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灵博物馆

    
    “校长……还要继续测试下去吗？”卡鲁卡导师又一次提问了。
    “继续。”
    听到校长充满威严的声音，卡鲁卡导师没再说什么，只是继续拿起更多的小水晶盒，尝试着和眼前这位年幼的学徒产生联系。哪怕只是些许的，或者，极有可能是被看错的那种，他也会欢呼出来。
    这可是通往有钱人的路。
    不过，卡鲁卡导师这次拿起的，是名为“死灵魔法”的可怕玩意儿。
    假如和这东西结了缘，那锡杖魔法学堂是不收的。
    倒不是歧视这个种类的魔法师，而是死灵法师比较特别，不说什么大半夜召唤个幽灵、骷髅什么的跑出来，可能引发可怕的问题，就光说一个修炼条件，这就是非常苛刻的。
    他们修炼，必须要尸体啊……还不止一具。
    身为正经的教育机构，锡杖魔法学堂实在是不愿意去搞这个。
    幸好，水晶盒里头，那半截象征死亡的骸骨，并没有发出任何的律动，这代表并未能与之结缘。在大水晶盒里面的九月，似乎有点疲惫了，毕竟冥想了这么久，还没得到可以出去的消息。
    还剩下两种魔法体系需要尝试，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打搅啦。”这时，门被推开了。
    衣着显贵，长相瞬间吸引了所有男性魔法师的比安卡，有些不高兴地走了进来。她来十色城办事失败了，根本没买到灵魂金沙，只能回来看看另一件事是否顺利。
    九月有没有成功通过测试呢？她挺好奇的。
    “比安卡大人。”卡鲁卡导师连忙赔笑脸。
    “如何了？”
    “有些……进展不顺。”
    一听这话，比安卡脑门上冒出一根皱纹，那是不悦时才会夹出来的。
    这边也不顺利？今天怎么回事……
    突然——“等等，这家伙是个魅魔。”一位年纪约莫四十，右眼下长着泪痣，看起来既严厉又有那么一抹风韵的女魔法师，以充满敌意的声音，点破了比安卡的秘密。
    可比安卡不介意。
    “是啊。”
    “……是魅魔？！”
    “我居然没发现。”
    “等等，仔细看看，这确实很有魅力。”
    “你们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吧，这都发现不了。”
    比安卡握起了拳头，额头上的皱纹增加到了三根。她莫名的很不愉快，魅魔怎么了？来找茬的话她可不怕：“我的确是魅魔，那又如何呢？”
    “她是纪念圣剑的人。”
    “等等，我记得圣剑持有者那个传闻……”
    一群人更加骚动了起来，结合魅魔、圣剑持有者，这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值得讨论的事了。就在眼前，这漂亮讨喜的小魅魔，究竟和圣剑持有者有什么深层的关系？
    比安卡嗤之以鼻：“我们纪念圣剑可不止有我是魅魔，你们如果觉得身为魅魔就该被歧视、厌恶，那你们错了。知道寻诗旅人·安·菲文阁下吗？她亦是我们纪念圣剑的好朋友，也许你们想安静点了？”
    一群人听见了大恶魔的名声，顿时合上了嘴。
    是的，之前这位大恶魔出现在十色城的传闻，他们都知道。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一帮人都在心里嘀咕个不停，最后，还是校长抬手打断了这可笑的事。他先向比安卡致了歉，随后，督促了卡鲁卡导师继续进行入学测试。
    然而，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琉璃魔法……并没有能和这位年幼的学徒结缘。”卡鲁卡导师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头的小盒子，拿起最后一个，“这是最后的，终点魔法……果然，也没有任何结缘的迹象。”
    这意味着，九月似乎不适合当魔法师。
    一般来讲，入学测试是个非常简单的仪式和审定，当魔法象征发出同意的迹象时，就代表愿意接纳。而往往，有潜质的学生将会得到复数的魔法象征邀请，最后，由学生自己选择。
    当决定了要学习什么样的魔法，那么，学生就可以用最古典的方式与之结缘。比如火元素，是将火焰饮下，或是将手伸入篝火之中，这属于最烂大街的类型了。
    “测试没问题吗？”
    “没问题……这也不是我们能动手脚的流程。”
    “哦，那就是魔法象征都忙吧。”比安卡随口说，“把九月放回来呗，我领回家去了，等魔法象征们解决完问题，再来入学好了。”
    她的这一通话，把包括校长在内的所有人，都说得一脸古怪。魔法象征确实存在……确实有灵魂……可，都忙？这不可能吧。它们都是无喜无悲，近乎植物一般的玩意儿，怎么还忙呢？
    唯独校长向前迈了那短短半步。
    他压低了有几道刀痕，但依然勉强可以用的魔法师尖帽：“比安卡女士，请问……纪念圣剑是否知道些什么？关于无兽——乃至其他……”
    “不该问的，就不要询问了。”
    “果然……你们牵涉其中。”
    比安卡确实是随口一说，但也不是没凭没据。她知道无兽啊、悖论持有者之类的玩意儿现在正引发什么风波，于是，思路也很简单。九月精神力很强，不可能没魔法象征认领走。
    那么，它们肯定是忙着自保呗。
    怕被悖论持有者杀掉，所以没时间回应。
    结束了测试，九月茫然地等待着答案，可这气氛很不对劲。既不像是大家和和气气，欢迎她入学。却又不像是大人们摆满假惺惺的哭脸，对她表示很遗憾。
    只有比安卡伸出手，把她牵走了。
    余下的魔法师们，不敢相信地围着校长。之前的对话，听起来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却仿佛藏着什么极其可怕的真相一般。
    “校长，难道那只魅魔所谓的……魔法象征在忙……”
    “是真的？”
    “还有无兽，我听说过一些奇怪的消息，说是兽化魔法变得极其古怪。”
    老师们都纷纷讲着，可普遍中阶，连高阶也十分少有的导师们，实在是难以获得什么更新、更准确、更有价值的情报。这一点，正是卡鲁卡导师想要离开的理由。
    唯一有可能手握钥匙的校长，却也一脸遗憾：“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亦和你们一样，只懂得些许罢了。魔法的象征们，似乎遇见了一个巨大的难题，正打算聚集来处理……这便是我听见的消息。”
    “那……之前的魅魔……”
    “那是比安卡女士，是纪念圣剑的强者之一，名扬四海的人物，不是什么低俗的魅魔。”
    校长望着那扇没有掩上，可敞它的人早已走远的门，也为自己没能挽留而略有遗憾。
    “而且，她必然是握着世界真相的那极少数人之一，世界正在悄悄涌动浪花，如果你们不懂得尊重这样的人物，那也不必教导学徒了。”
    ……
    今天，领地里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人物。
    很多人都没见过这些家伙……他们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来干什么的？真是非常、非常的奇怪——这是很多铁匠，乃至于工匠们的想法。
    自从纪念圣剑赢下了竞标，铁匠们也就常驻在了这里。但根据合同，没有太过严苛的收获期在束缚他们，所以也不必没日没夜的赶工，很多铁匠会在进度不错的时候给自己放个假，在这片林子，甚至是宅子里逛逛。
    老板圣剑持有者说过，并不介意。
    只要不去死者之牢、蓝宝石坟墓，还有他们私人正在建设的屋子附近即可。
    因此，铁匠们顿时把自己当成了这儿的一份子，时常有种自豪感。
    却在今天，发现有很多突然冒出来的老成员，完全打压了他们的气焰。
    那是一队看起来非常、非常不好惹的人。
    虽然普遍又瘦又丑，但凶神恶煞的模样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年的斗兽场磨练，并且在其中活了下来。并且，队伍整体充斥着极其凶悍的秩序，这不像是散兵游勇，而像是一队敢死的利刃。
    他们带着一些用箱子仔细包好的东西，似乎连看一眼都不被他们允许。
    他们只是说着这样的话——“主宰者在哪？我们的使命结束了。”
    于是，路奕就接待了这队人。
    幸亏他不是什么粗心的人，如果记忆没错的话，这是大海龟船长，带领的死者之牢囚犯航海队……本来就没什么印象，现在又从头到尾有了巨变，路奕质问了好几次，才终于确信他们的身份。
    在蓝宝石坟墓里，那片幸福之海里寻宝的航海队。
    那曾是遍布罅隙的大海，也许，会存在什么东西。
    因此，在俘虏了这位船长之后，路奕便给了他一队囚犯，想着反正没成本，随便捞捞看就没再管过了。他都把这茬给忘了，结果，人家带着收获回来了……
    “来来来，大海龟船长，还有死者之牢的各位。”路奕吆喝着，接待总是要接待的，毕竟为自己出过力，“我们这里有水、食物，还有新鲜的空气，金舍客勒，你们需要点什么？”
    渐渐，这队人的杀气淡了很多。
    他们都向很久不见，但依然充满威严的主宰者致了敬，这真是一段漫长、艰苦，但有意思的冒险。回来还能得到奖赏，也没白去。
    要知道，他们本就是随时可能被死灵法师当做材料，才得以储备起来的囚犯。
    大海龟船长则不太一样，他不在乎其他任何，只关心自己的冒险：“我想你应该懂，这是一段美妙的航程，如果不是补给实在不足，我们还会深入的，但现在回来了，姑且给你汇报一下吧。”
    “食物和水？”
    “当然要了，我们可是渴了两天，饿了三天。”
    路奕举起法杖，呼唤了一具强大的骷髅战士。
    看见那武装齐备而精良，同时气势凶悍的怪物走来，他们都缩了缩脖子，那是不愿成为这种怪物的内心求生欲。好在，路奕给它下达了送信的指示，示意厨师准备可口美味、份量充足的饭菜，以及干净的水。
    这骷髅战士不是他们的敌人。
    这让所有人彻底松了一口气。
    除了船长：“准备什么？你不打算看看我们带了什么来？真是的，吃饭喝水算什么，赶紧过来，小死灵法师还挺有架势，也不知道兜里有几个钱。”
    “十多万枚金舍客勒吧。”
    “……啊？”
    “所以，我觉得自己确实挺有架势的。”
    大海龟船长投来了愕然至极的注目，而正晒太阳的古书，终于听见了这边的动静，这才晃悠晃悠地飞了过来：“怎么了？这都谁啊……你不去跟薄暮余晖讨债，在这聊什么天？”
    “他们从蓝宝石坟墓里捞到了宝贝。”
    “噢？”
    “一起看看？”
    “当然当然。”
    大海龟船长收敛了些，默默将运来的箱子放下。
    那是长宽近乎三米的箱子，外表不知是什么材质，被海水腐蚀得很深，散发着一股子无法形容的诡异臭味。不过，看起来腐蚀似乎还没进到最里头。
    也不知道装着什么宝贝……
    从罅隙对面过来的舶来品，身为同类，路奕觉得自己没见过这种材料。他想问问老乡血魔鬼，转念一想又作罢了，那非洲老土著肯定没自己有见识。
    古书是个行动派，和路奕万事得多想想不同，已经撬开了箱子。
    “……这什么东西，德语？”它凑了进去，“漂浮……仪？”
    “你还知道德语？”
    “我还知道你写的遗书呢。”
    “……也对。”
    能和古书聊几句那边的事，这倒挺难得。抱着这种感慨，路奕也凑了过去，发现里头确实完好无俗，甚至，还透着一股电子产品独有的崭新味道。
    能在壳之世界嗅到这味道，也不是啥不可思议的事。
    不知何时过来的鸢尾兰，用提灯点亮了周围，他们这才看清，是个外表如棺材一般，通体漆黑东西。有可以打开的扣锁，中间也有严丝合缝的切割痕迹，应该是上下两部分。
    借着光，路奕捡到了一本说明书。
    “漂浮仪？”借着语言魔法，他慢慢读着介绍，“产自慕尼黑国立科技进步宗教协会，生产日期，2099年？世界还没毁灭？等等，效果是……”
    路奕怀疑自己看错了，因为翻译过来，这内容很是古怪。
    效果是：暂时关闭和开启使用者。
    说明书上，这句矛盾而不可理解的内容，让路奕以及古书都一头雾水，他俩甚至还同时喊道：“这什么倒霉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