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上仙

    
    苏幕遮，可真是个可怕的名字。
    今时今日，即使他已经消失多时，但一听到他的名字，一想起他温文尔雅的外表和狠辣阴毒的内心，还是会让人觉得不寒而栗，心里发毛。
    他挟持自己威胁白冰的场景，曾一度是江灵的噩梦。
    这样一个聪明又狠毒的人，凭着他当日展露出的对白冰的仇恨，下毒也是情有可原，不过他是什么时候下的毒，并且潜伏了这么久才彻底发作？
    江灵越想越觉得心寒，只好再次求助扶摇，希望他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诉她。
    可是扶摇却用一种玩味的目光看着她，道：“你真得想不出？老夫也是推测而已，他是怎么下的毒，可能只有你知道。”
    江灵更加疑惑，抓耳挠腮半晌，突然想起他强调白冰眉心的黑色兰花。
    是啊，一株藤蔓上怎么会长出兰花来。
    兰花兰花，如何熟悉，又是如此陌生。她恍然觉得在哪里见过兰花，还留下过深刻的印象，不过时间太久，有些忘记了。若是这事和苏幕遮有些关系，那应该是遇到他之后的事……
    “什么？”
    记忆的大门轰隆隆敞开，里面的内容惊得她把头猛地向后一仰，倒吸一口凉气，睁着惊恐的眼睛，扭头看着扶摇，道：“前辈，我，我，我见过兰花。在魔界。苏幕遮给我的，可是三天后花就死了。”
    扶摇微微蹙眉，道：“那三天你可与花时时在一处？”
    江灵想了想：”是，魔界里只有那么一株兰草。“
    她又是惊讶又是不敢置信地看着扶摇，”前辈，那株兰花可有异常？江灵当时不觉得它有异，无论是样子，花，还是那股香气……“
    扶摇摇摇头，道：“你身上有兰花的香气，你可知道？”
    江灵如遭雷击，低头在自己的袖子上猛嗅，却不知是不是心情紧张的缘故，她一点香味都闻不出来。
    扶摇叹息道：“久而不闻其香。”
    江灵捂住脸，满脸惊恐，喃喃道：“前辈，你是说，我身上的香气，就是，就是苏幕遮下的毒？那我岂不是，岂不是害了白冰？”
    她说完又猛地摇头，呢喃道：“不会的，前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我没有觉得不舒服……”
    扶摇摇头不止，道：“只是你还未发觉而已。你试着用指尖戳心口下两寸之处，可有痛感？”
    江灵依言做罢，心口下果然传来一阵针扎般的疼痛。
    扶摇道：“这毒释放得极其缓慢，一旦毒发，必是像白冰那样，已经毒入肺腑。白冰有雄厚的灵气与毒素周旋，最差不过陷入沉睡，但你凡人凡体，中了这样的毒必死无疑。”
    江灵浑身发软，面如死灰，连站都站不住了。
    扶摇叹道：“那人猜出你们关系匪浅，才定下这样的连环毒谋。即使他偷袭的计划不成，白冰也会因为救出你而染上可怕的毒。”
    他又道：“你也不必自责。苏幕遮的心思奇诡，你又怎么能提前察觉呢？”
    江灵却丝毫没有被安慰，她满脑子都是“我害了白冰”。自责，懊悔，难过，像刀子一样一下一下戳她的心，她觉得自己的心口都快要炸了。
    突然，她扑通一声跪倒在扶摇面前，哀声道：“求前辈救救他。现在既然已经知道怎么下的毒，一定有法子救他的吧。前辈求求你……”
    扶摇又捋起他的胡子，为难道：“我确实可以救他。用你的毒去解他的毒，不过你就会……你就不为自己求一求？我看你才是中毒最深的那一个。”
    江灵怔了怔，将头埋得更低：“求前辈救救他，江灵死不足惜……”
    扶摇一声长叹：“起来吧孩子。你的生命和他的一样宝贵。”
    江灵这才从地上爬起来，却已是满脸泪水。
    扶摇不忍心看她，但是接下来要说的话，却不能不说。
    “自他在定坤阵里遇到你，命运的轮盘就开始不停地转动。你既是他的劫，又是他的解。但是对你来说，他却只是一个劫了。”
    江灵使劲摇头：“前辈，我喜欢他，无所谓是劫不是劫。”
    扶摇苦笑着看她：“那他对你如何？”
    江灵斩钉截铁道：“对我很好。”
    扶摇道：”好到什么地步？“
    江灵咬咬牙：“好到能让我倾其所有救他。”
    扶摇道：“所有？包括你自己的命？”
    江灵：“是。”
    扶摇忍不住又要叹气：“孩子，你的命也很珍贵。况且你要救的，可是一个灭世之神。他生来就是一个异数，主大灾。如果你今日不救他，这天下会迎来另一个局面。或许这个局面才是大家都想要的。”
    江灵又是一怔，但很快她就明白扶摇的意思了。
    白冰若是陷入沉睡，那他挑起战端毁灭仙界的意图就不得不放弃。妖族和魔族如果知道白冰已经不能再用他强悍的实力镇住这一切，很快就会偃旗息鼓，重新回归自己的生活。那个时候或许还会迎来仙界的报复，但绝对不会出现现在这样，某一方完全被动挨打等待被灭族的局面。或许再过多少年，五界又会重新相互制约，达到另一个平衡。
    简而言之，神睡着了，剩下的都是凡人，自然闹不起大的风浪。
    只是，她的白冰，又会遭受什么样的折磨呢？
    一个只是沉睡，没有一点防御之力的魔主，魔界还能容得下他吗？
    假如他有幸熬过漫漫岁月，自己将毒化解，但是等他醒来却要面对自己灵力尽失的惨状。他今日有多么不可一世，来日就有多么悲愤抑郁！
    她又怎么忍心？
    纵使她将自己的毒解了，可是又能陪白冰多久？凡人最多不过几十年寿命，几十年后，还有谁会无怨无悔地陪着他呢？
    想到这里，江灵的心都要被扯碎了。她咬牙忍了忍，才没让自己失态，可是泪水如同决堤一般涌下，却已经说明她有多悲痛。
    扶摇十分体贴地不看她，离开了走廊，独自往楼下走去。他边走边道：“你还有时间好好想想，他不急在这一时片刻。“
    江灵心里更痛。她多么希望现在就能看到白冰平安无事地站在她面前，即使对她恶语相向，她也甘之如饴。
    她还想再说什么，扶摇已经自顾自走了，遥遥地说道：“这两天你先待在这里，我去通天大道那里看看。想好了就托人给我带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