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英雄之战争不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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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信的时代早已经过去了,现在是网络的世界。有的人说,这是时代淘汰后的必然趋势。落后就要被淘汰,怀旧之所以经典,是因为记忆永远不会褪色。
    无人再写信,写信已经跟不上现在的高科技,以至于现在的人们有的连写信怎么写都不知道,这就成为一种纪念,一种怀念,一种被人遗忘在角落连接彼此心意的过时货。但只有少数人知道,写信只是为了缅怀,缅怀那曾经,那个人老了会回想自己青春的年代。
    人们紧跟这个时代,不管从哪一方面,也许,新的思想、新的手段,只要是新的,就是最好的。当朝阳再一次升起,雄鸡啼鸣,再也看不到往日里的炊烟袅袅,农作的人越来越少了,起床的人也是越来越晚了。
    漆黑的柏油路四通八达,连接着村里村外、连接着乡村和城镇、连接着外面的世界。现在的道路又宽又长,早已不是当初那蜿蜒泥泞的小道了。飞鸽牌的自行车也被各种发动机的轰鸣声所取代,“老三件”也成为了古董,再难诉说当年的辉煌。人们的衣着亮丽多彩,再不似那个除了黑就是白的世界了。
    大大的宣传栏占据了整个墙面,长得英俊的小鲜肉摆着造型宣传着广告,看脸的时代众所周知,这是个明星而且是现在很流行的明星,堪称家喻户晓。在村口的石雕像上,坐着一群戴着金链子、大手表,手中拿着图纸,露出一口的金牙,满脸的横肉因为争执,一颤一颤的,那不断冒着白烟的雪茄吸了又吸,在他们不远处停放的是他们坐下宝马,牌子多样,一看就不是便宜的进口车。
    在他们对着偌大的田野指指点点后,不少人很满足自己的杰作,那是他们身后的一排排别墅,装修亮丽,豪华而又奢侈,从远处看,就像是一道道亮丽的风景。
    在这一排排风景中,唯有村尾的一间红砖房显得格格不入,那是红砖砌成的围墙,没有瓷砖的装修,混着泥土搭建而成,唯有一面涂了白色的油漆,上面画了一个圈,圈子的中间写了个大大的拆字。
    从外面看,依稀可以看见围墙里面是用土坯堆成的阁间,大约有三个这样的阁间院子里有着小块的菜地,坍塌了一半的厨房,被挡风墙半遮半掩,仿佛在诉说这经历了不少的沧桑。
    用现在的话讲,也算得上是三室一厅了,而且还附带一个院子和厨房。当然,以现在的眼光,更多的是这样的房子也叫房子?是人住的吗?
    房子是用来住的,其实人是最好养活的,有吃的有睡的,人就会选择活着。至于好坏,都是人心欲望所致,不满足已经成为常态,欲望无穷尽,就像钱挣一辈子也挣不完。听村里的人讲,这里居住的老人曾经当过兵。而我也见过这位老人,那时候的我还没有去当兵。在我孩童时代,每个黄昏都可以看见这个老人靠在躺椅上,手上拿着几张早已泛黄而又破烂的信纸哭了又笑、笑了又哭。没有人知道老人在想什么,那布满皱纹的脸上总是哭多笑少。可尽管如此,村里还是有不少孩童愿意搬着小凳坐在他的旁边听他讲故事,老人看着我们的到来总是一脸的开心,有时对于我们的挖苦也全然不放在心上,曾有几个娃看见他手中的信纸,满脸不屑,又是挖苦又是讽刺地说: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会有人写信?你难道不知道这是科技的天下,你看看,这是我爸从外面专门给我买的最新款苹果手机。”
    说完还不忘拿着手机在同伴羡慕的眼神中朝老人挥了挥,老人也不气恼,只是对着我们这群时常来陪他的孩童笑了笑。有时候还会从他那件早已破损的军大衣中掏出几颗糖给我们吃,尽管换来的是我们的白眼,但他还是乐不彼此的做着。
    每次看到我们认真的听他讲故事,他的脸上都会挂着微笑,讲到精彩的地方,他也会停下来卖个关子,直到我们几个娃耐不住好奇心,连忙崔他快点讲。他又会大笑几声,继续给我们讲故事。也许是被他那故事中的情节吸引,在我孩童时代竟然会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如此的吸引人,尽管村中有人说老人脾气很坏,人也很凶,但是我却觉得老人挺和蔼可亲的,有的时候我会想,他们说当兵的都很凶,而且严肃起来还让人害怕,在他的身上我并没有发现这一点,感觉这个老人一点都不像是当兵的,因为这个问题,我曾经问过他:
    “我爷爷说你当过兵,是不是真的?”
    老人没有回答我,只是抬着头,看着天空,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回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村里的人看着我们这群孩童没事总是和老人打成一片,起先有几个娃回家还被打了,被强烈要求以后不许和老人说话,以至于有段时间我都可以看到,老人一个人老在躺椅上,他的身边放了几个空板凳。后来是县长带着检查督导组到村里检查,特意去老人家看望老人,之后,那些孩童就又被放了出来,没事的时候又和老人打成一片,偶尔还可以看见村里的大人,有时候也会到老人那小板凳上坐坐,村里的人再看见,也都当做没看见一般。
    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村里的人没日没夜的重复着工作。有的就近在附近的工厂上班,起早贪黑;有的聚在一起,打打麻将喝喝茶,个个穿金戴银、出手阔绰;还有的成群聊着家常,说谁家的娃今年又挣了多少钱了,谁家的娃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工作,谈到自家的娃出息的时候,一脸的开心得意;谈到哪家的娃不成气候,立刻就露出一副鄙夷的样子。
    也是在她们的谈论中,我多多少少了解了老人的一点事,但我关心的不是他家曾经四世同堂,而是他以前真的当过兵,而且还拿回过奖章,村里有人说他是英雄,也有人说他不是英雄,总感觉说他是英雄吧,他还差那么一点;说不是英雄吧,他又比平常人伟大那么一点点。总之,他也算是个不是英雄的英雄吧。
    老人一如既往地住在他那座红砖房里,那房子我们也进去过几回,里面的设施很简单,几块青石板围成的园子里种着几根胡萝卜,小片的白菜地还有挂着的几个青红的西红柿。在院子的中间是一口古井,像是常年没有使用过了,从上面看还可以看到有几片树叶落在水面上。在古井的右边是用石头堆成的厨房,两口大锅盖在灶上,灶沿的对面是用泥土堆砌的挡风墙,因为雨季的原因,挡风墙已经坍塌了一半。在大厅的正中间,悬挂着一副伟人像,神龛上点了三支大蜡烛,在蜡烛的左边摆放的是一架上了年头已经停止摇摆的摇摆钟,摇摆钟的下方放着一个大坛子,坛子底部存放着一些大米。
    一台老式的黑白电视机和一张瘸了腿的桌子,整个大厅再没有多余的东西,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用土坯分隔的三间阁间,在最里面的阁间里,放置着一张床和一张小型的书桌,床上放着的是被叠成豆腐块一样的被子,书桌上放着的正是老人手中时常拿着的几张发黄而又破烂的信纸,在书桌的旁边是一辆飞鸽牌自行车和一架布满灰尘的缝纫机。另外两个阁间则是上了锁,锁上也是布满了灰尘,像是很久都没有打开过了。
    老人依旧从那件破损的军大衣中掏出几颗糖递给我们,看着我们吃下去,他那布满皱纹的脸上顿时笑开了花,还时不时用手抚摸我们的脑袋,轻轻地说道:
    “如果时光是糖,那么记忆会甜到忧伤。”
    我并不懂老人说这话的意思,只是感觉在老人这里可以听到一些关于外面世界的故事还有一些关于当兵的趣事,更重要的是他总会从那破损的军大衣口袋像是变戏法一样给我们变出几颗糖来,这也是为啥我们这些孩童喜欢往他这边跑的原因,而我对当兵可以说是情有独钟,所以想要了解的更多。
    老人仿佛有说不完的故事,但每次提到当兵,他总是会抬着头看着天空,不知道是又发呆了还是又陷入了对往日的沉思。
    我们这一代是赶上了一个好时代,国家的政策越来越好了,农村户口越来越少了,更多的是城镇户口,国家的经济建设也是稳中向好、持续增长,国家的gdp多年不减、出口贸易额持续增加、人民的生活水平大幅度上涨、幸福指数更是令人满意。
    为了更好的服务于国家建设,更好的为了人民服务,村委办的人找过老人几次,说他的红砖房是危房,要拆迁,国家不会亏待他的,会给他安排房子还有补助,却被老人拒绝了。
    就因为这个事,村里人说老人不懂得国家的关怀,枉当了三十几年的兵,连这点思想觉悟都没有;更多的是说老人傻,国家又是给钱又是给房,这么好的便宜老人竟然会拒绝,想到这里不少人捶胸顿足,直直埋怨自己房子建的好了点,早知道也就不建了,恨的是拆迁的为啥不是自己屋。
    而面对村委办的人,老人当时只说了一句话:
    “住了一辈子,四代人,到我这一代,哪能还要国家的钱。”
    村里的人沉默了,村委办的人也沉默了,但是上面硬性指标又不得不落实,但是面对这种无儿无女孤家寡人一个的老人,强来肯定是不行。
    但是问题出了,总是要想法解决,村委办的人第一次遇见这种问题,措手无策,只好打电话向上级反映。
    无牵无挂的老人,怀有怎样的情结,他们不懂,正像村里人在背后说老人一样。
    “这是个苦命的人。”
    村里的女人却说:
    “这也是个痴情的人。”
    过了一会,镇长开着车子来了,听完村委办的汇报,眉头皱了一下,转身看着老人。见老人脸上古井无波,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此时的他也觉得这个问题有些棘手,也同样拿不定主意,只好掏出电话向上级反映。
    最后来的是县长,县长没有听村委办和镇长的反映,径直地向老人走去,双手紧紧地握住老人的手,一句话都没有说。别人可能不知道眼前的这个老人,可是他却知道这个老人是为国家做出过贡献的。
    后来拆迁的事被暂时搁浅了,我们这些孩童又开始往老人家跑,不过大多时候都是被自家大人逮住,揪住耳朵警告一番,说以后不许去老人那里,那里的房子是危房,危险。也有的人想趁机去与老人套套近乎,也想知道老人离家三十年后到底有着怎样的背景,但最后都是吃了闭门羹,老人一直守口如瓶,对过往只字不提,生活依旧过的古井无波平淡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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