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梦之那一天

    
    “象拔你今晚打得很出色，第三节独得了23分，帮助球队在上半场落后24分的情况下客场逆转暴风队，率先拿到赛点。要知道在此之前你从来没有在这一轮系列赛中登场，而这一场突然安排你出场，是准备放弃比赛、还是你们教练组安排的秘密武器？”记者问道。
    “你们应该去问问索教练！”象拔笑道：“我只是一名球员，只要轮到我上场比赛，我就要全力以赴，为球队贡献力量。”
    “我早就说过了，象拔值得拥有更多的出场机会。没有他今天第三节的突然爆发，我们恐怕就要输掉比赛了。”项象道：“因为他，现在我们才能手握赛点，才有机会终结这轮系列赛。接下来的两个主场，只要我们拿下一场胜利，我们就将完成已故老板岑今的遗愿，夺取总冠军。为了这一天，我们付出了太多、拼搏了太多。可惜……我干爹却永远看不见了。只有，把和平杯端到他的坟前，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项象的眼睛，不知不觉已经湿润。
    “你的意思是总冠军已经是你们的囊中之物，你们势在必得了吗？”
    项象狡黠的一笑，道：“我不会上你们的当的！我们反正会拼尽全力，一定要把总冠军拿到手！至于其他的，今天最闪耀的明星莫过于象拔，你们还是继续对他的采访吧。”
    “对吧！好兄弟！”项象站起身，为象拔捏着双肩，开心的道。
    “你们有什么想问我的就请便吧，我能回答的尽数奉上。”象拔依旧语气平和谦逊的道。
    “传闻说新老板才荣对于球队的未来规划中，你并不是其中的一个拼图。今年夏天你的合约到期后，球队是否会因为你今天的表现而改变主意呢？”
    “肯定的！我们都是雷暴人！”项象抢先笑说。
    “我什么都没有听说，也什么都不知道。我只需要好好打球、努力打球就好，其他的，听天由命。”
    “凭你今晚出色的表现，就算是离开了雷暴队，相信你也一定会遇到慧眼识珠的人。从你的生涯看来，这绝对会是你的成名战、翻身战！你也算是大器晚成了，有没有想过要为自己谋求一份丰厚的合约呢？毕竟，你最高的年薪从来没有高过一百万。”
    象拔却是苦苦一笑，喃喃自语道：“大器晚成？”
    沉吟片刻，象拔说道：“对于未来，我们总是处于未知，都是茫然的。以后会怎么样，谁又说得准？我曾经对于生活有无限的憧憬和期盼，但是却都沦为泡影。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先后失去了母亲和干爹。甚至就连我最最亲近的弟弟也撒手离我而去，我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挽回不了。不管以后走向何方，我只知道我的梦想永远都不可能实现了！我永远都不可能成为超级巨星！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历史第一人！”
    说到伤心处，象拔不禁黯然垂泪。
    “象……”项象同样面露哀伤，欲言又止，只能用手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
    之后的第八场比赛，雷暴主场双加时不敌暴风，未能终结比赛，夺取总冠军。
    第九场雷暴兵败如山倒，全场都被暴风队压制。最终，以九场比赛以来双方最大输球分差——4分，结束了赛季征程，遗憾收场。尽管第七场表现出色，但是后面的两场比赛，象拔都没能再迎来出赛机会。
    冲冠失败后的夏天，雷暴继续稳固实力找寻提升自己的机会，所以他们的超级阵容并没有被打散，得以保存。
    对于象拔，雷暴对他完全没有兴趣。失去了岑今的发掘与庇护，象拔似乎也失去了立足的资本。
    尽管长时间都没有球队对自己抛出橄榄枝，但是象拔并没有松懈自己，继续顽强奋斗，刻苦训练。
    ……
    如常，象拔前往球馆训练的路上。
    在指示灯变绿后，象拔与众人一起准备穿过马路。却被一辆速度超快、晃晃悠悠的黑色黔州牌照的玛莎拉蒂撞飞到半空后落地。
    他当场就陷入了昏迷，身下被染成一片红潭。这辆车撞人后，继续往前行驶了一段距离后停下，随后，扬长而去。
    撞倒象拔的车，正是黔州体育局副局长的座驾。出事当天，他正在江昌市出差。于是，饮酒是在所难免的，偏偏副局长大人还几乎喝了个烂醉如泥，然后坚持自己开车回酒店。
    象拔醒来时，距离他受伤已经过去了六七天之久。幸得他身体强壮，若换成一般人，有可能就坚持不住了。
    但是之后，最大的打击降临，象拔的双腿被齐膝截去，才保障了他的生命。
    知道的那一刻，象拔没有歇斯底里的大哭大闹，因为看着在场的亲人好友憔悴伤心的模样，他不想表现得失去控制，再引得他们伤心。
    他只是在单独面对项象或者姐姐象凤的时候流泪‘责怪’他们为什么不让他去死？没有了双腿，也就没有了篮球，没有了篮球，那就失去了一切，失去了心爱的人。什么都没有了，象拔不知道为什么还要活着？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悲痛欲绝笼罩下，象拔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变得更加易怒暴躁。原本虚弱的身子需要汲取营养，可是象拔就是不吃。
    后来几度看见父亲伤心的模样，象拔松动了，开始进食了。
    “等你把病养好了，咱们一家人就回毕丰，找个门面，做点小生意。这些年，你们苦奔下来的钱多少还是存着点的，足够咱们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了。”象成学守在床边，对着正在吃饭的象拔说道：“然后，给我拔儿找个媳妇。以后，就让她来照顾你的饮食起居，我和你姐就要轻松点了。等你以后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我这个爷爷就帮着你带带。你看看你，27、8的人了，一点也不为自己想想。你现在还觉得自己还年轻，等你以后上了岁数，年纪大了，谁来照顾你……”说到这里，象成学哽咽了，双目中满是晶莹的泪水。
    “你弟弟也不在了，以后，谁来传承我们象家的香火？”
    象成学凝视着象拔，等待他的回答。象拔没有说话，只是原本冷漠惨淡的脸上又浮现了出些许哀伤。
    “虽然你的双腿……是不是……虽然你现在的身体确实不方便了。但是，生活总是要继续的。还有你姐、还有老子，我们会帮着照看你的嘛。”象成学自言自语般说道：“不要因为这些，就失去对生活的信心。想当年我和你妈刚才咱们老家出来的时候，全身上下也就一二百块钱，你想想我们那个年代，一二百块钱就要出来奔生活了。现在，我们不是什么都有了。你们姊妹几个，不都被养大了，有了自己的家了……”
    象成学絮絮叨叨说了半个多钟头，象拔始终神情呆滞，保持沉默，一言不发。
    “你们说，要是我当时死在了手术台上该有多好！”象拔拿着照片，暗暗对‘她们’说道：“现在，我就不用继续在这里苦恼痛苦！我是真的不想再活了！”
    他的眼泪，刷的一下就夺眶而出。
    “我必须死！我必须得死！我不要再活下去！我不要再受这个贼老天的欺辱！不要再受这个毫不公平的冷血世界的折磨！我要死！我要死……”象拔恨得咬紧牙关，愤愤的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为什么不要我死？为什么？为什么我当初没有勇气弄死自己？为什么我当初没有弄死自己？这都是报应！就是因为我总是懦弱无能，所以才会遭来今天的惨痛！我好恨这个世界！我好恨我自己！我为什么要是我？我为什么是我？凭什么林胖子这帮人一出生就什么都有了？凭什么他们拥有了一切还会不断得到好报、过得越来越好？凭什么？就连韩三平这种恶事做尽的都他妈活得那么滋润、那么舒服痛快，为什么就要这样对待我？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我犯了什么罪孽？我滚你他妈的贼老天！我干你祖宗十八代的鬼老天！我象封霸若是有一天小人得志，我要让这个世界双倍奉还！我要让那些欺辱过、对不起我的人通通不得好死……”
    在心里咒骂了一番，并不能缓解象拔的痛苦。
    他一把抓起被子，蒙在自己的头上，流着泪看着这些照片‘哭诉’：“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对我都这么冷漠？我也是个人，我不是机器，我也是会哭会痛的，为什么都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我活得这么绝望、这么无助？”
    “象拔，你拿被子蒙着自己干什么？”象凤一把拉起被子，问道。
    “没事。”象拔把头埋向床铺，淡淡说道。
    “这么热的天，你别把自己憋坏了。”象凤说着，又安心走到了一边。
    象拔又把被子拉回来盖住自己。
    “咱们之间永远的不可能了！其实，从一开始、从我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什么都是不可能的。只有受苦，才是真的。或许是我上辈子欠你们的，所以这辈子来还债。我什么都不想了，什么都不要了。我只想死，只要我死了，就什么都不重要了。只希望，人真的不会有来世今生。要是生生世世、不断轮回反复，那可怎么办？吃亏受苦，一次就足够了。我看清了，人来到这个世界，就是来受苦的。凡是不好的、不正确的，在这个狗屁世界反倒生生不息、畅通无阻。所有的一切，人的天性，都注定了人就是要受苦！也庆幸我今生所经历的一切，也让我看清了这个世界，至少不会让我再去奢望来生。”
    “我算什么？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配！两个多月前我还以为，或者我从来就没有认为你会搭理我。我只是一个社会底层的渣滓，你是大明星，咱们之间就是天差地别。换做我，我也不会看上一个乞丐的。至少，我还是比一个乞丐好一点点的。我只是心存幻想，人只要活着，就会有侥幸心理。我等了你十三年，你终于离婚了。当时我是既高兴又害怕。害怕我依然得不到你，而又会看到别的人拥有你。可是，万万没想到。没过几天，就有消息爆出来你们离婚是因为你偷腥？！……什么？偷情！你早就属于别的人了好不好？我算什么？我什么都不是！你就算是不爱林胖子了，寂寞了，你宁愿找别人，却也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当然，我也不是想和你偷情、做你的情夫。我只是想不通，只是我的幻想全部崩塌了。这个世界怎么就能这么残忍无情！哪怕你现在已经恢复单身，而我可以包容接纳你的一切，你却也从来没有考虑过我。还是我想太多了，你发生了这些那又如何？我依然还是那个社会底层，你还是那个大明星，我依然配你不起！配不起你！和你们永远都是天上人间！……”
    象拔的眼泪扑簌簌的掉落，他看着‘静爱’，内心里不断言语、不断挣扎彷徨。
    “现在，畅儿也嫁人了，我什么幻想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我却还得活着，苟延残喘的活着。不是为了自己，毫无尊严、还要努力拼搏的活着……我滚你他妈的贼老天！凭什么这样对我？凭什么？为什么我就不能生在一个大富大贵的家庭，那样我什么都不用做，老子也是了不起的人了。为什么我没有两米多的个子、超群的身体素质，那样我就可以打篮球了，我就有希望成功了。我就能来找你们，呵护你们，你们也会陪伴在我的身边，我也就不会活得这么痛苦了。”
    “我也好想好想每一天都活得快快乐乐的，我也好想过得幸幸福福的！我真的也想每天都轻轻松松，自如潇洒的度过！有你们陪着我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