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门千金：太子请吃药

    
    见唐靖书的脸色又黑了不少，唐青语很乖觉地没起来，跪着膝行几步，跟唐靖书走到一边去，脑袋一低，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p
    唐靖书被她气笑了，问道：“你也知道自己错了？”/p
    唐青语笑了笑：“爹，我没觉得错，我只是不想让你生气。”/p
    唐靖书低声怒道：“你爹真是没用，连你都保护不了是吗？非得你以身犯险陪在那位身旁才行？”/p
    唐青语咧咧嘴：“爹，你竟然口不择言了。”/p
    唐靖书的确是被唐青语的胆大妄为气糊涂了。他长长地呼了几口气，才压低声音，道：“青儿，你这个决定太草率了，你根本不知道卷入这位身边的漩涡之后要面对什么，那远不是江湖纷争所能比拟的。你从未面对过，孤身一人陪他出行，让我如何放心的下？你听爹的话，跟爹回家去。这位的事，爹自有安排。”/p
    唐青语小声道：“爹，你安排的话，不就代表唐门卷进去了？”/p
    唐靖书面色不变，道：“唐门的事，我心里有数，你不用多想。”/p
    唐青语摇摇头，说道：“你是唐门之主，怎么能让整个唐门都卷入血雨腥风中呢？就像爹你说的那样，那些人为了权势什么都做得出来。只有把唐门从整件事里摘出来，唐门才能保全。”/p
    唐靖书把她从地上拉起来，低声道：“那也不需要你去牺牲。若连这样的事都抵挡不住，我岂不是白做掌门这些年？你放心，我自有安排。你不必陪着他去冒险，更不必……”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下去，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味道，“不必回京，爹能护得住你。”/p
    唐青语一怔，随即便明白过来。/p
    虽然她留由青夙转交的信里只说自己要陪太子凌轩出游，但凭唐靖书的智商和对她的了解，只怕看了就知道她这是在告别。再往前想几日，唐青语那不同寻常的表现，让唐靖书明白，她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p
    他的手掌宽厚有力，按在她肩膀上的力度让唐青语觉得想哭。就是这双手，从她有记忆之时开始，就为她撑起一片天空，让她可以避开所有风刀霜剑，避开所有流言蜚语，快乐而自有地成长。他为她请最好的老师教习各项技艺，却从来没要求她做到什么样，真的只是单纯想让她过得好。因为她，他不知受了多少非议，可他却只当听不到，为的不过是让她不会因此有什么歉疚。/p
    他对她的所有抚养与教育，其实她都铭记于心啊！/p
    而这时，她的这个天，即使身中剧毒命悬一线，还是固执地想把她护在身后，替她挡下外面的风霜。/p
    可是，她不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幼/童。/p
    有的时候人就是很奇怪，前面许多年都似乎是不带灵窍地单纯活着，突然有一天，有一件事，就让人猛地开了窍，开始思考，开始谋算，开始有自己的责任与担当。/p
    我们称其为，成长。/p
    唐青语就是在上一年的年末，突然就成长起来。/p
    她握住唐靖书的手，眼眶微微有些红地说道：“爹，我知道你能挡得住，可是，你要替我挡一辈子吗？”/p
    唐靖书固执地不肯回答。/p
    唐青语的眼底已经有了一层雾气，点点水光让她那双清澈的眼睛星辰一般，她的声音很低，却很坚定：“他们对我的身份有了怀疑，有心之人便会不断拿来作伐。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爹，你能把我藏在哪里？我要一辈子都不见人吗？”她的手收紧，微微笑了笑，说道，“我也不想爹和整个唐门都为我的事付出代价，不值得。”/p
    她的手小而纤细，因为冷而褪了血色，白得近乎透明，在他的大掌中愈发像个孩童的手。/p
    唐靖书想起，许多年前，他刚刚接过还没有名字的小女孩时，那小小的手，也是这样，紧紧握住他的大手，似乎握着她全部的信任与依靠。/p
    这一握，竟就是十几年。/p
    唐靖书的眼睛也有点红了，他长叹一声，道：“青儿，你是我的女儿。，当父亲的为女儿做这些遮风挡雨的事，不是理所应当的吗？你的身世不是你的错，也不该由你来承担。这些事，相信爹能处理好，好吗？”/p
    唐青语笑了，笑中噙泪，她摇头道：“爹，你从小就教我要有担当，无论是不是我的错，我的身世本就存在于此，躲不开也避不掉。爹，这是我的事，我不会被这样的事控制，你相信我，等我处理好这边的事，我还会回来。”她的笑容在呼啸寒风中如傲雪寒梅一般明媚，“我一定回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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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次之前，唐靖书已经很久没有睡得很深沉了。/p
    门派扩张壮大，留给他的事情就越多，他如今很少有机会能安稳地睡到昏沉。/p
    不过，这样也不错。唐靖书想，什么都不用考虑，只是安安静静休息休息，倒也是种放松。/p
    他席地而坐，不知发了多久的呆，突然恍惚起来。/p
    他看了看四周，这是哪里？/p
    唐靖书觉得这个地方很陌生，却又很熟悉，说不出曾经在哪里见过。/p
    他还在思考，便听见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店家，给我来二斤熟牛肉，一壶好酒！”/p
    唐靖书左右看了看，竟看到一家酒肆，方才的声音便是从酒肆里传出来的。/p
    人在梦里总是觉得所有不可思议的事都是理所应当，唐靖书也不例外，他毫不迟疑地走进酒肆，左右张望，想找到说话的人。/p
    酒肆的一角，一张四方桌前只坐了一个姑娘，年纪很小，眉目也看不大清楚，唐靖书却只觉得这人很熟悉。/p
    一旁的店小二哈着腰劝道：“姑娘，你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点了是要打包带走吗？”/p
    那姑娘咯咯笑道：“江湖人就要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我吃不完不要紧，不是有朋友来吗？”/p
    店小二四处张望：“你朋友人在哪儿呢？”/p
    那姑娘纤手一指唐靖书，笑着说道：“这不是吗？”/p
    唐靖书走过去，在那姑娘对面坐下，面上带了一点迷茫之色：“姑娘……”/p
    “你来啦？”那姑娘笑着打断他，言笑晏晏地说道，“我等了你好久了！”/p
    “你等我？”唐靖书微微有些迷茫，他是觉得这姑娘很眼熟，可他好像不认识她。/p
    那姑娘笑着把手按在他手背上，一点也不窘迫，大大方方地说道：“书哥，我等了你好久啦！你是来娶我的吗？”/p
    “娶你？”唐靖书一怔，“我已有妻室，不敢耽误姑娘。”/p
    话虽如此，他却也不厌烦这姑娘放在他手上的小手。/p
    “书哥你又胡说了！你才多大年纪，怎么就娶妻了？”那姑娘还在笑，笑着笑着眼泪却落了下来。/p
    她的面容看不清楚，眼泪却晶莹如水晶，一滴一滴落下来，仿佛砸在唐靖书的心里，让他的心跟着一下一下，重重跳着。/p
    他伸出手，给她擦去眼泪，仿佛这个动作已经做了许多遍一般，笑着说道：“不要哭啦，我这不是来了吗？”/p
    那姑娘破涕为笑，抬起头对唐靖书粲然一笑，道：“书哥，我等你来娶我。”说完，她起身边走。/p
    唐靖书伸手去抓她，却发现自己动不了，心急如焚，却什么都不能阻止。/p
    那姑娘走得很快，转眼便不见了，只有那句“我等你来……娶我……”还在断断续续的回响着。/p
    唐靖书被定在远处，焦虑地挣扎着，想要摆脱禁锢，跟着那姑娘一起走。他说不清是因为什么，但就是下意识想要这么做。/p
    还没等他挣开，画面猛地一变。狂风呼啸，风雪满天，唐靖书从未见过那么大的雪，白皑皑的铺天盖地而来，将世界尽数笼成一片惨白。方才那个笑容清浅的女子，躺在一张满是血污的床榻上，发丝凌乱面色惨白，枯瘦如柴的手紧紧抓住他的手，憔悴如斯也不减倾国之色的面上带着毫无生气的凄楚之色，她的声音凄厉，一声一声在他耳边喊着：“救她！我求求你，救她！”/p
    在那姑娘身旁，一个小小的婴孩缩在厚实的襁褓中，小脸还皱皱巴巴的，却出奇的秀丽。她含着自己的小手，闭着眼睛睡得香甜，面上却是一种很诡异的潮红。/p
    唐靖书呆呆地看着那姑娘，她的手明明很瘦，纤细的手指却似乎带着无尽的力量，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句凄婉的话：“我此生已是无望，但我的孩子……我最后一次求你，求你救救她！”/p
    唐靖书看着自己的手，她手上的纵横的血污在她苍白的手臂上，格外触目惊心。因为她抓了他，她的血也沾在了他的手上，斑斑点点，仿佛印记一般，烙印在唐靖书的心里，此生此世，再不能忘。/p
    他抱起那个小女婴的时候，那个面容枯槁的女子似乎笑了一下，嘴唇微动，想要说什么，却没能说出口，双目缓缓阖上，手也无力地垂了下去。/p
    “瞳儿？怎么会是瞳儿……”梦里的唐靖书很茫然，这个再无生气的女子，怎么会是他的瞳儿？瞳儿不是还在等他吗？/p
    可是，她一直都看不清楚的面容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清晰起来。那张刻骨铭心的面容，毫无疑问是他的瞳儿啊！/p
    唐靖书心里仿佛有一块大石头猛地砸了下去，蓦地沉到最低处，他大喊了一声：“瞳儿！”/p
    随着这一声，唐靖书猛地坐起身，面色呆滞地看着身前的被面，额上面上都是冷汗，让他英俊的面容变得有几分憔悴。/p
    过了好一会儿，唐靖书才从梦魇中回过神来。/p
    这是他在老太太处的房间，里面的布置他一眼就能认出。/p
    他怎么会在这儿？/p
    唐靖书的气息还未完全安定下来，呼吸短促起伏，他用力按了按额角，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却发现自己的手都是颤抖的，不禁一僵。/p
    方才那个梦，真的是梦吗？/p
    梦里的那个女孩，真的是瞳儿吗？/p
    唐靖书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好半晌，终于抬起手，把脸埋在双手间。/p
    那不是梦，那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他鲜衣怒马，她年华正当，连邂逅都带着青春的浪漫。/p
    可不管曾经如何美好，他和他的小姑娘，都在两件同时发生，却又不能放弃任何一个的事情里被越推越远。/p
    唐靖书按了按心口，即使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每次想起，这里仍然是鲜血淋漓的伤口，仿佛有荆棘在拉扯着，从未痊愈，埋在心底，一点一点化了脓，成为永不愈合的伤口，随时侵蚀着唐靖书的意志。/p
    他曾经以为，瞳儿留下的那个女孩，他能护着她一辈子，让她快乐无忧地走完这一生，也算是全了瞳儿的遗愿。/p
    可是，在这一刻，唐靖书清楚地知道，他的青儿，那个他一手养大的女孩，与他踏上了完全不同的一条路。/p
    渐行，渐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