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降临

    
    将体育馆卷帘门往上拉到足够一个人躬身通过的程度，李明海猫着腰率先走了进去。踩着特制的绿色橡胶地板，他的心情不由放松下来。/p
    “明海，你安排一下，我去跟校长汇报下情况。”林老师也松了口气，拍了拍李明海的肩膀，对着其他人点点头便转身离去了。剩下的几人眼看没什么事情了，也各自散去回到了自己的队伍。转眼就只剩下李明海和宁陆两人。/p
    三人迈步往里面走去，一路行来，除了少部分人投以视线，好奇地望上一眼，确认是不是自己熟知的人外。多数人还是保持着神情木然，眼神茫然的姿态。呆呆地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也有人拿着手机在四处走着，试图寻找信号，但显然这不过是徒劳之举，黑幕似乎隔绝了信号的接收，也隔绝了他们的希望。望着毫无生气的众人，陆靖瑶面色闪过一丝难过，心中陡然升起一种兔死狐悲的凄凉。反倒是宁凡和李明海两人还算平静，前者是习惯了，后者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p
    “因为事发太过突然，加上逃到体育馆的人实在不多，所以我们也没要求每个人按班级顺序来坐。因此也不是很清楚你们的班级的人在哪，只能靠你们自己找了。”李明海边走边苦笑，一脸歉意说解释道。/p
    “没关系，我好像看到了。”陆靖瑶试图扯了扯嘴角，勉强的笑了笑，但太过牵强反而显得没有笑意。内心满是低落，她刚刚视野扫了一圈，很快就发现了位置偏靠墙的同学，不是因为她眼神特别好，只是在场的人实在太少了。原本将近2000人的学校在场的幸存者满打满算也不过400余人。更让她难受的是，曾经共同在一个班的同学她看到的却也不过十几个人，而没看见的面孔也许再也没机会见到了。其实不仅是他们班，在场的人都分成各自的班级聚集着，最多的也不过二十多人，最少的仅仅只有七八个人。不止是她，整个体育馆内都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氛围，那是对死者的默哀，对心系之人的祈祷以及对自己遭遇的悲哀。/p
    “学姐也不要太伤心了，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李明海笨拙地试图安慰道。/p
    他知道陆靖瑶在伤感什么，因为他也是一样的，或者说每个人的感受都是差不多的。就在不久前，他就如同大多数人一样，被眼前巨大的打击搞懵了，只是坐在角落里发呆，想要想些什么转移注意，脑袋却只是一片空白。内心的惶恐越来越大，到最后竟让他有种想要冲出去大叫的冲动。他还活着，但已经找不到活着的实感了。他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并试图做些什么，哪怕再微小的事情也无所谓，这起码让他感受到自己还活着这一事实。因为连自己都不太确定，所以他的安慰也显得那么苍白无力。/p
    “我没事的。”摇摇头示意不用担心自己，陆靖瑶转头看向李明海，“学弟还有事要做吗，我们自己走过去就行了。”/p
    犹豫了片刻，李明海还是点头道，“那我先走了，你们有事可以叫我。”/p
    “对了，可能等下有人会来问学姐点事，不过应该没什么问题。”刚走没几步的李明海突然想起什么，折返回来又对着陆靖瑶说道。待看到陆靖瑶点头后，才挥挥手走了。/p
    “学弟还蛮有意思的。”两人并肩往墙角的同学走去，双手在脸上拍了拍，陆靖瑶打起精神，跟着一旁的宁凡闲聊。/p
    “他再不走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缺乏安全感想赖上我们了。”/p
    “背后说别人坏话不好哦。”/p
    “别人前脚刚走后脚就叫人家学弟了，还装模作样喊同学，你真以为别人没看出来，还好意思说。”宁凡笑出声。/p
    “你不懂，保护学弟是学姐的责任，况且还是这么青涩的学弟。”/p
    “我做学弟时怎么没有学姐想保护我？”/p
    “你长的太难看了。”/p
    “呵，或许你可以试下保护我，就当弥补我的遗憾了。”正在观察环境的宁凡忽然转头，给她建议。/p
    “才不要，油腻死了。”陆靖瑶一脸鄙夷。/p
    “那我更不喜欢他了。”宁凡笑道。/p
    “你不说我还以为你喜欢男人呢。”无语地看了他一眼，陆靖瑶没好气地说。/p
    “按剧本来说这时候你应该红着脸害羞地问我喜欢谁。”宁凡批评道。/p
    “去死啦你，谁会红脸啊。”点起脚轻轻踹了宁凡小腿一脚，陆靖瑶不禁笑道。多亏宁凡的玩笑，她心情也不复之前那般沉重了。/p
    “靖瑶。”收起笑容，宁凡又恢复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p
    “嗯？”/p
    “不要太在意别人了。”/p
    “嗯……”然后两人俱是沉默，直到两道惊喜的叫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靖瑶！”抬头望去，只见两个短发女生正满脸欣喜地向她跑来，那是她的舍友。原来他们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到了目的地。/p
    女生的团聚宁凡自然不好参合，跟其他几个人打了招呼，没有与其他人交流的心情，宁凡只是靠着墙坐了下来。其实读书时期他的确也有几个死党，但可惜体育馆内他一个都没有看到。其他同学也只是出于同班的情分象征性地打着招呼，很多人的名字他都已经忘记了，也没有再去认识的欲望，这对他来说没有意义。感情越深带来的不过是失去时更大的痛苦，而大多数的他们终究还是活不下去的。从这一方面来说，曾经的死党不在这也许还让他有点庆幸，不过心中难免有点遗憾，如果可以选择，他还是想再看看他们的。在这种矛盾难明的心绪中，他闭上眼睛睡着了。/p
    不知过去了多久。“宁凡，宁凡。”似有有人在推他，缓缓睁开眼，看向声源处，朦胧的画面逐渐清晰，一个人影出现在他的视野里。/p
    “啊～，我听得到。”有点没精神得说着话，宁凡打着哈欠，“怎么了？”他对眼前的男子说道。/p
    “听说学校那边接收到了来自政府的讯息，准备放给大家看看。”名为陈焕生的男子如此说着。宁凡将视线投向体育馆的前段，哪里占据着整个体育馆的四分之一，一块半圆形的舞台。那是平时用来举行表演活动和演讲的地方，而此时舞台中央一块巨大的玻珠幕悬空挂着，旁边是两个正手忙脚乱拉扯装置的老师。/p
    “真是好消息啊。”宁凡笑道。/p
    陈焕生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此时位于他们前方的众多学生都缓缓站起身来。越来越多的人从萎靡不振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呼吸越发的急促起来，他们虽然此时无疑正经历着地狱，被绝望煎熬，但他们心中其实一直还有一个希望，这个希望一直支撑着他们，不至于让他们崩溃，而这个希望就是来自政府的救援。/p
    没有如众人那般的翘首以盼，宁凡望着躁动的人群，脑中幻想着他们知道真相后的表情，痛哭流涕？还是绝望自杀？如果是上一世他这时已经笑出声来了，但现在他一点笑意都没有，只是替他们觉得悲哀。历史在这一刻再一次重演，所谓的讯息其实不过是一句话——不要放弃希望，我们会来救你们。不可否认，哪怕只是这么仅仅几个意义不明的字，所能带来的力量是人们都无法想象的。他也曾是受益的一员，但当希望在时间无情的冲刷下一天天消磨，逐渐弥生的崩溃会比从来不曾给予过希望要好得多。就像一座有了缺口的大坝，哪怕只是暂时用泥土加固，但总有决堤的一天，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p
    他也是往后才从别处得知，从来没有什么政府的讯息，这只不过是学校方面放出来安抚人心的假消息。其实想想也就明白，黑幕隔绝了信号，又怎么会特意传讯给你一所普通的高中；政府又怎么会只放出这么一段看似鼓励实则敷衍感十足的话。可笑的是，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相信了，而且为此努力等待着，期待着。说到底他们只不是在给自己找一个可能活下去的寄托而已，哪怕它听起来虚假也无所谓，他们只是想要别人来救而已。/p
    “人只能靠自己啊。”惆怅地低语很快就被前方爆发的欢呼和哭泣所掩盖，只有他身旁的陈焕生隐约间听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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