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好似一团永不止息的天火永恒长存,肆意的释放着磅礴的热量,烘烤着天地万物。
荒凉大漠,沙色如金,可在这大漠之中,纵使金沙遍地,却换不得一丝可以滋润嘴唇的水汽,于己无益。
一匹已经熬干了精神头的快马颓然地迈着步子,在缓缓的沙地斜坡上留下一串蹄印,随后又被抹平。
日行千里的良驹宝马,在这时也已然彻底失去了激情,四条健壮有力的大腿似乎支撑不住马背上的人的重量,每走一步都瑟瑟颤抖着,汗水早在淌出体外时便蒸发消失,只留下滚烫的皮肤、毛发。
黄凉仰着头,手里的水壶口打开着,斜对着他的眼睛,然后视线就在水壶侧面穿了出来,那里是一个被利器割出的缺口,这个缺口令原本满满一葫芦的水全部流干、洒尽。
“这群莫名其妙的沙匪!连我最后一壶水都弄没了!真是一点活路都不给留啊!但这是为什么啊?!~”
炎热与缺水让马背上的黄凉就连骂娘的声音都显得虚弱不已。
想到自从来到大云国边境的几日中不断被各路来路不明的敌人伏击,黄凉就忍不住心头泛起一阵愤懑,这愤懑已经积蓄了许久了,虽然在不久之前刚刚发泄了一通,但是这一通发泄固然让他得了一时之快,此时却是后悔极了,如果不是实在忍不住转跑为反攻,他现在至少还有一壶水的生命。
在此时,水,便是生命。
“唉!~~”
忍不住苦涩一叹,黄凉手撑马背坐起身来,后背已经被晒地发烫,他必须要换一个姿势,至少这样还让他能多活一会儿。
回首望了一眼身后,见那由一条绳子绑住的半人长的匣子还在,他就再次像是条被晒干的咸鱼般,无精打采地望着热浪腾腾的前方,入眼的依旧是满地沙金似的大漠。
阳光晃眼,他嘴唇已经因缺水而干裂发白,但身处大漠之中,最危险的不是缺水,也不是头顶烘烤万物的天火,而是迷失了方向,就如同此刻的黄凉。
从那边陲小镇之中进入荒古大漠实在是不得已之下的决定,那些不知道因何缘故对他展开围追堵截的沙匪强盗似乎是认准了他一般,对他穷追不舍,即使他已经进入了这堪称绝地的荒古大漠,对方依旧在追赶着他。
不过他虽不知道被追杀的准确缘故是什么,但是能够猜测到的却是有不少可能。
此次他踏足西北边陲的目的是为了探究西北之地的大楚国军队动向,此举行动隐秘,但终究是触犯了楚国的,若是楚国方面因此而对他用些手段,都实属正常。
黄凉整个人被晒得脑袋发晕,但在这时,他脑袋里的思绪却偏偏是此起彼伏,横生不定起来。
他甚至都已经为如果一路追袭他的沙匪找了理由,为什么楚国方面要对付他,而出手的却是一群边境沙匪的理由。
理由简单的很,那就是此地已是楚国与云国的边境所在。
楚国虽然似乎正在孕育着一场针对大云国的战事,但即便这是从那个神奇的无名组织传来的密信中的消息,其中也有不确定之处。
不过若是对他动手的真的是楚国方面,那么真正出手的自然不会与楚国有什么直接的联系,沙匪和强盗,正符合这些条件,于是自然而然地,密信之中的信息黄凉已经信了大半。
当然,即便如此,这些终究只是推测,不过若是推测成真了,恐怕那个向他传递密信的间谍,就定然是惨了,想到那个间谍,黄凉不禁感到有些可惜。
越是往这个方向去想,他便越发的感觉事情的这种可能性越高。
根据他在云游之际偶然加入的那个无名组织中他亦无法详细知晓的秘密信息,结合着大云的军机司接到派往大楚国间谍的密报来看,楚国欲发动战事的可能性极大,尤其是再加上此时楚国内部的情况,这种可能性便是更加会被放大数倍不止,几乎已经可以断定无疑了。
楚国虽然建国不过三百年,但国力较之拥有五百年底蕴的大云也是丝毫不落下风。
自从去年楚国新帝登基之后,与大云比邻的楚国便大兴改革之事。
然而新政虽有千般好,却总是万事开头难,况且新政尚是镜花水月,无从确认结果如何,但大楚新帝显然心有雄途之志,新政对于大楚未来的描绘又是那般地美好,自是对新政大加支持。
然而如此一来便是引发了大楚朝堂内部的党争加剧,更是有了新党与旧党之明确区分。
这般情景自是因为大楚新帝是登基之初,对朝堂的掌控力度并不足够,不过这位新帝倒不是自大狂妄的人,当他意识到因为自己的心急造成了大楚朝堂现状之后,立刻减缓了新政的力度,并与此同时调节新旧两党两方的矛盾。
当然,作为帝王当然是不需要向臣子低头的,况且新政在大楚新帝的眼中、心里只是他实现宏图的工具,即使这件工具在他的心中十分重要,但工具即便有再大的功能,依旧逃不脱是工具的事实,而工具自然是不能反过来对付主人的。
最初,新政之说只是一种论调,鉴于大楚往日的变法失败之教训,在新帝登基之前,新政都只是停留在理论上的纸上谈兵,因此,新政并非是一党。那时候的所谓新党,仅仅只是一群权势微弱的官员、学子们互相交往、援助的交流性质。
不过大楚新帝在继位之前便与这个由有进步心的官员、学子组成的团体有所来往,从他登基之后的表现来看,对于那只存在于言论话题之中的新政,显然让那位大楚新帝颇为向往,所以才在继位不久之后,便提拔新党官员,打压旧党势力。
这般情况一直到了大楚国内部斗争的明显加剧,一直到大楚新帝察觉到这一点。
楚国内部党争不休,旧党对于新政排斥不仅仅只是政见不同,更因为新政一旦实施,旧党的利益便会被碰触,利益向来都是引起争斗的最直接导火索。
利益当先,旧党自是绝不会低头。
旧党的优点在于底蕴深厚,新党的优点则是在于有大楚新帝的支持,虽然变法之事便是身为上位者的皇帝也无法直接决定,可是有了大楚新帝的支持,那些原本身在官场中低层的新党成员,却是能够披上一层忠君为国的‘大义’,然后‘胡作非为’,至少在旧党的眼中,就是如此。
党争之事即是旋涡,亦是机遇,对于那些踏实淡薄的人,自是旋涡,因为身在官场,不管是在哪个国家,面对变法这般的党争,都只能选择一方,而不得摇摆或中立,政治倾轧之前被淘汰的往往都是摇摆不定的墙头草。
而对于那些一心登高,想要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有志者,却是一次不可多得的机遇,抓住了,成功,便能够应有尽有,至于失败了如何,呵!所谓利益遮人眼,当仰头望天之高时,总会忽略脚下的。
在楚国的朝堂纷争中,妄图得到最高利益的并非是哪一个臣子,而是大楚的新帝,他彼时已经登临天下最尊贵的宝座,可是他想要的却是更多,他想要的天下!
不是楚之一国之天下,而是天下之天下!
事实上,楚国的党争之事,便是因为他的野心,而诞生的。
而此时,党争已经成为了拖他后腿的累赘,可是新党因他而诞生,是被他握在手里的刀,他自然是不会松开,不过新党之人自从有了他的支持之后扬眉吐气,也变得有些得意洋洋,为了长久利益,自是不能继续放任新党膨胀下去了。
但楚国新帝对于顽固不化却手握大楚根基的旧党,更是厌恶,对于那些明明享受着荣华富贵,却要求皇帝戒奢从简的所谓忠臣,他心中不屑一顾,乃至怨恨,在他的眼中,这些人才是真正的蛀虫。
所以,新党虽然需要压一压,但是旧党却是不能多用。
于是,在大楚新帝的政治诉求之下,一场转移内部矛盾的对外战争,就即将拉开帷幕!
以上,便是黄凉此次在两国边境游荡一圈之后所得到的一切信息。
为了得到这个情报他花费了许多力气,亦冒了不少险,而费力得到这些信息,为的,只是能够回家一次。
不过此时看来,这样的机会似乎有些渺茫,就像是沙漠中的一粒沙,就像是沙漠中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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