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江湖

    
    白兰儿的出手实在令人措手不及，就连黄凉这个先天境武者都没有察觉到，就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其他人之中不仅仅只包括玲玲，还包括霜星门的那个很有礼貌的邪气青年。
    噗！
    锋利的短剑轻易地就刺入了那青年的心窝，那个邪气青年只来得急露出一个惊诧不解的表情，随着那短剑抽出，整个人的生机便已经开始如同扎破的水袋一般，汩汩流淌，转瞬之间就消散一空了。
    玲玲尖叫了一声，又立刻捂住了嘴巴。
    她虽然只是白家庄的一个仆人，对于自己身处的地域是一座大阵都不清楚，但是对于此地唯二的势力，白家庄与霜星门之间的仇怨，还是知道的。
    而她同样也知道，这位兰姑娘的父亲白明渊，正是死在了白家庄与霜星门争斗之中。
    白兰儿收剑后撤了两步，避开了从邪气青年心窝迸溅而出的鲜血，干净秀美的面容绷得紧紧的，似乎是在表示她对于杀死这个初次见面却你死我活的青年的冷漠，可是她的眼眸中跳动的神光却是接着就将她心情的不安定暴露得干干净净了。
    黄凉看得出，白兰儿必然是初次杀人，一个人初次杀人的时候总会有些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变化。
    但是白兰儿这初次杀人，她却显然是早已经做好了谋划，所以她的面容才是冷漠的，即使眼眸中光彩闪烁，呼吸更是明显乱了起来，却依旧保持了一定程度上的镇定。
    黄凉看了一眼那倒下去的邪气青年，接着便看向白兰儿。
    白兰儿动作略显机械的拿出一块方帕，将手中只有小臂长的短剑粗略擦拭，擦得并不干净，将短剑收回袖中的时候更是侵染了一角袖口，可是她却毫不在意。
    她很快就从初次杀人的慌张之中回过了神来，甚至当她回过神来之后，她的整个人都发生了变化，一种不同于以往亲切自然的气质的锋锐从她的眼中、眉宇、整个人上散发出来，她整个人都焕然一新了。
    黄凉只听到她口中念叨道：“第一个。”
    ……
    黄凉看着白兰儿，道：“寻仇？”
    白兰儿自然知道他的意思，表情僵硬地怪异一笑，道：“是的。”
    黄凉皱眉，又问道：“你是故意引我来此的？而这个霜星门人也是你叫来的？”
    他虽然在开口询问，可是却已经能十分肯定了，所以在白兰儿开口之前，他又道：“我从你刚才的那一剑中看到了魔道影杀功的痕迹。”
    魔道是一个庞大的势力统称，魔道中人大多孤傲自我、性情多变、狂妄暴戾，从古至今魔道枭雄虽然层出不穷，但是却从未有过任何一人能够统合魔道，即使是横行百载的万灭魔教，也只不过在名义上面将魔道统合，而那种情况从开始到结束，也不过持续了十年，十年之后，不但魔道再次分解，化为一盘散沙，那魔焰滔天、倾压一时的万灭魔教也落得分崩离析的凄惨下场。
    在当今，魔道中仍有势力强悍如大天魔宗那种能够与道门执牛耳者自然道门、佛宗领袖琉璃寺屡有摩擦而不灭的大宗，亦有霜星门这种在三百年前就已经混不下去的小宗，而在魔道之中有一脉却是极为特殊，那便是影杀派。
    影杀派修的是刺客道，据传江湖第一杀手组织杀生楼，与这影杀派之间便有着深深地牵扯，但与影杀派有所牵扯的却不仅仅只是杀生楼一者，或者说，半个天下江湖，都曾与影杀派有过牵扯。
    影杀派早已经在江湖除名，因为他们肆无忌惮地刺杀江湖之中多个大派重要人物，最终这些大派联合在一起，对影杀派进行了多次绞杀，终于在第七次精密布置的绞杀中，被彻底抹除。
    只是那几个大派虽然抹除了影杀派的存在，却造就了更多的影杀派门人。
    因为影杀派的掌门也许是预计到了影杀派的必将毁灭的命运，于是在那之前变将影杀派的数部功法散播了出去，当那几个大派回过神来时，已经晚了一步。
    虽然在其后的百年中，这几个大派不断的灭杀各路突起的修炼了影杀派功法的武者，将影杀派掌门的这一手段的影响降到了最低限度，可是却也无法改变影杀派名亡实存的结果，甚至一名修炼了影杀派功法的杀生楼此刻，如今还名列黄泉榜之上。
    在影杀派散布出来的功法之中，影杀功便是其他诸部功法的基础所在。
    影杀功既然能够以影杀派的称号命名，自然不是什么简单的武功，这门功法修成后出手迅疾无踪，杀人之时不露一分杀气，仿佛动手之人是个幻影，突然袭杀总能防不胜防。
    但这门功法却也如同铁砂掌、铁布衫那种江湖中流传甚广的外门功夫一样，是出了名的易学难精。
    不过江湖人的高下，比的从来不是所修炼武功的强弱，便是修炼同一门功法的师兄弟，也是有高下之别的。
    就像此时眼前的白兰儿修炼的影杀功，显然已经是入了门，这令她分明只有后天境的修为，霍然出手却是令黄凉这个先天境武者都来不及阻止，这已经足可见她对这门易学难精武功的造诣匪浅了。
    这令黄凉既不解又好奇。
    当年影杀派被灭的地点是云国以南的蛮人部落与楚国以南的冰极之地之间，所以影杀派的功法传播范围也大概是当地周边，其中尤以武道传承荒芜的蛮人部落受到的影响最大。
    但不管怎样，处于楚国之地的白氏一族绝对不是会受到辐射的，如此一来，白兰儿所修炼的影杀功来历，就值得玩味了。
    而听了黄凉的话语，白兰儿却丝毫没有被揭露真相的慌张之态，接着她竟然完全不否定黄凉所说的话，直接坦然地点了点头。
    白兰儿漠然道：“我只有这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自然是对霜星门的那青年男子出手的机会。
    黄凉冷冷道：“你胆子不小，但出手很果断，所以在出手之前你应该已经想好了后果，动手的后果，和利用我的后果，你也一定知道，以你的修为绝对无法在我手中活命。”
    白兰儿看向他，道：“没错，只要你出手，我就一定无法活命，但你会出手杀我吗？”
    黄凉冷然一笑，道：“你了解我吗？”
    白兰儿摇头道：“我们之前从未见过面。”
    没见过面，自然就是不了解，何况就算是见过的，就能了解了吗？而不了解自然就无法确认黄凉是否会对他出手，因此她刚才的询问一定是真心实意的。
    黄凉眯起眼睛，眼眸之中闪过一抹冰冷，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敢这么做？”
    白兰儿双目与黄凉对视，却终究败下阵来，叹息了一声。
    就在她要开口的时候，黄凉忽然话语一转，道：“你似乎也别无选择，而我在这里的身份的确很是特别，因此，对于你利用了我，我也不是不能原谅的。”
    白兰儿霍然抬起头，脸上露出惊讶神色，但随后就意识到了什么，道：“你想要什么？”
    黄凉哈哈一笑，拍着手道：“你果然是个聪明的女子，那么你觉得你有什么会是我想要的呢？”
    话音落下，他眼眸中亮起期待的目光。
    白兰儿思索了一瞬，忽然神色怪异的看向黄凉。
    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黄凉却是从白兰儿的眼神中看出了什么，脸色不禁一僵。
    他嘴角抽搐一下，翻了个白眼，声音略显生硬道：“再想！”
    白兰儿呵呵笑了笑，道：“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了。”
    从影杀派流传出来的影杀功对黄凉来说，自然是很有吸引力的，当然，白兰儿能够给他的，还不仅仅只是影杀功，还有此地白家庄与霜星门之间的龌龊与纠葛。
    前者这门在天下江湖中名头都不小的功法，足以令黄凉感兴趣，而后者则更是关系到他在接下来该怎么做。
    白家庄的一言之词实在无法让他心安，在此地他的身份确实特别，就白老夫人所说，他似乎是此阵世界中所有存在的救世主，这实在是一个沉重的负担，因此，他必须要慎重。
    与此同时，在旁边从白兰儿忽然出手杀死那霜星门青年的惊恐之中回过神来的玲玲已经彻底搞不懂眼前的情况了，不过她倒是能够感受到黄凉与白兰儿之间的气氛转变，心情不再提着了。
    “兰姑娘，黄公子，我们还要继续去往寒池吗？”
    玲玲看了看黄凉，又看了看白兰儿，目光余角还不断地扫向一旁，似乎那里随时会有霜星门之人冒出来，于是整个人显得神情局促不安。
    白兰儿没有回答，她看向了黄凉。
    此时黄凉才是那个说的算的。
    黄凉看了她一眼，然后对玲玲道：“这里对你来说已经不再安全了，玲玲，你就在这里转头吧。”
    玲玲担忧地看向黄凉，迟疑道：“可是公子你……”
    黄凉笑着摇头表示无碍，白兰儿道：“玲玲，你回去吧，而且从此以后，你也该顾好自己了。”
    玲玲对白兰儿的话露出不解其意的疑惑，但她总是很听话，否则白兰儿这个在白家已经没有什么地位的小姐说的话，实在没有什么力度。
    娇小的身影从竹林小道中远去，那不时踉跄的背影看上去有些笨拙，但也很是有趣，能令看到的人情不自禁地笑出来。
    白兰儿的目光也在远眺着这道身影，但她忽然道：“玲玲是个很忠心的丫头，便是对我这个在家族之中已经没有什么地位的小姐也很顺从，可是这种顺从终究只是停留在这种程度上。”
    黄凉从这些话中看到了白兰儿的艰难，也明白了初见之时白兰儿身上那种亲切自然的气质，并不仅仅只是因为她是个令人亲切的人，更因为她的生活令她不得不如此。
    他随口问道：“你曾要拉拢她？”
    白兰儿忽然冷笑一声，道：“那时的我很无助，所以才做了这件蠢事。”
    黄凉诧异道：“蠢事？”
    白兰儿看着他的眼睛，沉声道：“那丫头是老夫人的人。”
    黄凉一怔，视线再次回到那道渐远的身影上，那道娇小的身影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注视，微微顿足，回头望来。
    黄凉垂头叹息道：“唉！这是早该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