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话之征

    
    寂静海，宽垠无限，上古的海妖统治这片领域，它们沉睡在至暗的深渊，极少苏醒，以此度过漫长一生。这片海域的海兽也极少翻江倒海，吞噬船只，唯恐惊醒脚底的恶魔。这片横亘在古大陆与北原大陆的海域因此得名，燕国的货船穿梭期间，装满了北原大陆的特产与古大陆的工艺品。
    当下冰期将至，巨大的三桅帆船在一片朦胧中穿行，逼仄、恶心的海雾几乎能把人的肺掏空，有时候你甚至会怀疑，船是否真的在前进，还是受了永生诅咒，进入了时间静止之地。
    “海面上有人！那块木板有人！”甲板上的水手大声喊着，声音穿透海上迷雾。茫茫寂静海，向来少有船只航行。“雪鸥号”船长赵广利奔到甲板上望去，不远处的海面上飘着几块木板，其中一块木板被人半压着随波逐流。
    “还愣着干啥？快救人！”赵广利大声吆喝着，挺着有些突出的肚子往来号令。十余年的船长生涯，他还是第一次在这条航道打捞落水者，心情难免有些激动。
    几个水手顺利捞起落难男子，放在甲板上。此人约莫三十岁年纪，胡子拉碴，脸上笼罩着一层冰霜。船上的驭风师把住他手脉，口中低喃，注入源力，为他驱除寒气，护住男子尚有跳动的心脉。不多时，男子身上便升起袅袅热气。
    另外一个老水手扒开落水者的棉袄，不停挤出他胸腹中的水。吐了几口液体后，落水男子悠悠转醒，赵广利俯身问道：“这里是雪鸥号，你是谁？你是哪条船上的？”
    男子眼神有些迷茫，身子无法挪动半分，他想了一会，说：“我叫满贤，是雄鹿号的二副，船失火了，引爆了烈性符文，没有别人活下来吗？”
    赵广利摇摇头：“没了，雾太大，我们只找到你一个，其它人怕是祭了海兽。”
    满贤头一仰，闭上眼：“天父在上。”说完又晕了过去。
    “他太累了。”驭风师说道。赵广利让几个人抬他进了舱房，水手盛琳拿起满贤的衣服，忽得发现摸到一个又小又硬的东西，形状也不是银币。
    “什么东西？”盛琳发现这小东西是被缝在了衣袖口，他慢慢落在众人后面，悄悄拆开了细线······
    半个时辰后，满贤悠悠转醒，发现自己置身于水手舱房，一盏煤油灯在门口微微晃动。
    “你醒了？想吃东西就去厨房，在走廊尽头。”旁边床铺的水手说道。满贤谢过他，拿起叠在床头的衣服，不动声色地摸索着，却没有摸到任何硬物。
    东西呢？满贤惊出一身冷汗，接着微弱的火光，他看到了被拆开的线头。
    满贤回忆起来，自己在落水后线头还是完好的，海水绝不会在自己昏迷那一会就扯开了线头，是有人拿走了。
    那人还在船上！
    满贤将目光转向在舱房的几个水手，从众人神态中没能看出什么端倪。他先去厨房喝口鱼汤祭了五脏府，然后在驾驶室找到赵广利打听航程。
    “我们一星期后在巨鲸湾靠岸补给，然后继续南行到黑林港口，你可以选个地方下船，但不能吃白食。”赵广利道。
    满贤说道：“好，谢谢赵船长，能不能给我安排一个人少的地方做事，我想一个人多待会······”
    赵广利点头：“那你就去仓房干活吧，大副！”
    大副甘原是个彪形大汉，领着满贤到了仓房安排活计。满贤开始老老实实干活，雪鸥号的水手都觉得此人呆呆的，走起路来弱不禁风，倒是很好呼来喝去。船继续南行，离北原大陆愈来愈远，驶向温暖的南国。
    这天夜晚，满贤按时去仓库取朗姆酒给赵广利送去。大部分人都已经睡去，满贤一个人悠悠地走在侧舷，忽得一个黑影从他背后卡住满贤脖子，低声喝道：“别出声，不然做了你。”
    满贤被制住卡的半死，那人松开一些：“那石头哪来的？别跟我装蒜！这石头没一点加工！”
    “盛琳，你偷了我的东西，还想怎样？去北原送死吗？”满贤猜的没错，此人正是盛琳。在这几天，盛琳早已把船上各人的特征记住，是以盛琳一出声便被满贤认出。
    盛琳心中一抖，他本想逼出答案后杀人灭口，却不想当场被认出。满贤趁他心虚的一瞬，手中已经捏了个冲击波，反手打在盛琳小腹上，后者立马软软倒下。
    满贤压在盛琳身上，喝道：“说，灵魂石在哪，不然杀了你。”
    盛琳指指自己胸口，满贤伸手摸出灵魂石，惨淡的星光下，六棱锥形状的灵魂石特有灰色光芒莹莹发亮。收好灵魂石，满贤笑道：“你这贼也是够笨的，就这脑子还敢打灵魂石的主意？”说完轻轻扭断盛琳的脖子，将尸体推入海中。
    干完一切，盛琳满意地转过身，才发现两个人影堵在通道尽头。
    “风把声音传过来了。”驭风师缓缓走上前来，大副甘原不动声色地跟在后面。方才二人正在甲板唤风乘凉，法术风把盛琳与满贤的对话一丝不漏地传过来。驭风师与大副悄悄摸过来，正看到满贤把尸体扔进大海。
    “杀人偿命，若你交出灵魂石，我们可以当作没看见。”驭风师激动得眼睛发红，一颗灵魂石，足以买下雪鸥号，和船上所有货物。
    甘原补充道：“还有灵魂石矿的地点。”
    满贤后退两步，他知道驭风师的战力都不会弱，犹豫着要不要叫喊。甘原见他面色有异，喝道：“抓住他！”
    驭风师念个咒：“风之束缚！”空气忽得扭曲开来，满贤怒吼一声，甘原却什么都没听见。
    “风壁。”驭风师得意道。狂风犹如绳索，将满贤压制得动弹不得。甘原走上前去，满贤怀中搜出了灵魂石。
    “这是······没被加工的灵魂石，刚出土的！”甘原也是个识货行家，这会儿已经兴奋地头得发麻。
    驭风师一声低喝，满贤被甩在地上，刚才躺在这的是盛琳。
    “我说，我都说，只要不杀我，石头给你。”满贤眼见事情败露，不如保住自己小命，就此和这害自己九死一生的石头一刀两断。
    “在哪找到的？”驭风师早就听过北原大陆有灵魂石矿的传闻，只是传闻一直是传闻，现在确凿无疑了。
    满贤咳嗽一声，尝试着运转体内源力舒缓疼痛，却发现脉络早已被驭风师打上封印，能不动声色就把自己封印，这驭风师的魔法造诣倒也非同一般。满贤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回答道：“我本是一支商贸队的护卫，队长在霜城一个苏魁人那里偶然得到灵魂石矿的线索，就带着我们······”
    雪鸥号最好的卧室里，赵广利正倚在天鹅绒沙发上，得意地喝着小酒，一边喝还一边哼着《远土之滨》，只不过曲调欢快无比，完全没有离家的哀思。
    “做完这一单，我就能在流水花园买栋别墅，讨个小老婆，把这船租给别人，这东奔西走的行当就让别人来做吧，老子一年收一千猎鹰币，这雪鸥号可是条好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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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魂石，就在女妖海岸山脉。”甘原拿出灵魂石，对目瞪口呆的船长说道：“我们转向回北原大陆，趁消息还没传出去，找到矿脉！”
    “这·····这·······”赵广利脑筋还没有转过来，看着面前三人，和甘原手中奇异的石头，最后不满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嘛！什么灵魂石？”他一生都在海上奔波，对陆上诸事皆不关心，自然不认得百闻难得一见的灵魂石了。
    甘原一把拽过满贤：“他们这船人找到了灵魂石，可惜都死了，天父慈爱，让我们救了他，这可是灵魂石啊，船长！”
    “我这船是要拉货的，不是用来寻宝的。”赵广利才不想深入北原，还是女妖海岸那种有去无回的地方。“你们都疯了吗？活腻了去给苏魁人送头骨？”
    “您是船长，只要找到灵魂石，整个黑林卫的女人都想嫁给你！”驭风师急道，“您就是黑林卫的首富！”
    赵广利嘟囔了几声，不知道在低声嘀咕什么，最后摇摇头：“我才没有那个命，过了天界山我们都得死，不行不行。”
    “他知道路，很安全。”甘原指着满贤说道。满贤打了一个哆嗦，爬到赵广利脚下：“求求你们别带我去，我已经都告诉你们了，那条路走不通了，苏魁人已经知道了，船长，我们的船上就是被苏魁人炸了的。”
    赵广利吓了一跳：“你听听，你听听，苏魁人居然上了船，他们可是宁愿死也不离开陆地的。我们现在过去，就是拿脑袋往刀口撞。”
    甘原大手一挥：“山高林密，我们总能混进去。”
    “不行，你们想去，到了巨鲸港，你们自己搭船回去。”赵广利道。
    甘愿不满：“我们人手不够。”
    赵广利：“巨鲸港有大把人。”
    “那些人靠得住吗？都是些人渣”甘原怒了。
    “我的人不是用来寻宝的，要走你自己走。”赵广利寸步不让。
    厢房的争吵声越来越大，赵广利的侄子二副带着一群人冲进去后，里面传来各种噪音，其中还混杂着莫名的尖叫。最后，狂风大作，火焰在寂静海上燃起。
    半个时辰后，几个水手放下小木筏，离开了缓缓沉入寂静海的火船。他们筋疲力竭，拼了命向巨鲸港的方向划去，海面又恢复了平静······
    几天后同样宁静的夜晚，一处不知名的岬角站有两人，黑风呼啸，卷起混沌的波涛，海水义无反顾地撞在嶙峋的岩壁上。
    “听说有人在北原发现了灵魂石矿。”一个低沉男声道。
    “快一千多年了，纸是保不住火的。事到如今，全盘皆输，你想往何处去？”另一个说话之人也是个汉子，只是声音富含沧桑感，但对这个消息并不吃惊。
    “若我定要飞蛾扑火。”低沉男声略带忧虑。
    两人一时无话，只是注视着浩瀚星海，直到一颗流星划过夜幕。
    “我是你的盾牌兄弟，生亦何哉，死亦何苦？”粗声汉子伸出拳头，两人拳背靠在一起。
    “那就去见识一下神话时代的力量吧。”
    “搅他个烈火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