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神的委托

    
    极刺耳的呕吐声回响在耳畔。
    离奈齿巴最近的位置，观众脸色惨白地昏了过去，被闻讯赶来的医疗团队拖走。
    看台鸦雀无声，如寒潮过境。
    奈齿巴将手掌塞进尸体，捏着鲜血淋漓的脏器，如心智不全的孩童，旁若无人地开始吮食脏器。
    看台上再次响起呕吐声。
    瓦兰咽下惊悚，手持两把武器，开始向奈齿巴奔驰。
    他的脚步带起砂石的虚影，手中的随心刃不断变换长度。
    “啊？”
    奈齿巴吮着食指，缓缓抬起头来，两颊潮红，笑容诡异。
    仅单手可操纵斧刃，即便力量足够，也无力控制平衡——这是绝佳进攻时点！
    瓦兰像头豹子冲向两坨肉山，奈齿巴肥腻的脸孔在他眼前不断放大，手中的斧刃刚刚抬起。
    匕首迅速归鞘，在逼近对手的那刻，奈齿巴“嘿咻”一声，朝他挥出斧刃。
    而瓦兰早有预料——他的速度滞了半秒，在斧刃挥出的同时，借助跑之势跃起，双足堪堪躲过刃光。
    双手举刃，刀锋延展，半空中划出凌厉的半月弧，一刀斩下！
    “锵！”
    斩风的刀刃拼中波流状的铁链，火花飞溅，钢屑绷裂！
    瓦兰击中虚晃的铁链，霎时间进退两难，刀刃骤短，人刚落地，便一个后滚翻腾出几米远。
    “噔！”“噔！”两声重响，斧刃仿佛拴了链子的狗，沿着他的逃逸轨迹追击，险些命中。
    短短十秒，冷汗与热汗同时滚下。
    奈齿巴的动作的确比他迟钝，但问题在于斧刃与铁链：
    铁链能够保证斧刃的攻击距离、惯性冲击；斧刃亦能充当支点，短幅抖动就能剧烈振荡铁链。
    “我也才……成为格斗士没几天。”
    奈齿巴坐在月牙熊的尸体后，话语中夹杂着舔舐声。
    “而且我……也想挑战路斯·狼德。”
    话音刚落，观众席一片哗然，几名原本打算离场的观众硬止住了脚步，脸色煞白地继续观战。
    “你想挑战狼德，关我什么事。”
    瓦兰再次抽出双刃，随心短刀寸寸伸长。
    奈齿巴扶着膝盖慢慢站起来，下巴淌着血沫：
    “如果你和我一样恨他们，可以让给我赢。”
    “嗤，”瓦兰冷笑，“你想多了，我就是单纯想打赢他而已。”
    “是吗？”
    奈齿巴咽下肉，声音空无，略显呆憨的双眼，重新迸发出狰狞的光。
    “那真是太可惜了。”
    斧刃带着铁链射向瓦兰，哗啦几声射中地面，尘土飞扬，瓦兰以刀支地，纵身躲过；奈齿巴拽回斧刃，绷直铁链，以自身为中心，旋转甩动！
    “嗖——”
    悠长的扫荡声。
    瓦兰下意识地躲开，链斧外围激起大片尘土。
    扫荡声越来越快，链斧化作银灰的风车疾驰。
    粗长的铁链越过熊尸不断晃动，奈齿巴的身体仿佛陀螺旋转，一步一步朝着瓦兰移动。
    够快，也够强；但不够持久。
    ——瓦兰很快做出了判断。
    尽管风车极快，屠夫的移动速度却相当有限。
    他闲庭信步地退避，不费吹灰之力便逃到了十数米外，与此同时，铁风车却遭遇了阻力。
    链斧掠过墙面与地面，撞击声不绝于耳，凿出数十道割痕。
    很快，他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
    奈齿巴已经转了近两百转了，却仍未显出疲态。
    空气中铁链的呼啸，链斧的凿击，频率未曾下降。
    这已经不是体能惊人可以解释的了，以那种体型，甩动这种武器，重心从未出现偏移。
    简直就像……打了兴奋剂一样。
    湛蓝的瞳孔凝视肥大的身影，不知不觉间，瓦兰已被逼至角落，风声猎猎，退无可退！
    “呼……”
    他长出一口气，测算出两者的距离。
    匕首归鞘，短刀延展至最长，而后手掌稍稍前握，握住兵刃中段。
    硬度与锋利度剧烈下降，只觉得硌手。
    老话说以战养战，他这时候有了新的理解，与塞博勒对战的失误，立刻能活学活用到第四场。
    瓦兰双手握住刀棍，如单枪匹马的骑士，越跑越快，刀尖指地，就势一撑，借着这股势头蹬腿跃起！
    撑杆跳。
    这个最最简单的手段，段令观众们瞠目结舌，眼睁睁看着瓦兰逼近他们的高度，而后骤然下落，手中刀刃缩短。
    尽管是撑杆跳，却只是半成品，距离和经验的不足，都让瓦兰无法跃起太高。
    看着这道身影坠落，缓缓靠近链刃风车，他们中有人不自觉地叹息。
    叹息瓦兰的失败，也叹息，以后见不到这名格斗士了。
    下一秒，叹息全都化成了惊叹！
    刀刃暴起，如一支射灯，在他们眼皮底下，瞬间抵达了奈齿巴的身体。
    速度差二连突！
    极限长度，极限速度，尽管毫无杀伤力，却极为精准地刺中奈齿巴的腹部。
    观众的脑海中，几乎都脑补了“噗呲”的声音。
    钝化的刀尖戳中奈齿巴的肚皮，像戳了一下不倒翁，破坏了这名屠夫了平衡。
    奈齿巴重重地摇晃，而后毫无悬念地倒在地上，手中的链刃脱手而出，远远地朝着观众席飞甩。
    “砰”！将要命中观众时，链刃撞上一面无形屏障，贴着场地边缘，哗啦啦地落下。
    趁他病，要他命！
    瓦兰脚步飞驰，呼吸之间逼近奈齿巴，屈臂抬刀，对准肚皮纵刺！
    “滋……滋……”
    奈齿巴单手握着刀刃，肥大的拳头里，暗红色的血液不断流淌。
    他试图伸长刀刃，却发现延伸十几厘米，双脚便隐约有离地的趋势。
    奈齿巴已经不是抵挡刀刃，而是在硬掰刀刃。不到一米的随心短刀，竟让屠夫肥大的拳头缓缓掰动！
    奈齿巴双目爆满血丝，缓缓地站起来，从口袋中掏出已经干缩的脏器，边咀嚼边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想打败狼德·路斯么……”
    瓦兰的脸色很扭曲。
    明明他才是进攻方，对手却像完全感受不到疼痛，握住刀刃，反而钳制住他。
    “哈哈，哈哈。”
    奈齿巴侧过身，用随心短刀拖着他，往斧刃落点跑，瓦兰的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急促的沙沙声。
    “因为明明是我！明明是我用自己的异能，在打猎的时候救了鹿至·路斯！
    就因为那个孩子吓哭了，他们说我的异能太恐怖了，会给少爷留下心理阴影，就拿一笔钱打发了我！”
    奈齿巴在咆哮。
    对着瓦兰咆哮，对着熊的尸体咆哮，也对着全场观众咆哮。
    他的皮肤上浮现紫红血丝，而后又迅速消隐。肥硕血腥的身躯凝滞，又瞬间恢复正常。
    瓦兰感觉到，场地之中有什么东西发动了，在那个瞬间压制了奈齿巴。
    可屠夫的力量未曾改变，他拖着瓦兰，不断靠近坠落的斧刃，微微弯腰拾起链条，而后背过身，用随心短刀的刀刃挑起瓦兰。
    手腕翻转，五指伸开。
    瓦兰被举至半空，还未来得及思考，便如出膛炮弹飞甩数米远，轰隆砸在场地边缘。
    唯一指的庆幸的，就是在飞行轨迹中，瓦兰本能地缩短了随心短刀。
    奈齿巴用滴血的手掌提着链刃，如即将为丧钟而舞的钟摆。
    血红的，失去理智的兽瞳盯着瓦兰：
    “从那时起，我就发誓，如果给我一个羞辱他们的机会，我会不惜一切。”
    圆斧高举的刹那，瓦兰骤然探出手中武器，银影闪动。
    奈齿巴电光石火间伸出另一手，如法炮制，牢牢握住刀刃！
    然而事实并不如他所料。
    薄如纸片的锯齿匕首锋利非凡，当即割裂他的手掌，与此同时，真正藏在瓦兰左手的随心短刀骤然伸长，猛地扎进他的腹部！
    “啊！！！”
    瓦兰双手推动长刀，如撬钉猛地推倒了奈齿巴，还未来得及出手的圆斧刃甩起，再重重落在地上。
    屠夫仿佛扭动的，结茧的蚕，花白的四肢挣扎着，不顾鲜血喷涌。
    但他越挣扎，肚子上的伤口就越大。
    刀刃已脱离瓦兰的手，随心短刀的长度已然固定。
    奈齿巴含糊地吼叫着什么，几次三番险些站起来，试图接触武器，皮肤的紫红血丝时隐时现。
    最终，肥大的四肢重重地落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响。
    尖锐的哨声响起，奈齿巴失去了意识。
    同时恢复意识的，是开始欢呼的，仅存的观众。
    救援队伍迅速入场，在他们的指示下，瓦兰才收起刀刃。
    创面很大，但不致命，只需几个月的修养。
    如果奈齿巴还有时间和财力修养。
    瓦兰看着屠夫被担架抬走的背影，脑海中闪过塞博勒的脸，弗笛的脸，也闪过芭黛黛的脸。
    所有人都有目的，但他不是许愿池。
    “关我屁事啊。”
    年轻的代理人低声说着，走向对战台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