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城往事

    
    农人常说瑞雪兆丰年，那是积雪压在麦苗上，阻隔了冷空气的传输，所以能够帮助麦苗保暖。气温回升之后，雪花融化，又可以滋润农田。然而大雪下到这个程度，带给农民的却不是对来年的期待，而是无尽的苦恼。
    杜德仲走访了好几个乡镇，包括李永忠曾经任职的后侠镇，均发现农村的灾情尤为严重。要知道农民可以依靠的收入来源还很单一，除了农业种植就是外出打工。黎城户籍人口一百五十万，常年外出务工的群体就在三十万人以上。
    考察完后，杜德仲马上召开领导班子会议，讨论今年对农民的补助政策。国家有国家的既定补助标准，而借着扶农基金的成立，黎城地方上又额外制定了一分补助方案。就去年的水灾来说，给黎城农民造成了严重的经济损失，除了国家补助的资金之外，黎城又按照每人200元的标准发放给了全体农民。这钱看上去不多，但全市农村户籍人口将近一百万，支出下来也是一笔不菲的费用。
    当然，这补贴只有在遇到自然灾害的时候才会提供，正常状态下是绝不会存在的。由于这个方案，杜德仲在农民心目中的形象越来越伟岸，名声也越来越响亮，反倒是创立扶农基金并提供大额资金的程黎平被彻底忘到了一边。
    程黎平也不在乎这些虚名，毕竟他此刻身在香港，父母也离开了黎城。不过听闻雪灾再次来袭，考虑到故土情节，他还是安排郑彤转了五千万元给扶农基金会那边。用的名义依然是LC集团香港分公司，反正杜德仲一看就知道这是程黎平的个人贡献。诚品食化公司的老总周寿昌听闻此事，也马上召开了集团会议，最终决定捐款一千五百万元，再捐赠价值五百万的食化产品给全市百姓。红山酒厂的任叔不甘人后，只是酒厂的利润空间还不够大，只捐了八百万元出来。
    劫来的两船货物，全部拉回到了香港的仓库里。由于许俊霖的关系，程黎平这次避开了许劲升。可是程黎平依然没有隐瞒许璟雯，老老实实的把所有事都说了一遍。许璟雯也听说了唐经天一家被灭门是许俊霖下的毒手，想到弟弟在不归路上越走越远，只能抹泪苦叹。
    程黎平没有出言相劝，站在他的立场上，他也不想对许俊霖下手，可许俊霖的所作所为确实太过火了。纵然如此，程黎平也只是用了点计谋，并未真正打算跟许俊霖火并。至于许俊霖和纳兰婉儿大战过后，不管谁输谁赢，他都要站出来将属于自己的红岛拿回来，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定局。
    这场谈话是在LC集团香港分公司的办公室里进行的。郑彤认为维多利亚港外的办公楼视野开阔，环境也够好，索性直接在这里签了长约。油麻地那边的办公场所，虽然租期还有小半年，却不打算再回去了。
    许璟雯伤心了片刻，道：“以俊霖的罪行，哪怕放在香港也要被处死了吧？”
    程黎平点了点头。杀了唐经天满门二十多口，劫走两百多亿的资金，再加上唐经天的社会影响力，许俊霖想找个好律师都没有人接这单生意。没人否认唐经天曾经犯下的罪行，但他的妻儿老小都是无辜的，就算没人追究许俊霖的责任，香港道上的人也不会留许俊霖活命。因为他触及了人性的底线，不可原谅。
    许璟雯没有再落泪，或许她早已经预料到了许俊霖的下场。程黎平也没有别的话可说，两人静默的坐在办公室里，气氛显得异常尴尬而微妙。
    打破这宁静的是郑彤，她来到程黎平的办公室外，敲了敲玻璃窗，然后指了指办公桌上的电话。程黎平接通后，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小程，是你吧？”
    程黎平不做声，他倒想看看陆建平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到底想干什么。
    “说话，我知道你在办公室。”陆建平怒道，“入关记录上有你的名字，别给我装哑巴。”
    程黎平无奈的摇摇头，看了许璟雯一眼。许璟雯会意，转身出去了。程黎平笑道：“老陆，这么照顾我啊？一举一动都不放过，你们这样做让我感觉很不适应。”
    陆建平大吼起来，若非隔着电话线，程黎平觉得他的口水都能喷到自己脸上来。“别自作多情了，谁有心情监控你！你小子能不能安分一点，收复红岛你就去打红岛，需要援助你就说，好端端的你袭击人家澳洲人的商船干什么？你知不知道，阿格耶乐矿商集团的官司已经打到京城来了！”
    程黎平皱了皱眉，自己明明冒充了许俊霖，澳洲人怎么会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莫非他们已经跟许俊霖接上了头，双方沟通过了？
    “说话啊，说话！”陆建平气的确实不轻，因为这事儿，大年初三他就挨了上头领导一顿臭骂，连午饭都没心情吃。
    程黎平笑道：“我是冤枉的，这有什么可说的？澳洲人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你要不说，我一点都不知道，莫名其妙来这么一顿吼，你告诉我，我有什么可说的？”
    陆建平怒极反笑：“好啊你，这个节骨眼上还给我装糊涂。你敢说在昆山群岛上对澳洲人下手的不是你的人？雷曼没认出你的声音，岛上的人却拍下了你们的照片，你真以为这一切干的滴水不漏？那两艘商船上还装设了全球定位仪，除非沉到了海底下，否则就算藏进了船坞里，也照样能找到。”
    程黎平一脸苦笑，怪不得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还留下了不少隐患在后面。反正干都干了，澳洲人掠夺了那么多矿石，当初也在背后阴过自己，吞他们两船货也不冤枉。不过陆建平这是发的哪门子火，他可有些难以理解了。
    “行行行，我认了。”程黎平道，“怎么的吧？有本事让他们找我来算账，我正想跟他们说道说道了。”
    陆建平道：“说道什么？你占理吗？”
    程黎平道：“占我红岛的人虽然是纳兰婉儿，但挖掘我矿山的人却是澳洲白人，我找他们的晦气，有什么不对？当了婊 子还立牌坊，这群洋鬼子真有意思。”
    陆建平皱起了眉头，在他印象当中，程黎平可不是一个如此多话的人。“小程，我警告你，不许再胡来了。你这样乱搞，会给我们带来严重的外交压力！”
    “为什么？”程黎平装起了傻。
    陆建平道：“什么为什么？你入关的时候，填的是哪国人？”
    “中国人。”
    “那不就结了？你是中国人，中国人劫了人家合法的商船，打死几十号人，你说人家抗不抗议，施不施压？找你找不到，人家肯定要问国家讨个说法！”
    程黎平森然一笑，道：“嘿嘿，这话说的真是没毛病。人家抢占了我的红岛，你们不去找他们要个说法。军工部门需要的矿石没了，你们也不去给他们施压。现在我只不过拿一点利息回来，你们就急着跳出来怪我。今天我丑话说在前头，等我收复红岛，你们一块矿石也别想拿到。”
    “哎，小程，你别……”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陆建平愣了。这个王八羔子，怎么这么不对劲呢，在北汶浪，自己可是豁出命来救了他们一把啊。不对，陆建平马上反应了过来，程黎平岂是这种容易动怒的人，他一定又在谋划什么事了。按照原来的号码拨过去，那边直接拒接，再忍着满肚子怒气打了一遍，陆建平惊讶的发现他的号码被拉黑了。
    程黎平的反应速度很快，既然对方知道他是在其中搞鬼，或许很快就会采取报复措施。许俊霖这帮人暂时不敢回到香港活动，澳洲那些人可来去自由。留在香港，只会给郑彤等人带来威胁，干脆利落的抽身走人，反倒是一个最有利的决策。
    将大概情形跟郑彤一说，郑彤理解的点了点头，道：“放心吧，公司这边有安保人员，一般人轻易上不来的。”
    从郑彤的办公室里出来，程黎平看了许璟雯一眼，道：“那批货就交给你了，注意保密，注意安全。”
    许璟雯却瞪着眼睛说：“你又要走？上回说过了，以后都要带着我，不许再赖皮了。”
    程黎平为难道：“雯雯，我们还要继续漂泊，不*全。”
    许璟雯道：“那我不管，我说过了，要做你一辈子的拖油瓶。”
    程黎平无可奈何，只能坐下来耐心的跟许璟雯解释为何不能带她去。许璟雯认认真真的听完了，然后慢慢的说道：“我知道你们还要开战，我也知道你们跟俊霖还要拼个你死我活。我只想……我只想再见我弟弟一面，让他回来伏法自首。如果他死了，我也能把他的遗体送回来。”
    说到这种感伤的话，许璟雯却没有再流泪，就算血肉至亲，也不能无视许俊霖伤天害理的事实。程黎平沉沉的叹了口气，道：“你要不要跟许叔再商量一下？”
    许璟雯果断的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我可以做主。再说，他心脏不好，暂时还是别刺激他了。”
    程黎平轻轻揽住许璟雯的肩膀，将她拥入怀中。这才半个月没见，许璟雯已然瘦了很多。程黎平一阵心痛，刚想好好抱一会儿许璟雯，却见满脸歉疚的郑彤又出现在玻璃窗外。郑彤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程黎平松开许璟雯，走出来苦笑着说道：“郑小姐，就说我不在，已经走了。”
    郑彤道：“不是那个人，是地质研究院的方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