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灵博物馆

    
    随着竞标开始，无论心中怀着怎样心思的商人，都变得专心致志，同时小心翼翼。
    这是商人的特征。
    他们的大脑正飞速运作，眼睛以微小的幅度左右转动，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扫遍全场，想尽可能观察到任何一位竞争对手此刻的动向。这种级别的竞标，需要较量的，绝对不仅仅只是手中的筹码。
    ——还有那瞬息万变的，稍纵即逝的。
    机会。
    当然，也有人没这么多心思，只是平平静静地喝着茶。
    路奕就是。
    毕竟底气足嘛……家里堆着的材料，都可以拿来当癫己尸龙那种体型的被子。家里的铁匠们也不是吃素的，最先被从民间挖掘出来的，必然是当年最有名气，手艺最好的。
    而且，路奕和白柃也算有些交情，知道命运卡·悖论，还有巨羊角山脉——这个她的故乡的不少事情。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是完全能够放松的。
    缪可……
    这个长相漂亮，有一层太阳光辉在隐约散发的女人。
    极有可能造成阻碍！
    “——那么。”领主站了起来，他的身材还算挺拔，于情于理，也是该他先发表意见和主持整场会议，“欢迎诸位商人，以及各地的使者前来，这是互惠互助的……”
    他以闷闷不乐的语气，念书一般叨叨着冗长、无聊的开场白。
    这让很多商人都心里焦急，因为迟迟不来的十宝石工会会长·牙签，很可能趁着这段时间赶来，然后被领主随便找个借口再次加入竞标。这意味着，他们的胜率小得多。
    因此，绿挑了个非常好的时机——
    “领主大人。”
    “噢？大魔女阁下，你有什么想法？”
    “我们来这里，并不一定如您描绘的那样，是充满和平，互利互惠，大家一起赚钱……这可不是该说漂亮话的时候。”她那犹如蛇一般的眼，掠向了静坐的白柃，“请薄暮余晖讲讲他们的目的吧，这才是关键。”
    “是啊，我也想知道，我们提供武器……究竟是为什么。”
    “我倒无所谓，反正能掏钱就行，武器用于打仗还是屠杀贫民，那真的无所谓。”
    “我也是。”
    “我想大家都是这样，要不然假惺惺过来干嘛？”
    “就是……都是来赚钱的。”
    很多比较直白的商人哼着声，这也是竞争的一个环节，默契的联合起来对付那出头鸟。至少要营造孤立感，让她的气势被狠狠削弱。
    可这些，不过是平凡者的心思。
    随着白柃起身，手握剑柄，便被冻结、然后分解了。
    在场的最强者，将要开口。
    “我将如手中的刀锋一般诚实。”
    薄暮余晖的格言啊……这句开场白，证明了她要说实话，起码数千年来，薄暮余晖的人说出这句话，就没撒过谎。
    白柃冷如冰雕的声音继续着：“三万两千把刃物，将用于我们薄暮余晖的古老仪式。因为我们只使用刀剑，绝不打算染指其他力量，因此它并非仪式魔法，只是单纯的仪式。”
    “这个仪式有什么用呢？”绿问。
    “锻造一柄史诗之剑。”
    她并没有将严寒扩散，可说出口的话，却冻结了整个会议室。
    史诗……
    这个和他们无缘，是那么遥不可及的词，其代表的东西，深远而可怕至极。三万两千把武器投入仪式，为的，居然只是锻造一把剑？史诗……何等可怕。
    即便身为大魔女，绿也感觉嘴皮发干：“这并史诗之剑……”
    “并不会伤害壳之世界如今的和平，只是用来斩断内心迷惘的。那是困扰我们薄暮余晖数千年的东西……悖论。因此，你们不必担忧这个世界，即便是史诗之剑，它的锋芒也不会向着壳去。”
    “我记住了你的话。”缪可说，“希望你能践行自己的承诺，不危害世界。”
    “我保证，黄道之光阁下。”
    所有商人都松了一口气。
    有这句承诺，那就行……
    作为见证人，世界秩序的代表缪可记录下了这些言论，假如事情的走向和它不符，那么世界秩序就将有资格进行干涉。所谓的干涉，就是集结力量，抹杀掉不诚信的薄暮余晖。
    纵然他们要锻造史诗之剑，可偌大的壳之世界，还是有能与之抗衡的力量存在。
    领主用手帕抹掉额头的一把汗，再次起身：“那么，竞标就按正常流程，请各家阐述自己的情况，最后，薄暮余晖将会从中选择更合适的……谁先来？”
    场面有些安静，商人们像是怕被老师点名答题的学生，很不自然地抗拒着。低头、假装捡东西、玩手指、和身边人闲聊、发呆……
    这群人，并不是第一次参与这类活动，很清楚其中的那些门道。
    比如，最先登场的虽然会留下深刻印象，可很容易被后来的人针对。除非，本身的优势巨大到直接能一锤定音，否则，最后登场才是最好的选择……
    绿正在等待时机，她想挑一个气氛更冷的时间点，提出应该取用书面的形式，各家同时填写手头的情况并一起上交。这才公平，或者说，这才有那么一点点胜算……反正牛皮往大了吹，到时候总有办法的。
    这种轮流发表演讲的，实在是行不通。
    路奕也懂——但是，没必要懂。
    在一片沉默之中，唯有他举起了手。
    “我代表纪念圣剑，以及独行者商会，打算讲讲我们的筹备情况。”
    无数眼睛顿时被吸引，齐刷刷投向了路奕的脸上。
    所有人都有很多话想说出来，其中包括了震惊、嘲笑、质疑……他们实在是搞不懂，这个唱独角戏的旅行商人，究竟兜的什么算盘。因为，在筹备期间，他们根本没听说过纪念圣剑有什么动作啊……
    绿抱着手，想的比别人远一步。
    难道他是想直接放弃？
    也对……圣剑持有者嘛。
    这大好的天气，可能想早点回去和情人相聚吧。
    领主倒是乐于见到这种情况，因为避免了冷场。他满意地点点头，手掌摊向路奕，高声说：“那就请圣剑持有者阁下讲讲——”
    “等等。”
    可极其唐突的是，会议室本该紧闭的大门被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