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晨之恋

    
    “静予方丈过奖了。”安紫宜说道。
    “并无。安姑娘不必客气。”静予方丈眼角的褶皱深了一些。
    他又继续说道：“安姑娘，你且听老衲一句，凡事皆有定数，若缘来，便随缘去，一切皆是天注定。人之一生，起起伏伏，缘之一字，妙哉！”
    “……嗯，多谢。”安紫宜虽然听得云里雾里，还是诚恳地双手合十感谢。
    “不必客气。老衲话尽于此，以后都靠安施主的参悟了。”静予方丈双手合十，朝安紫宜微微颔首。
    “嗯嗯。”安紫宜点头道。
    一旁的刘雨涵春风化雨般微笑着，手指在石桌上轻轻敲击着。
    安紫宜盯着手中的茶杯，它青色的杯身有些磨损，岁月的痕迹斑斑可见。
    日头稍斜，安紫宜和刘雨涵客气辞别了静予方丈。
    他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道：“缘分啊，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刘雨涵看着身边低头不语地安紫宜，说道：“安姑娘，上次忘记了，在下刘雨涵，是客居在此的商人。”
    “嗯嗯，很高兴认识你。”安紫宜下意识地伸出右手。忽然意识到不对，尴尬地把手背在身后。
    “哈哈。”刘雨涵在嘴边虚握着拳头笑道。
    “那，下次见？”安紫宜说道。
    “虽然今日不是雨天，但难得天气凉爽，紫宜姑娘愿不愿意去往碧心湖乘船赏景？”刘雨涵问道。
    安紫宜抬头见他眼里一片清明，说道：“可以啊。”
    “好。我们徒步过去可好？”刘雨涵询问道。
    “嗯嗯。”安紫宜赞同地答道。
    一场秋雨一场寒，此时的天气并不像六七月那般酷热难当。蝉声已经销声匿迹了，再也看不见绿叶之间它们深棕的身影。七年成长，只为一夏的欢歌。
    安紫宜心里悠悠爬上丝丝缕缕的哀愁，开口说道：“刘公子，你说，人，是为什么而活呢？树上的蝉为一夏欢歌，我们呢？”
    刘雨涵停下脚步，仔细地思索这个问题：“唔……为什么而活？我觉得与其为了某件事或某个人而活，倒不如随心所欲些吧。毕竟，活着一天，就能多感受一天这个世界。不要想那么多，嗯？”
    “……嗯，或者一天就应该开心一天。你看我真的……”安紫宜松开微皱的眉头，释然地说道。
    刘雨涵虽然是一个商人，但是他身上却散发出难掩的书卷气，无论是谈吐，还是行为举止，都令人觉得与他相处起来别有一种舒适感。
    两人在湖边租了一艘小船，雇了一个船夫，坐在船头欣赏着夏末的风景。船划过翡翠般的湖面，破出一条狭长的水纹，打破了湖面的平静。
    “在湖边看景和在湖上看景，连心境都不一样了呢。”安紫宜感慨道。
    “确实。在湖边能看见湖的辽阔，而在湖上看景仿佛置身湖中，与天地化为一体了。”刘雨涵回首说道。
    安紫宜的眼神与他一触碰，看见的是一川水光潋滟的眼，她一愣，慌忙偏过头去，说道：“是啊。”
    说完这句话后，两人不再言语。湖里的游船多了起来，一只、两只、三只……
    将安紫宜送回她的西禅院，刘雨涵说道：“安姑娘，明日我即将离开京城去往别处了。不过，日后我会在回来的，希望……到时候还能见到你。”
    “……嗯。一路顺利。”安紫宜倚在门边，笑着说道。
    即便两人不过见了寥寥几面，生疏的感觉却已经消弭了，仿佛是一对多年的挚友。
    “好。告辞了。”刘雨涵拱手道。
    “嗯，再会。”安紫宜回他以一揖。
    刘雨涵不再多言，走出了院门，朝东禅院走去。
    日升日落，时间流转，从那之后，安紫宜定期会去清宁寺礼佛，但是，此后的心情，多了分期待，减了分茫然。
    某天，牛毛小雨绵绵密密地飘落下来，安紫宜撑着一把油纸伞走在小径上。低头，一双黑色的靴子出现在视线里，她的呼吸慢了一秒，头顶传来一声：“好久不见。”
    那熟悉的声音轻轻飘进她的心里，在她的心房里回荡了一圈，稳稳地落下来，埋进心底。
    她说道：“你回来啦？”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地颤抖，轻微得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
    “嗯。我回来了。”刘雨涵说道。
    “……”生意做得怎么样，这一个月去了哪些地方，安紫宜有很多很多话想问，却通通挤在嗓子口，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露出一个微笑。
    “我这一个多月去了新峪，这次的买卖还算轻松，所以我就提早回来了。对了，路上见到一个玩意儿，觉着很适合你，就擅做主张地买了下来，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刘雨涵从袖口中取出一个长条形的檀木盒，递给安紫宜，如果仔细看的话，他的手心有一层薄汗。
    “谢……谢谢，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安紫宜接过檀木盒子，她似乎听见刘雨涵舒了一口气，把盒子拿近时，能闻到淡淡的木香。
    “无妨。你接下来要去何处啊？”刘雨涵心情颇佳地说道。
    “我打算回西禅院。你呢？”安紫宜下意识地问道。
    “我刚从禅院出来，打算去静予方丈那坐会儿。”他说道。
    “啊，好。对了，我在府——家中做了些糕点。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下午送一些给你？”安紫宜问道。
    “好啊。”刘雨涵说道。
    “嗯。下午见。”安紫宜说道。
    “好。”刘雨涵笑道。
    待安紫宜的身影消失在曲折的小径深处后，刘雨涵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举着伞朝前走去。
    静予方丈的禅院里，青烟袅袅。他正在念经，刘雨涵虽然听不清他嘴里的话，却觉得满身的风尘都消散了。
    他找了一块蒲团，坐在一边。片刻后，静予方丈站起身，对他施了一礼，道：“刘施主久等了。”
    “无妨。”刘雨涵起身回以一礼。
    “请坐。想必刘施主这次出行应该顺利吧？”方丈坐在他的对面，眉目和善地问道。
    “嗯，一切顺利。接下来这段时间，又要叨扰了。”刘雨涵说道。
    “刘施主在这一方寺庙中住下，便是与清宁寺的缘分。不过，这次或许有别的原因吧？”静予方丈看透一切地说道。
    “……是有别的原因。”刘雨涵答道，他的眼里似有细细春雨滴落，又似点亮了一盏盏明灯，格外地耀眼。
    “都是缘呐。若你坚定，必有回响，否则……”静予方丈笑道。
    “嗯，多谢。”刘雨涵说道。
    静予方丈了然地点点头，再与他探讨了其他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