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江湖

    
    白家庄祖屋大堂之中，白老夫人将一切娓娓道来。
    白老夫人感慨着道：“大楚初三代皇帝，举兵反抗暴权的齐国暴政，子孙三代借助周围势力推翻齐国的压迫，砥砺奋进，最终建立大楚，这其中的艰辛不言而喻。”
    黄凉点头，一个国家的建立，比天下江湖之中任何一个从底层崛起、最终功成名就的高手的经历，都要更加传奇，也更加艰苦。
    “当年的齐国朝纲紊乱，但国力依然强盛，楚国李氏虽然占据民心，举兵而起，但是两者之间的差距依旧巨大，对于当年的楚齐之争，外人只知道是楚国取得了胜利，但是怎们获胜的，却是知之甚少。”
    白老夫人目光之中闪烁着回忆，缓缓道：“见仇关一役，白家老祖与白家精英尽数阵亡，为楚国李氏取得了攻入齐国大都闽京的宝贵时机，但其后齐国大将王延平攻破见仇关，率领二十万大军奔赴至闽京城外。当时楚国李氏为了尽快结束战争，只率领了五万大军，攻破闽京城之时更是只余一半兵力，在这种情况之下，即便是围而不攻，也能令楚国李氏灭亡，王延平乃是齐国名将，自然不会不懂兵法，可是最终胜利的一方却并非王延平，而是楚国李氏。”
    黄凉问道：“这里面可是有什么隐秘？难道是王延平见齐国王室陨灭，于是降了？”
    白老夫人摇头道：“王延平乃是个不辨黑白的愚忠之将，自然不会投降，更何况他也没有必要投降。”
    黄凉点点头，也觉得自己的猜测有些好笑，以二十万大军围困不足三万的敌军，且齐国皇室已亡，但凡有些野心之辈，都必然会产生某些想法，因此在这种情况下要是降了，那主将的脑袋就一定是有问题。
    只是既然如此，楚国最终又是如何取胜的呢？难道楚国那不足三万的士兵，全是先天高手？也只有如此，才有可能获胜吧。
    但这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白老夫人为黄凉解开了疑惑。
    “后来有留言在楚国之内流传，言楚国李氏乃是天命所在，以不足三万之兵力剿灭王延平二十万大军，这自然是虚假之言，实情是楚国李氏借助了一条冰龙之力，攻入闽京城是依赖于此，毁灭王延平那二十万大军亦是依赖于此。”
    黄凉皱眉道：“就是那条冰龙？”
    白老夫人点点头，道：“是的。”
    黄凉不解道：“我曾经翻阅古籍，知晓妖之存在，但据我所知，妖的时代早已经逝去，那条冰龙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白老夫人摇头道：“此事我也不知，我只知道那条冰龙是楚国第二代皇帝李云成寻来的。”
    黄凉道：“李云成，那位只坐了三天皇位的楚国皇帝第二代皇帝？”
    白老夫人道：“是的，那位皇帝是一位真正的仁君。”
    黄凉听闻此言，已经有所猜测，道：“但是他只做了三天皇帝，而且死因成谜。”
    白老夫人没有接话，继续道：“第三代皇帝便是李民璜，那是一位雄才大略的帝王，在这位皇帝上位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册封楚国境内天命道掌教黄守劳为护国法师，公子既然是来自外界，那么定然听说过这个名字。”
    黄凉道：“这是自然，碧落榜之上留名之人仅有三十六，掌中乾坤黄守劳，自然是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是一位真武境高人。”
    史料有载，真武之境以上仍有阶梯，但当今天下，真武境高人都是罕见，更不要再言其上。
    而这位楚国境内的天命道掌教，便是碧落榜也即是天榜之上的三十六人之一，货真价实的真武境高人。
    提到这个名字，黄凉便想起了这位真武境高人的看家本领，阵道！
    天命道这个听起来似乎像是逆来顺受专司占卜的门派，但事实上令其门派之名传遍天下的，实则是其阵道之法。
    其道为三千道门之一，崇尚制天命而用之，顺导自然之道，为强绝之阵法，更曾有以阵道困杀真武的战绩，端是不凡。
    而天命道在许久之前虽然有所辉煌，却也曾经落寞了一段时间，而其再次崛起的缘由，便是因为黄守劳此人。
    听到白老夫人言及此人，黄凉已经可以确认，此地之阵，便是出自天命道。
    天命道乃是道门之一，令他体内同为道家功法的无量决受到影响，虽然有些巧合之处，但已经并不是难以理解之事了。
    白老夫人听到黄凉的话，却是一惊，问道：“黄掌教已经登临真武了？”
    黄凉微微一怔，随即释然，道：“就在百年之前。”
    此境三百年之前就已经存在了，外界一百多年之前的事情，白家庄之人自然不可能知晓。
    真武境高人内外相合，能虚空临渡，有天地即我的说法，寿数自然突破常人限制，据史料记载，历史上活得最长的一位真武境足足横渡一千八百五十四载，虽然这名真武境高人所修炼的功法青木长生功本身就有延年益寿之能，但最主要还是因为真武境界已经超乎江湖人的范畴了。
    黄守劳于百年之前突破内神合境登临真武境时虽然已经三百五十余岁，如今更是四百多岁了，可事实上他还有很多年好活呢。
    白老夫人感慨道：“当年黄掌教能够成为楚国护国法师，最重要的是因为其精通阵道之法，而非实力，却没有想到，如今黄掌教竟然已经是陆地神仙一般的真武境高人了。”
    黄凉道：“三百年时间已经足以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白老夫人又是点头叹息，感慨一番，沉吟许久后，才开口继续讲述当年之事。
    “楚国第三代皇帝李民璜册封黄掌教的原因，便是为了那条冰龙，黄公子见识匪浅，想来已经明白，此地正是三百年之前天命道所为的阵法而成，专以困住那条冰龙，而我们白氏一族，便是守护此阵法的守阵者。”
    黄凉不解道：“我的确已经猜到，但是天命道为何要将冰龙封困？难道这冰龙不是楚国的帮手吗？”
    白老夫人皱皱眉，摇头道：“对于此事内情，我白家长辈也没有记载，想来是也不知晓吧。”
    黄凉闻言撇撇嘴，心中腹诽：怕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敢知道吧。
    曾经有一阵子黄凉对妖十分感兴趣，于是翻阅了云国皇帝藏的诸多藏书乃至秘本，那些书籍上面关于妖的记载，绝大多数都有一个共通，那便是妖吃人。
    有一部名为《探妖密录》言及此点，说妖吃人并不仅仅只是丛林法则，还因为妖吃人能够增长妖的实力，虽然也仅仅只是猜测似的浅谈，却也未必虚假。
    若是以此点为基础去猜想那段逝去的历史，应该是这样的：楚国第二代皇帝李云成不知从何处寻来了一条冰龙，便许以承诺换取其出手相助，冰龙之力果然非同凡响，一举攻破了齐国都城闽京，之后王延平大军围困闽京城，同样是因为有冰龙相助，最终才终结了楚齐之争。只是这战事结束后不久，楚国第二代皇帝李云成便离世，而新上位的楚国第三代皇帝撕毁了其父与冰龙所立的契约，并且还借助天命道的阵法之威，将冰龙封困于此。
    猜测终究只是猜测，而这种猜测，黄凉自然不会在白家之人面前说出，否则便是一种对楚国的不敬，毕竟背信弃义这种事情好说不好听。
    黄凉点点头，随即又心生疑惑道：“既然是封困冰龙，想必也不会再破开此阵了，那为何白家也会在此阵之内？”
    白老夫人解释道：“这是我白氏一族的选择。”
    “哦？”
    白老夫人微微仰头，回忆道：“自从三百年前见仇关一役后，我白氏一族便走上了衰落道路，楚国第三代皇帝李民璜有感于白氏一族的功劳，于是在让黄掌教布置封困冰龙的阵法之时，在阵法之中做了一些改动。”
    黄凉问道：“是什么改动。”
    白老夫人答道：“原本的阵法只是用以灭杀冰龙，但由黄掌教改动之后，却是转变为了以阵法消减冰龙体内的力量，白氏一族在阵法之内可以吸收从冰龙体内流出的力量，成就先天寒冰真气，更是能够令白氏一族的后人出身即有先天之基。”
    黄凉为这奇思妙想而惊骇，问道：“可是成功了？”
    白老夫人摇头，道：“当初此阵成立之时，黄掌教曾说此阵能够持续五百年，这五百年即是消磨尽冰龙的力量与生命的时限，也是白氏一族获得先天之体的时间，而如今时间未到，而且已经希望渺渺了。”
    黄凉不解道：“希望渺渺？”
    白老夫人叹气道：“公子可知魔道霜星门？”
    黄凉微微一怔，不解为何话题陡然转折，低头想了想，皱眉道：“魔道我自然是知道，其中大天魔宗更是有真武坐镇，不过霜星门之名倒是未曾听说过。”
    白老夫人道：“公子不知霜星门也是正常，因为这霜星门在三百年前就已经式微，乃至于到了灭亡之际。”
    黄凉隐约捕捉到了什么关键，忽然道：“也是三百年之前？”
    白老夫人一笑，道：“公子果然才思敏捷，是的，三百年之前，当初进入此阵的，并不仅仅只是我白氏一族，还有霜星门，也于三百年之前秘密潜入了此阵之内。”
    说到这里，白老夫人苍白的眉毛微皱，自语道：“此阵乃是天命道掌教黄守劳亲手布置，按理来说，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可是这一切偏偏就是出现了。”
    黄凉闻言心中也是疑惑，但是并未深思。
    他问道：“霜星门为何潜入此阵？”
    白老夫人不确定地猜测道：“也许是因为知道了此阵能够令后辈弟子拥有先天之基吧，毕竟当初的霜星门几乎已经要被魔道除名了。”
    这个猜测倒是有些可能，黄凉也不纠结，回到之前的话题，道：“老夫人说希望渺渺，是因为这霜星门吗？”
    白老夫人答道：“对此我也不甚确定，因为白家之人无一对阵道有研究。”
    黄凉皱眉，问道：“是阵法出现了问题？”
    白老夫人不答反问，道：“公子来时已经看到了此地的情况了吧，植被荒凉，作物难收，这并非是从前的样子，而是最近，这正是因为这阵法之内的冰龙之气不断猛增的缘故。”
    黄凉微微沉思，忽然明悟，道：“不是阵法，而是那冰龙要陨了？”
    一反常态之事必然有其背后的原因，人死之前亦有回光返照，更不要说是龙这种存在。
    白老夫人微微点头，道：“公子能够在冰龙的爪牙之下幸存，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黄凉笑道：“看起来我运气不错。”
    白老夫人却是笑不出来，道：“公子虽然躲过了一劫，却还有另外一劫将至。”
    黄凉微微一怔，道：“什么劫？”
    白老夫人用忧愁的目光扫了一眼此院内、堂中的白氏族人，幽幽一叹，道：“这阵法存在之期为五百年，只有等这五百年过去后，此阵才会开启，而如今不过三百载。此阵的阵眼正是那条冰龙，若是这冰龙坚持不到五百载时限，结果会是如何不得而知，是这阵法就此消散，还是阵内之人随着阵法一同毁灭呢？”
    黄凉拧眉，道：“恐怕是后者，毕竟这阵法本就是困杀之阵。”
    他说出这话之后，白老夫人又是一叹。
    与此同时，聚集于此的白氏族人除了少部分之外，大多都已经懵了，他们于此阵之内出生，便以为天地只有这阵法这般大，忽然听闻还有外界存在，已经是接受不能，然后这个消息却只是一个开始，接着他们竟然又被告知，生命所剩无几，不知何时他们就会随着冰龙、构建成此地白家庄的阵法一同灭亡，这简直就是一场恐怖可怕的玩笑！
    是一点都并不好笑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