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千山远

    
    俪贵人昨天晚上刚刚准备睡下，身边贴身伺候的宫女就掀开暖帐跑进来告诉她，宁秀宫的李姑娘失足掉进御花园的冰窟窿里了，御花园的湖面上结了一层冰，谁知道那位李姑娘从御书房用了晚膳出来，想去御花园走走，一个不小心就掉下去了，硬是砸出一个冰窟窿来。俪贵人赶紧问情况，宫女说人倒是很及时的捞上来了，就是身体状况恐怕是不行了。俪贵人不禁感慨，眼看除夕就要到了，宫中谁都知道皇上马上就要赐封号了的，真是造化弄人。次日一早俪贵人就去宁秀宫探病，到了宁秀宫门口，门外的小太监就说皇上不让人探病，俪贵人这边才走过来就看见淑妃也带着人，手里提着礼盒，想必也是来探病的。
    “参见淑妃娘娘。”
    淑妃看了看俪贵人宫女手里面拿的东西，“怎么？宁秀宫不见客吗？”
    “许是有些严重，皇上下令不让人探望。”
    淑妃听完，也看了看自己准备的补品，扫兴的说道：“咱两这是热脸贴了冷屁股，要不到本宫那里去喝点茶？”
    “谢谢娘娘。”
    两人一前一后的带着一众宫女太监就转身往淑妃宫殿那边走去，淑妃时不时说一些牢骚话，俪贵人都只是点点头附和。两人路过梅园，俪贵人停住了脚看那些梅花有些出神，她从王府搬进宫时日不长，进宫以后也是日日在宫中罢了，还没有到这里来看过。
    淑妃讪笑，这个俪贵人出身不算高贵，自然是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俪贵人喜欢梅花吗？”
    “这冬日里面，有这样的清香，谁不喜欢？”俪贵人说完走上前追上淑妃的步子，“妹妹没有见过这样大片的梅园，从前皇上也只是带姐姐和贵妃姐姐进宫过，让姐姐笑话了。”
    淑妃立即黑了脸，从前她是跟着皇上进宫过，可那是宣仁皇后还未进王府之前，“本宫不喜欢！这园子里，还是要百花齐放的好，一枝独秀有什么可值得称赞的？宁秀宫就是一枝独秀的下场！”
    “姐姐可不要乱说！”俪贵人小声的提醒她，皇上因为宁秀宫落水的事已经把宁秀宫上下的宫人都罚了一个遍。
    “是本宫乱说吗？指不定就是贵妃娘娘看她不顺心使了什么心眼呢！”淑妃大声的说着。本想着说几句风凉话，最好还能传到皇上耳朵里面去，让那个势在必得的皇后之位有所动摇，可谁知梁贵妃人就在她们后面。
    “淑妃想要说什么不如到皇上面前去一次说了吧！”
    俪贵人吓得赶紧回头跪下来，“参见贵妃娘娘。”
    淑妃也吓了一跳，脸上一红，赶紧回头跪下来。梁贵妃和她一起进的王府，最知道她是什么性子了，自视出身高贵，向来目中无人，说话也是口无遮拦，但是没有很深的心思，喜怒都写在脸上。梁贵妃叹了一口气，“你们快起来吧，这话可不能再说了，皇上正气恼，淑妃可要警惕着。”
    “臣妾知道了。”淑妃还是有些怕梁贵妃，因为不论是在王府还是在皇宫都是她主管家事，即便是宣仁皇后在的那几年，有些事都还是要问过梁氏才做决定。
    这边尹礼刚刚接到消息就请旨进宫来探病了，他见李文昭实际上去清醒的，还能跟他说话，就是卧在床榻上看上去已经很虚弱了。他跟着皇上走出来，踏出门来才开口：“怎么就几天就这样了？”
    “昨夜从御书房出来，转眼就掉冰窟窿里面去了。估计是保不住了。”赵炎长长叹了一口气，总觉得可惜，日子才刚刚风平浪静起来，感觉自己都已经抓在手里面了，又像流沙一样从指缝间溜走。
    “张院判这么说吗？”尹礼确实打心底里不希望李文昭活下来，但是今天见她卧在榻上与自己交谈，好像又没有那么可恶，说到底，她其实只是皇室斗争的牺牲品，像宣仁皇后和李澍一样，总有一日要功成身退，遗憾的是，她成全的不是燕王而已。
    “行远大师也这么说•••”赵炎双手背在身后，背过去看着屋檐上滴下来的雨水。
    “皇上，李姑娘说，有话跟您说。”紫鸢从屋里出来。
    “东贤先回去吧。”
    “微臣告退。”尹礼行礼过后就走了。尹礼总觉得不对劲，其实皇上心里面也清楚，李文昭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但是意外来得也太巧合了。
    赵炎走进屋子里去，坐在床边牵着她的手，“皇上，我想求您一件事。”
    “你说。”
    “皇上给紫鸢赐婚吧！”文昭笑着，看向床边站着的紫鸢，紫鸢知道梁贵妃找过她，自己死后，日后梁贵妃再想起来免不了想要一个万无一失，她想把紫鸢送出去。
    紫鸢听了赶紧跪下来，“姑娘！您不能丢下奴婢啊！”紫鸢说着眼泪又要掉下来了，她是清清楚楚知道姑娘是怎么掉进湖里的。
    “好啊，你有什么中意的人选吗？”赵炎问她。
    “我看着御前侍卫楚南不错，又是皇上的近卫，皇上觉得呢？”文昭躺在床上，仰着头看他，这样看不清他的表情，总是逆光的。
    赵炎想了想，点点头，“朕明日就为他们赐婚。”
    “那我就可以放心了，我在这个世界再也不能亏欠谁了。”文昭说完就觉得鼻酸，赶紧别过脸去，她亏欠的人太多了。
    “你们全都下去吧。”赵炎吩咐道，屋里的人一下子全都出去了，屋子里安静得可以听见蜡烛芯燃烧的声音。赵炎顿了顿才开口道：“朕相信你。”
    “什么？”文昭发出哽咽的声音，她一时间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宣仁皇后的死，还有•••你不是李文昭•••”
    文昭一下子回过头来，睁圆了眼睛看着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她一下子好像有很多话要说，赵炎赶紧扶她坐起来，在她背后垫了一个枕头让她靠在上面。文昭坐起来，话到嘴边，又不知道从何说起，那些往事如鲠在喉。
    “后来，你在南京那段时间，楚南就查到了，当时在御花园并不是没有目击者，那个宫女只有几个月就要放出宫了，不想多事，她出宫以后遇见了楚南，便告诉他了。”
    “宣仁皇后•••”文昭费力的说出几个字以后便再也忍不住，她一头埋进赵炎的怀里，抽泣的声音断断续续，他只好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文昭用力的抱着他，就像在徐州时，她求赵炎一定要救她那时一样。
    “那次遇见刺客，朕把你推下水去想要你先逃，可你不懂水性，但是朕记得李文昭是懂水性的。”赵炎慢慢的说着自己是如何发现她和李文昭的不一样的，“可是，你是不是李文昭都不重要了，你只要在就好了。”
    他这么一说文昭哭得更厉害。
    “好了，怎么哭成这样，就算朕是第一个发现你不是李文昭的人，也不至于吧！”赵炎说笑，抬起她的脸来，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