。
    乞丐眼中有泪花滚动，“谢谢！谢谢老板！”
    孔舆握住了他的手，“没关系，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乞丐抽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没能抽回来。
    孔舆贴近了一些，诚挚的看着他的眼睛道：“伤残打不垮我们，折磨无法使我们投降，我们生而为人，灵魂高贵又自由，答应我，不要对这个社会失望，你要好好爱自己，你要好好活下去！”
    啪！
    一只大脚顶在了孔舆脸上，乞丐从烂袍子下伸直了蜷着的腿，又补上了一脚。
    乞丐终于挣脱了孔舆的手，他摆腿就跑，“神经病”的评价飘荡在邮城上空，高贵又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