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闲双眼睁大,愕然地看着君夜,似乎到死也想不明白,自己明明都逃出了那么远,都快消失在对方的视线中了,怎么又会突然被撞飞回来,最后落在了对方手里。
“我……怎么会……”凌闲想要说些什么,但他刚一张开嘴,便是一股股鲜血流出,堵住了他的喉咙。
他又艰难地扭头,看向了他带来的那十人,眼中带着询问。
他很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他想知道是什么东西把他撞飞了回来,也想知道为什么他们十人没有拦住君夜,并且在自己被抓住的时候也没有出手帮自己。
明明在他逃跑之前,还看到他们攻势那么猛烈,都让君夜负了伤,但为什么最后就是没有拦住他呢?
然而当他看过去时,却只在他们眼中看到了惊愕、冷漠以及极少的同情,甚至有着一抹轻松之意。
“难得他们也希望我死吗?为什么会这样?他们不是凌风派来帮我的吗?”
“凌风……凌风……”
“难道他已经猜到我是家族里派来监视他的?原来如此,真是可笑啊我……”
“咳咳……”
凌闲在即将死亡的这片刻间,突然想明白了许多问题,脸上竟突然露出了凄凉笑容,但他裂开嘴的时候,又再次喷涌出几大口鲜血。
君夜见他突然笑了起来,脸上掠过一抹诧异。他顺着凌闲的目光,也朝周围那十人看了看,将他们的表情一一收于眼底。
这时,君夜稍加思索,便猜到大概是凌闲上面的人,也想要他的命,故此将计就计,假借自己的手来除掉凌闲。
这样一来,他们十人之前的行为以及现在的表情,就都说得通了,但可怜的是,凌闲似乎到临死前才看出异样,才想明白这一点。
想通原因后,君夜神情又恢复成漠然,他虽不会因为任何事而对凌闲产生同情,但知道凌闲已活不久了,他也没必要再做其他多余的事,于是君夜松开了手,站直身体,漠然地俯视着凌闲。
这时,凌闲似乎将体内的血都咳了出来,终于能够开口说话了。
他抬头看着天,用极其沙哑的声音说道:“呵,真是不甘啊,明明我这么胆小,根本不是做内奸的料,可他们为什么偏偏就选上了我?”
“但就算如此,可我从被派来的那一天起,就早已下定决定要反抗这命运,摆脱这内奸的身份,安安分分做好现在的自己,所以直到现在为止,我都没有帮他们做过任何事,提供过任何情报。”
“到现在,就连我自己都快忘了还有着其他的身份,可是就算这样,你为什么都不放过我?我根本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突然,他又看向了君夜,脸上露出悔恨的神情。
“不过……让我更不甘心的人,是你!为什么我会那么倒霉地遇到你,为什么我又会那么该死地惹上你?”
“而且之前我明明都逃过一劫了啊,可为什么又那么该死地想要找你报仇?我明明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完全不是你的对手,恐怕就算拼尽全力也都不能真正伤到你分毫。”
“而且就算伤到了你又能怎样,你又不怕痛,不怕死,只有像我这样胆小的人,才会怕痛又怕死。哈哈哈,你说的对,我想就算凌风不想杀我,他们也拦不住……你吧。”
“我真的……好恨啊……为什么……会遇到你……惹到你?要是……当时……我没有……想要害你……现在是不是……就不会死……”
凌闲说着说着,声音却越来越低,气息越来越弱,终于,当他忏悔着,说完最后一个“死”字后,他双眼终于无力地闭合上,脑袋一偏,靠在地上,彻底失去了生机。
而听完凌闲的话,君夜也是一阵沉默,突然心有感触。
人啊,就是这样,一开始总是会不考虑后果地,凭着心情喜好做出许多有道理或没道理的事,而又总是在最后,在悲惨结果出来的那一刻,才感到莫大的悔恨,可到那时,却早已无力回天,只能在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遗憾。
凌闲是如此,瘦猴是如此,其他所有人也是如此,甚至就连君夜自己,也不例外。
可是,和其他人不同的是,君夜即便可能从一开始就猜到了后果,但对于某些事情,只要认定了,就还是会坚定不移地做下去。而为了避免最坏的后果,无论自己遇到了什么困难,都只有拼尽全力、想尽一切办法、甚至超越不可能地去打破。哪怕最后结果已经注定了,也还是会拼死反抗。而且对于好多事,就算最后结果真的无法改变,那他也不会有半点悔恨。
人生在世,最不应当做的,便是委屈自己的心。
这是君夜的信念。
此时,在距此地不远处,一间位于酒楼二楼的包厢里,凌风正靠着窗,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摇晃着酒杯,透过窗户饶有兴趣地看着这里。
在他面前坐着的,便是发须微白的忠伯,而他身后,则站立着两个高大武者。
忠伯此刻也别过脑袋,将目光放在君夜身上。
“看来凌闲已经死了,这小子倒真是挺强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干掉了凌闲,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忠伯叹道,看向君夜的目光中有着不加掩饰的震撼与惊叹。
凌风闻言,英俊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笑意,说道:“他确实挺强的,不过他之所以能这么快干掉凌闲,主要还是凌闲在之前就被他吓破了胆,再次面对他时,根本就没有一战的勇气,一心只想着逃命。而后面又加上凌闲疏忽大意,也完全想不到隔得那么远还是能被击飞回去,落在对方手里。”
“而从刚才的情况来看,似乎后面凌闲的整个精神状态都不怎么好,想来应该是在最开始的时候,被这少年一拳给击伤了脑袋,导致他神志不清,精神涣散。”
忠伯闻言点了点头。
“不过……”凌风又接着说道:“奇怪的是,最开始的那一拳,凌闲怎么会躲不开呢?那时候他神志可没问题。就算那少年出手速度再快,可凌闲毕竟也是一个三级六阶的武者,身体的基本战斗意识还是有的,躲不开也应该有所防御才对。但他却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动作,难得是被吓呆了?可他被击中前明明还在口出狂言,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这实在令人费解。”
忠伯闻言也思索了起来,却也是怎么都想不明白。
“对了,这小子应该是个玄武者,怪不得,这样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片刻之后,凌风突然恍然大悟地说道。
忠伯一头雾水,问道:“少爷,何以见得他是玄武者呢?”
凌风看向忠伯,反问道:“忠伯,你觉得刚才凌闲是被什么击飞回去的呢?”
忠伯闻言,忙向下方看了一眼。刚才凌闲正好是逃到了这里,然后才被击飞了回去。
感知到下方还有着尚未平静的玄气波动,忠伯立马反应过来,说道:“是玄术,少爷你觉得这也是那个少年所为,所以凌闲会被击飞回去,不是巧合?”
“当然,忠伯你听到这少年刚才说的话了没?‘我要杀你,谁都拦不住’,这说明从一开始,他就把一切都掌控在内,所以在最初见到凌闲逃走的时候,他也没有丝毫慌乱,也不曾上前追赶。”
“也有可能他在这小镇上还有其他同伴,是他同伴释放的玄术将凌闲击飞的呢?”忠伯又问道。
凌风摇了摇头,笑道:“忠伯,凌闲刚才可是在我们眼下被击飞的,你觉得这小镇上,有能够在我们眼皮底下出手,却能不被我们察觉的人吗?而且就算有,哪怕是最亲密的同伴,也不可能和他配合得这么默契。因为从凌闲被击飞的那一瞬间,这个少年就停下了脚步,没有再移动分毫,然而就这样,凌闲还是准确地落在了他手中,这种精准的程度,除了他自己,外人是根本没有办法做到的。”
忠伯听罢老脸微红,说道:“是老奴愚钝了,不过……他根本没有以玄力书写玄术符文的动作,怎么就能凭空释放出玄术呢,而且玄术形成的地点,还是在这么远的地方。”
忠伯这一番话语,也将凌风给问住了。他无奈地苦笑道:“这一点,我还真不知道了。虽然六级以上的天玄术师,在释放低等级的玄术时,都可以做到不书写玄术符文,但这少年肯定还没到天玄术师的境界,不然的话就算给凌闲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前去招惹。”
“不过,这世上总会有那么几个人,拥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天赋,能够在释放同等级乃至更高等级的玄术时,也不用书写符文。据我所知,咱们北浩大陆第一帝国的那两位雌雄双子星,便是如此。”
忠伯闻言脸色大惊,忙问道:“少爷,难道您说的是奥蒙帝国的那两位才十八岁不到,就即将跨过准圣、迈入初圣级的超级圣才?”
“那两位可是五千年难得一遇的圣才啊!自帝国联约成立以来,至今四千八百年有余,也就只出了他们两个而已,还是同世而出的,这下怎么可能又出现第三个呢?”
“这少年再怎么厉害,也绝对没办法和他们相提并论。而且别说是他,整个北浩大陆,也都再找不出第三个能和他们相当的人,哪怕是算上龙族、圣羽族、兽人族以及血族也不行!他俩可是我们人族至今最大的骄傲啊!”
一提到那两位五千年的超级圣才,忠伯情绪便变得高昂至极,激动不已,尽管那两人和自己没有丝毫关系,他的心也还是忍不住颤动了起来,仿佛是将他们当成了自己的后代一般。甚至忠伯觉得,要那两人当他的祖宗都行。
凌风此时也差点被忠伯的情绪所感染,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才努力平复好心情,但心中依旧充满了苦涩。
在两年前,他也是位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十六岁时便达到了普通人毕生的修炼终点——初天级,被视作整个家族的希望,但即便是那时候和这两人相比,也犹如是萤火对皓月。
而现在的他,就更没资格和他俩相比较了。
想到这里,凌风不由自主地抚上腹部气海上方,又记起了两年前的那件事,霎那间他呼吸便急促起来,双眼也变得通红。
若不是两年前的那件事,自己气海不会被半封,脉络不会固化,自然也就不会从神坛跌落,沦落到现在这种地步,自己依旧还是天之骄子,是家族的希望,能享尽无尽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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