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酌答案

    
    我彻底失去了孟婆的联系。
    在那之前，她说他又联系自己了……
    她说她要背包去流浪了……
    后来，我听小智说，在一本驴游杂志上见到了孟婆的身影。我也翻来看过了，照片里的孟婆瘦了点，也胖了些，不过她脸上的笑容更加扩大了。
    庄入吾也看了那本杂志，他见到照片上的人儿后，什么都没说，只是抿嘴而笑，然后继续练着我教他调的那杯“青涩”……
    人的思维总是有些固定陈旧，在参加完温岚的婚礼后，我彻彻底底的明白了，温岚的选择是正确的。虽然她再也不能像往昔那样开怀大笑，但至少，她不会再因为回忆而空虚了自己……
    我问温岚，是否值得。
    温岚说，无关值不值，不后悔就足够了。
    温岚的改变让我明白了一些东西。因此，在参加完海上游轮婚礼后，我踏入了那家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心理诊所。听到办公室里面熟悉的温和声音后，我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跨了进去……
    意外带走了子恒，也带走了我一生的梦想。当我从医院醒来的时候，他还在手术室里面抢救，云飞说，医生已经下过好几次病危通知书了。我拖着残破的身躯，一步一搀扶的爬到了手术室门口，看着亮着灯紧闭的门，却喊不出任何话来。
    我以为万幸，因为子恒再一次从鬼门关里闯出来了。
    我以为万幸，尽管他昏迷不醒，有可能今后都不再苏醒，我也愿意永远陪伴在他身边，守候着他，用我的余生赎罪。
    我声声的呼唤着病床上插满了各种管子的子恒，我祈求上苍，希望上苍可怜可怜我，把子恒还给我，我情愿躺在病床上随时会被医生下达病危通知书的人是我！
    子恒，你可不可以醒过来看看我？
    子恒，你一定很疼吧？
    子恒，你说过要陪我一辈子的，不可以食言。
    子恒，你看天亮了，懒猪该起床了。
    子恒，我害怕……
    子恒正式被无情宣判的那一刻，我狼狈的逃走了，因此，也成为了我往后余生最悔恨莫及的记忆。我辜负了他的爱，我没有勇气面对他死亡的那一刻。尽管云飞跪在地上求我，让我勇敢的面对现实，可是我还是退缩了。
    我害怕没有子恒的日子，我害怕失去他，我以为，我不去面对，我不去看，子恒就舍不得离开我。
    可我忘了。
    子恒不是神。
    他主宰不了自己的生死……
    子恒葬礼那天，我行尸走肉般跪在子恒的父母面前，跪了一天，也守了一天，直到我爱的那个人被黄土无情的掩埋......
    我不奢求他们的原谅，我只是想赎罪。当然，这一辈子我都无法再洗清我的罪孽。
    可子恒的妈妈说，楚伊，这不是你的错。
    子恒的爸爸说，傻孩子，快起来吧，不是你的错，也许，这就是子恒的命数吧。
    佳佳抱着我，泪流满面，安慰着我。
    云飞拽住我的胳膊，想将我从冰凉的地面上拉扯起来，他大声的喊着，子恒这么爱你，他一定愿意为了你而去死的，这是他的选择，难道你就是这样辜负他的牺牲吗？
    辜负？
    我不想。
    可他们不知道，活着的我，生不如死！
    原来，被原谅比不被谅解更让人难受……
    送走子恒的那天晚上，我回到我们的家，看着空荡荡的房子，看着房间里的双人床，卡通图案的抱枕，还有床头柜上的情侣杯。
    它们温馨的相依偎着，不离不弃。
    我坐在梳妆台上，拿起化妆品给自己画了个淡妆。我想掩盖住脸上的泪痕，我不想以丑态去面对子恒，我想美美的在地府与他相遇……
    可天不遂人愿。
    再次从病床上醒来的我，哭着喊着，无视手腕上缠绕的纱布溢出的鲜血，疯狂的撕扯手上的输液管。
    佳佳跟云飞进来后，赶紧将疯狂的我控制住。
    佳佳抱着我哭着说：楚伊，你哭吧，哭出来就好受了，再不行，我陪你去唱歌好不好？我们去唱歌，我们去发泄，我求求你，不要以这么极端的方式好不好？
    那时的我，疯狂的挣扎，失去理智的我将尖锐的刺刺向了佳佳，我喊着，我跟你不一样，我们在一起了，我们那么相爱，跟你不一样，李佳佳，我们不一样！
    李佳佳说：怎么不一样？我们都失去了心爱的男人，上次是你安慰我陪我度过的，这一次我来陪你。
    可我却说：李佳佳，你当人人都是你吗？你跟他有缘无份，你们是注定的，可是我跟子恒不一样，我们那么相爱，他那么好，老天爷凭什么拆散我们？
    我知道，我的话伤害到了佳佳，可是佳佳在黯淡了两秒后又开始劝导我。可是我疯啊，我傻啊，我居然说出了伤害佳佳的话，我将尖刺捅向了她……
    我喊着，你们不要管我，让我死，我要去陪子恒……
    陈楚伊，你能不能理智一点？子恒已经死了！他为了你死的，他为什么要救你而死？那是因为他爱你，可是你呢？你真的爱他吗？
    我怎么不爱？我不像你，你没有为那个人死的勇气，就像你三年了都不敢跟他表白，非要拖到毕业，看，那个人不是走……
    啪……
    我被云飞扇了一巴掌，这一巴掌也终于唤回了我一丝丝理智。
    我慌乱的看着佳佳。
    可是佳佳却松开了抱着我的双手。她流着泪看着我，眼底的那抹苍凉像看陌生人一样。良久良久，她才轻声的开口：我认识的楚伊，已经死了。
    李佳佳走了，云飞愤恨的看着我，他第一次吼我——
    陈楚伊，我突然觉得云飞为你死是个错误的决定。你知道这段时间我们为了你吃不好睡不好吗？你知道佳佳为了照顾你，她放弃了出国的机会，你知道嘛！
    不，你不知道，而且你也不在意，因为你是自私的！
    子恒为了你死了，你就是这么对待他的牺牲，这么糟践他的心吗？陈楚伊，我第一次看透你了，你他妈的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陈楚伊，随便你吧，你要死就死算了，我不会再管你了，反正你也不会在意。可是陈楚伊，我真替云飞感到可惜！替他觉得不值！
    楚伊，你会后悔的……
    从那后，我的世界就失去了他们的影子……
    从林医生那出来后，我脸色沉寂，脑海里闪过太多片段。有甜蜜的，有痛苦的。有喜悦的，有疯狂的……可无论哪一种，它都像野兽一样，狠狠的啃咬我的心，试图将我吞没！我捂着难以呼吸的胸口，阑珊的走到公交车候车椅那坐下，抚.揉着胸口顺气。忽然，一个影子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他呼了口气，用特别低沉的嗓音开了口：“楚伊，你后悔了吗？”
    闻言，两行热泪从我眼眶中流了出来。
    我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面，点了点头。
    “云飞，我后悔了。”
    是啊，我的余生都在后悔。
    有太多太多的回忆都被我忽略了，如今想起，还是那么的感动，那么的怀念。
    就像我们开了往生吧刚不久，子恒不知道干嘛去了。两天不见他，按耐不住的我拨通了他的电话，电话接起的那一瞬间，我还没开口质问，那头先传来了低落的声音。他说：楚楚，下雨了，今天拍不到。
    我不解的问，什么拍不到？今天天气好得很，哪有雨啊？你到底跑去哪了？两天没见人影，是不是我不给你打电话你就不会联系我了？
    我听到电话那头的子恒嬉笑着，说，那怎么可能？我这辈子都不会不理你的，再这么说我可要生气了。
    那你到底在哪？
    你猜。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喜悦和神秘，我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他正躲在山洞里避雨……
    楚楚，我想跟你在一起一辈子！
    隔了一天，方子恒突然打了这个电话过来，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不知道那头的他，正因为顺利挂上了许愿纸而开心得像个孩子似的。他想到的第一时间就是打电话过来跟我分享这一份喜悦。我不知道，也看不到他此刻脸上洋溢着的笑容，是那么的纯真，那么的璀璨。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会跟他说：方子恒，我想跟你在一起，一辈子！
    而不是短短的“无聊”两个字……
    我记得那时子恒拿着照片兴奋不已，像个乖宝宝一样等着我从吧台里走出来。
    待我出来后他就像献宝一样，将一大堆照片搁在我面前，问我说：楚楚，你看，大日出，漂亮吧？
    我翻阅着照片，被日出的光辉所吸引。我问，这是谁拍的？
    子恒笑着说：不告诉你！
    可是子恒，你忘了收起那双深邃的眼眸倒映出的洋洋得意了……
    “云飞，为什么死的那个不是我呢？”我转头看着云飞，我好想从他耳里听到答案。就像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我跟子恒决定不下的事，都会问他，他总能给到我们双方都满意的答案。
    云飞看着我，反问：“如果当时，是子恒有危险，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这一刻，我也问自己的内心，我会怎么做？
    却发现，内心的答案从此至终只有一个——
    以命换命。
    我再也说不出任何说，埋头掩面失声痛哭起来。“明明是因为我子恒才会死的，为什么你们都原谅我？为什么你们要原谅我这个罪无可恕的刽子手？为什么？该死的人不是子恒，是我啊，是我……”
    云飞抱着我，轻声的安慰着。
    他说，哭吧，尽情的发泄出来。
    他说，楚伊，我们不怪你，是因为这本不是你所愿，我们都知道，你很爱他。虽然你平时不怎么表现出来，可是我们都看得出，你爱子恒胜过自己的命，因为你将他当成了你活在这世上唯一的依赖。失去子恒，我们都痛苦，但你的痛苦无疑是最难言的。你的命是子恒换回来的，你好好的活着，难道不是对他生命的另一种延续吗？
    楚伊，放下过去吧，子恒也希望你能振作起来，过你真正的日子……
    云飞的话让我顿悟了不少。
    我回顾往昔的点点滴滴，发现失去方子恒后的生活并没有脱离尘世，就像我虽然刻意的不去提起他，但他还是会不经意的从别人嘴里蹦哒出来一样。
    子恒，如果有来生，你是否愿意和我再次相遇？
    就在那个公交车车站。
    这次换我，替你撑伞。
    不过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我的名字，不会让你等太久，也不会浪费我们相识的时间。
    你说，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