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仙录

    
    “祭品？”王文钏讶异道。
    “是的。”谢念低头看了眼脚踩的水池，暗黄的池水并不透明，水面上有一个个微小的气泡，“你若走了，是害了三人，我会被献祭，而她们两个，则会掉去地狱。”
    王文钏咬着唇，对谢念的话有些半信半疑，不过还是踩水走了回来。她并不敢赌。
    “现在的局面要如何解？”谢念正对面的令清漪问道，“难不成我们要一直待在此处？”
    “何解？”黄皆也在问，飘在净心身旁，转头问它。
    “我们入了两界池，就是站在了两界的入口处，被两界梭拘着，这两界池与中间那平台本就是一体，都为祭坛一部分，无魂献祭则不可脱离。若想破此局面，只要有人主动站到那平台上，献祭了自己，即可救众人。“谢念替它回道。
    “这小子可真够聪明的，他是哪家弟子。”净心好奇地问黄皆。
    “应该是天宫。”黄皆说道，“你不是说要给我两界梭么？”
    “不必着急。”净心笑道，“我还能赖了不成，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他日你若再见到你那位父亲。”净心转了下眼珠，嘴角弯出一个危险的弧度，“杀了他。”
    “......可以。”黄皆只迟疑了一瞬。他对此世自己的那位父亲，根本就没有多少感情。不过即使没感情，他也不至于杀他，但是事急从权，哪怕虚与委蛇，也暂时应了便是。
    净心惊讶地看他，如同刚刚认识他一般。
    “当然还有另种办法。”这时谢念接着开口，“师妹，我们现在阳界池中......”
    话说到一半，突然向阴池中二女方向推出一掌，掌心微光闪烁，浮现一“卍”字符号。接着符号脱离，须臾涨了几寸，压向齐雪霁面门。
    齐雪霁完全未料到一副正派面孔的谢念竟会行偷袭之事，只来得及将长剑往面孔上一挡，那符号砸在剑身之上，将她推得往池水边缘急退。齐雪霁抬起一只脚，踩在水池边缘处的石阶上，运起体内所有的灵气，竭力阻挡着。因两边空气的挤压，剑身发出凄厉的鸣叫，一点点退着，直到她鼻前几寸。
    “你竟如此卑鄙！”令清漪斥道，右手一抬，扔出手中弯刀，弯刀化光环，竖起劈向谢念面门。
    谢念面色不变，另一手掌五指一缩，快速地往前方一伸，准确地抓住了飞来的圆环，用力朝中间一摁，将那白光摁碎，扣紧了弯刀的刀身。
    “师兄，这......”
    “我不过在解决问题而已。”谢念说道，摊开的手掌中，又飞出一个“卍”字，叠加在之前处。齐雪霁嘴角顿时溢出血迹，脚面踩在石阶上，将石块一点点踏裂。
    其实她只要自己跳出水池就能解了危局，因谢念所愿不过只是打破平衡。可她不会这么做。
    “我已答应你了！”黄皆在净心身边急声道。
    “这还不够，你得发誓。”净心摇了摇头，咬破食指，青色的鲜血溢散至虚空。它抬手用这些血在空气中写了几个字，转头对黄皆道：“这是誓约，你看看吧。”
    黄皆仔细观察，见这虚空里的青血凝成几个短文，上写着“今与黄益之子立誓，他得两界梭，代价则为他日亲手杀其父，若违此誓，则永堕地狱，此生不入轮回。”
    不入轮回？黄皆心中不禁一笑：天帝的法令哪是这个小小的誓言所能拘束的。
    不过还真是讽刺：历经轮回为劫，不入轮回亦是惩戒。
    “我应了。”黄皆点了点头，因最后的那句话，他对这个誓言的效用并不紧张。底下的齐雪霁应对越来越艰难，他得快些去帮两人。
    “你确定？接了这一誓约，可是生生世世再不可脱离的。”
    “莫啰嗦。”黄皆摆手道，“下面如何做？”
    “既然如此......”净心抬手一挥，那几个字化作青烟往黄皆七窍处飞去。
    “莫用神识抵抗，敞开天灵即可。”
    ......
    谢念一心两用，一手压制着齐雪霁，另只手五指翻飞，不断将令清漪扔来的暗器弹开。
    他乃是虚实境的高手，只出几分力，便将对面两女逼得狼狈不堪。若不是担忧身边师妹，他早就跑去将面前两人挑一个杀了。
    他很惜命。应该说，只要是个高手，都是惜命的。所以他必须快刀斩乱麻，不然要是黄皆来了，可就大事不妙了。他可不认为黄皆会站到他们师兄妹这边，即使黄皆的妹妹正在天宫。
    “何必如此顽固呢，齐仙子？只要你自己跳出去，我自然会收手。”谢念轻声道，又看向令清漪，“还有这位姑娘，你也可以退出去，这样你就自然而然地得了平安。”
    “废话真多。”令清漪衣袖间飞射梅花镖，止住谢念的继续开口。
    “真是......”谢念侧身躲闪了几下，摇头叹道，突然收手。
    “师兄，不要！”王文钏惊惶地说道，可她的阻止对谢念并无效用。
    谢念的情绪完全平静，双目一凛，显露威严姿态，身旁水池翻滚，接着，灵气自湖中生，窜向谢念头顶，凝成三朵莲花。
    “三花聚顶......”齐雪霁目光一缩。
    “三花聚顶”是一种修行者的状态。一般来说，修行者总会给自己的灵气留几分余地，且平日里使招，体内经脉间灵气总是一处多而一处少，相互汇聚，用掌法则聚于手掌经脉，腿法则是小腿。而“三花聚顶”则是体内灵气完全均衡且饱和时才可能出现的状态，这种状态出现之后，往往预示着......
    齐雪霁抬起头，怔怔地盯着一个巨大的罗汉法相自谢念身上升起，高约二十丈，相貌威严。
    那法相闭目，双手合十，口中轻念。
    “真是冥顽不灵啊......”
    说罢，手掌抬起，向两女头顶压下。若被压实了，两女也只有落得个化成血泥的下场。
    齐雪霁伸剑想挡，可那宽大手掌遮天蔽日，又带着庞大的威压，还未落下，便将两女压得在水池中跪了下去，抬头看着，生不出一丝反抗的力气，只能眼看着那如山岳般的厚掌压落。
    白水沸腾，接着往四处分开，露出一个手掌模样的缝隙，将地下的土层裸露出来。齐雪霁咬着牙，不愿这般闭目等死，忍着压力，想将被压回体内的灵气再搜罗出来。
    她失败了。绝望随之而来。
    正当她以为自己的性命就要终结之时，在头顶与那手掌中间，突然冒出了一点青色的火星，接着火星转瞬扩大，转眼宽度便超过了法相的手掌。法相之手砸在青火上，转眼便被灼烧成烟雾。
    此法相既由谢念心生，则青火可克。
    “齐仙子，你还好么？”黄皆的声音自齐雪霁身后而来。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齐雪霁只觉得自己陡然轻松了许多，而对面的王文钏也开了口。
    “你还活着！”声音有掩饰不住的几分喜悦。
    “你很希望我死么？”黄皆问道，转头又对跪在水池里狼狈的三公主打了个招呼。
    “纪公子......不对，黄皆。”令清漪缓慢地从池水中站起，冷声道，“你藏得很深啊。”
    “事后再说吧。”黄皆应道，抬头看那尊法相。谢念毫无收手的意思，依旧安静站立，法相也依旧庄严，似乎对正被灼烧的手掌并不在意。
    他的青火虽能克制这法相，但谢念毕竟比他高了一个境界，他不过占了功法的便宜，且这青火太耗神念，若是再分神，怕是他也得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黄皆默念口诀，身化黑羽，往空中而去，在那法相面门处重凝身形，黄泉唤出，裹青火刺向法相闭紧的眼皮。
    法相启口，轻语一声：“咄！”
    黄皆汗毛炸起，全身裹挟紫火一闪，落回原处，之间他原本立着的空中，一个金字化形，随后就往前方的石壁去了，转瞬便陷进了石壁里，石屑纷纷落下，不知那被砸出的坑有多深。
    “我已得了两界梭！成它之主，现今已不用献祭，这位公子，还请收了这法相。”黄皆喊道。
    “没用的，师兄一旦进入这种状态，不将心中所念之事完成是退不出去的。”王文钏解释道。
    黄皆闻言，脸色一沉，跳入阴池中扣住齐雪霁与令清漪肩头，将两人从池水中扯出。接着他身体一旋，现身于谢念身后，挥刀砍向他头顶三花。
    “得罪了。”他轻声道。
    谢念的一只手后探，架住了他这一击。黄皆想不通人的手居然能弯曲到此般程度，就像没有了骨头一般，也想不通谢念的皮肤竟入金石一般坚硬，他的挥砍在那手掌间的皮肤处留不下任何痕迹。
    他抽刀再砍，又被拦住，接着连绵不断，收敛心神，撤了烧灼法相的青火，与谢念在水池中激烈地鏖战。
    若是不算那已没了大半修为的董鳞，这还是他第一次与虚实境的高手搏杀，手上每下挥砍都被轻松化解，即使他加快速度，手化残影，也纷纷落于谢念一下下抬起的手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