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斯卡的遗址被修葺一新,牌楼上的三个大字清晰可辨,聂海花将新王国的都城就建在了这个遗址之上,一片崭新的木瓦砖石结构的房子建成了,那里是新王国的心脏,聂海花掌权后,一切灾后重建工作需要发出的指令都从这里被传送到各个地方,那些在这些年的战斗中涌现出来的德才兼备之仁人志士被委派到各地,担当起那里的地方首脑,执行着从新王国都城发出的各项政策,这片古老又崭新的大地上,一切都要重新开始,百废待兴,而人们却充满了干劲,每个人心中和脸上都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塔斯卡王国就这样成为了大家心目中最美好最令人向往的一个所在。
几间大型的会见室、商议厅和机要秘籍收藏室等房间被安置在前堂,经过几个迂回曲折的转廊后,再穿过一道月亮形状的拱门,就来到了一片花园里,精巧的回廊贯穿其间,到处是野花野草,以及小片的竹林,非常幽静和谐,一道浅浅的溪水流过花草间,使它们发出了更加清新淡雅的香气,站在这小小的花园里,直让人感到身心愉悦,平和之气油然而生,聂海花经常在公事忙完之后到这里来小憩,然后他就会回到后堂,那是他自己的家,一个私密但是却优雅的地方。
这几日来,聂老爹一直没有离去,就住在那几间待客用的房间里,聂海花此时正是往他那里去,他要好好问问海崖的情况了。
见过面,两个人都坐了下来,没等聂海花发问,聂老爹就朝他点点头,声音很平淡地说道:“聂王,我知道你来是为了什么,你还是担心海崖,对不对?其实你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你还是听我慢慢给你分析一下,心中的焦虑就会减轻许多了。”他指指面前的茶水,请聂海花先喝茶,不要急在一时,然后才开始接着说道:“聂王,你弟弟的身体素质你最清楚不过,应该说底子很不错,即使不像你那么铁打铜铸般结实,却也是精壮健康的,后来虽说受过几次小伤,那也不算什么,最严重的外伤还是你知道的那次,不过你当时的处理是非常正确和及时的,如若不然,恐怕他早就真的死透了。当然啦,他也因此将大部分的血液流了出来,导致了最初的假死,也让你绝望之于只好舍弃了他,这些大家都知晓了。不过,最厉害对他伤害最大的其实还那蛊惑之术,其伤害和扰乱的目标是他的心智,让他能心甘情愿地为了其主人卖命而在所不惜,因此才干出了这等令亲者痛仇者快的糊涂错事,你一定要明白这个,不要因一时的激愤而永远迁怒于他,其实他也实属可怜了,被人在完全无意识的情况下挟持,并喂下蛊虫,操纵摆弄,不堪其扰,相信最初他一定是倍受煎熬的,而那邪魔和那恶龙相信绝没有善待过他,强逼重压之下,他可能也就完全失去自我了,你想想这样的过程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了的,何况他当时还是一个孩子,这些你都认真考虑过吗?”
聂海花听着,心内不停地翻腾着,的确,他想过,他何曾不理解这一切呢?只不过那最后时刻聂海崖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令他太痛心了,以至于战后他着人将其好好地运到这里,好好地安置、将养、调理和服侍着,自己却一次也没有去看过他,这临近几日,忽然听聂老爹念叨海崖的情况正在大为好转,人也似乎在渐渐清醒,这才急急忙忙来到后堂这个所在,焦急却又忐忑地听着聂老爹的叙述,此刻他没有其他的心思了,只关切地问道:“老爹,其实你不用说这些,海花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多思忖过了,我不会永远这样耿耿于怀,我会慢慢地调整我们兄弟俩的关系,我现在最关心的问题有两个,第一,他的心智到底能不能恢复,彻底摆脱掉恶魔的阴影;第二,离他身体的彻底复原到底还有多远的路?而我,作为他的亲哥哥,他唯一的亲人,还能为他做些什么,最好的医师,最好的药,我都可以继续为他找来,只要他能很快地好起来,我想,我爹娘的在天之灵也会得到些许安慰的。”
聂老爹看看他,点点头,微微一笑,说道:“哎呀,还是亲兄弟啊,怎么着你也还是放不下他。你说的,做的,其实都已经够多的了,也许接下来你最应该做的就是经常来看看他,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恢复了,身体状况也好转得出奇的快,还是你们家的底子好啊。这些就看你的了,你能常来,和他慢慢谈开了,他就会恢复得更快了。不过说到他的心智到底还能不能恢复如初,完全不留下一点贻害,这个我老头子可没法给你保证,还是那句话,要想得到一个干净清澈的灵魂,就必须有人带着他,引领他,只有将这些美好纯净的东西从新输入他的心灵,才能将那些可能的残留余孽挤压殆尽,无所遁形,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聂海花思考着这些话,慢慢地但也是用力地点了点头,他当然明白老爹的意思,是啊,自己总回避也不是办法,该来的终归还是要来,他在心里暗暗地打定了主意,于是,和老爹寒暄几句,就出来了。
路过聂海崖休养的房间时,忍不住停下步子,朝里面观望着,只见海崖静悄悄地躺在那充满的温暖的大床上,身边一个小侍女正在煎药,看见了他,赶紧起身行礼,他立即作出了噤声的手势,慢慢踱进来,看见聂海崖微微闭着双目,安详地睡着,脸上已经开始恢复粉嫩紧致和细腻红润,只是额头有一些细微的汗珠正在渗出来,不由得心疼起来,拿起旁边的一块帕子,轻轻拭去了它们,然后静静地站在那里看了一会,这才转身离去。
大步流星地走到旁边的几间同样雅致精巧的房间时,他忽然放慢了脚步,停在窗口侧耳倾听着什么,只见他的眉宇间忽然流露出会心的微笑,因为他分明听见了里面吴奇的浅吟低唱,“忽见落花东覆水,痴心难改始不悔,愿将此心寄明月,他日可知卿是谁。”
他忽然猛地推开了屋门,就看见吴奇正坐在床榻前,整理着那些被褥铺盖,嘴里的余音还在缭绕,却抬头看见了刚进来的聂海花,一下子就愣住了,有点发呆的小表情凝望着他,手里的活计也慢慢放了下来。
聂海花几步跨过去,轻轻地在他身旁坐了下来,慢慢板过他的肩膀,悠悠地问道:“那你到底是谁呢?告诉海哥,好让海哥明白呀?”
吴奇早就羞红了脸儿,像两个熟透的苹果,此时娇嗔地拧着身子说道:“哎呀,人家随便瞎唱的啦,哪里要你瞎问,快躲开啦,人家正在收拾这些东西,看看有没有海崖用得上的,你一进来就知道捣乱。”
聂海花呵呵地笑了,托起他的小脸蛋就狠狠地亲了一口,大大方方地说,“那好,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谁,你是那个小傻子,我们家的奇奇。哎呀,这还没怎么样呢,就关心起弟弟了,是不是也当成自己的亲弟弟了?”
吴奇的脸更红了,娇羞地说:“还说呢,你都不去看他,眼看就快全好了,你还这么狠心,那人心都是肉做的,你不心疼还不让别人关心他吗?哪里有你这样的哥哥?”
聂海花听完,忽然正色道:“唉,是啊,我是被气糊涂了,一直没原谅他,其实我知道,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你倒是经常去看他,谢谢你啊,还是你最好,最会体贴人了,也代替我关照了他不少,等他醒了,我叫他好好谢谢你这个嫂子,好不好?”
吴奇本来还认真地听着,到了最后一句,就又羞急了起来,伸手去掐聂海花的大腿,聂海花赶紧伸手抱住,拉起他的手说:“好啦,好啦,别打了,再打就打坏啦,看到时候你怎么办?行啦,我呢,已经听过聂老爹的劝了,现在又听你的劝,心里呀已经决定开始原谅他啦,我刚才呢就去偷偷地瞄了一眼了,他看起来还不错,我估计很快就会醒的,这往后,我一定听夫人的,多去看他,好不好,还会和他聊天,唠嗑,老爹说这样他就会清醒得更快啦,这样总行了吧?我的夫人?”
情况果真像大家期盼地预料的那样,在一天天好转,聂海花果然没有食言,经常信步走到海崖的房间里,坐下来,把从前的往事一桩桩一件件地翻了出来,开始还有些勉强,后来竟然上了瘾,经常讲着讲着就投入了进去,把所有他记得的陈年旧事,包括聂海崖很小时候的趣事都讲了出来,好几次都被进来找他的吴奇听在了耳朵里,站在房门外面眼神痴迷地向往着,原来他们曾经的生活是那么美好和谐,令人羡慕。
不久之后,聂海崖真的苏醒了过来,而且慢慢地开始恢复了所有的意识,当然也包括他最后做出的那些行径,这是最令他不堪和悔恨的,于是抱着聂海花的脖子就放声大哭起来,好久好久不愿意松开。
聂海花轻轻地拍着他的脊背,眼睛也早就湿润了,他缓声地劝慰着这个迷途知返的孩子,用力地抓着他的肩膀,清晰地告诉他一切都结束了,他是多么希望能再次见到那个天真无邪、率直活泼的好弟弟,而聂海崖也慢慢地擦去懊恼的泪水,认真地点着头,他的内心又充满了阳光和温情,因为他再次感受到了哥哥那博大的胸襟和深厚的爱意,不由得看着哥哥坚定地说:“哥,你放心吧,海崖经过这一次,再也不会上谁的当了,我会永远记得哥哥的好,哥哥对海崖的期望,我会努力的,我已经长大了,对不对?”
聂海花不禁回忆起他上次说这句话时的情景,莞尔笑道:“是哦,长大了,过了十岁就成年了,你都十六了,还没有长大吗?告诉你,你呀,好好地给我迅速成长起来,哥哥还有好多重要的事情让你去做呢。”
聂海崖一听,立即兴奋起来,嚷着就问什么事?聂海花刮一下他的鼻尖,大声说:“别急在此一时,总之是大事情,大到你无法想象。你呢,除了好好休养以外,给我听好,从现在开始,恢复读书、习武,跟着哥给你找来的老师好好学习,等到真用到你的时候,可别一无所知,那样我绝不会饶你。”
接下来的日子里,聂海崖就像每天吃饱了人参那样,开始了紧张充实的生活,而聂海花也在加紧处理着各类事物,这是建国之初必然要面临的情形,自然谁也不敢怠慢。
这一日,聂海花正在大堂里处理着公务,忽然有守卫来报:有客人到访,其自称为西南边境古灵国国王使者,请求觐见。
聂海花心中一动,赶紧挥手请进,只见段洪、段雷两个人雄赳赳气昂昂地就走了进来,一进门就拜伏在地上,脸上难掩兴奋的表情,嘴里高呼着:“古灵国公子段氏兄弟见过聂王。”
聂海花赶紧走下座位招呼道:“哦,原来是远道而来的贵客,失迎了,请坐。”
接下来就是一阵寒暄和叙旧,三个人都不觉兴奋异常,但是热烈的场面过后,那段洪还是挑明了来意,只见他一拱手说道:“聂王,实不相瞒,我兄弟此次前来,除了向聂王恭贺除魔建国之喜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来和您商讨,就是聂王与在下幼妹当年的婚约,当年我爹爹已经得到聂王许诺,等妹妹长大成人之时,就将迎娶她,不知道此事聂王打算什么时候兑现?”
聂海花心里就是咯噔一下啊,在他的心里这件事始终是个梗,他也知道它迟早要发生,可他就是一直在自己欺骗自己,总幻想着那古灵国的老国王能忘了此事,或者你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会看上别的什么人,自己就能顺利的解脱了,可是没想到,自己着国刚建成没多久,一切都刚刚走上正轨,怎么它还是说来就来了呢?
可是家里那位呢,这可是他一生眷恋无悔的唯一一人啊,怎么可能再容得下其他,不行,这件事必须彻底解决,他绝不能就这么束手就擒,必须想办法,想一个稳妥安全又不会伤害到谁的办法。
段洪见他久未答言,就赶紧解释道:“哦,聂王不用担心,小妹早已经不是那个淘气顽皮不懂事的小孩子了,如今已经十三岁了,出落成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了,聂王见了一定会喜欢的,我爹爹已经说了,如果聂王按照允诺不日迎娶家妹的话,我们回去就赶紧准备,只求您能尽快定下正日子,我们回去好跟父亲禀明。”
聂海花点点头,笑着说:“好,你们回去告诉你父亲,就说,塔斯卡王国一定会在新国王冠冕的大典之日,给你们的妹妹一个名分,她会得到他想要的。”
段洪、段雷听了高兴极了,当即告辞,回去了。
很快大典的日子就到了。
而那载着古灵国飘渺公主的巨大而华丽的花轿也如期被送到了塔斯卡的地界。
大典简朴而隆重,就在遗址的牌楼前搭建了一个高高的平台,新国王站立在高高的台阶上,叩拜天地,跪敬先祖,伏请子民,悯恤苍生,几番仪式过后,才离开高台,结束了大典,新的王国诞生了,新国王也踏上了举国复兴的大业宏图。到了后堂,那花轿里的人儿已经被扶出来,就在后堂聚集起了关键的那些人,当着这些人的面,行了新婚大礼,紧接着就是热闹的鼓乐声,人们的喧嚣嬉闹声,直到半夜方停。
清晨的微风吹拂在脸上,两个人已经纵马扬鞭疾驰了一个整晚,此时还真的有些累了,使劲勒住马的缰绳,老白慢慢地停住了脚步,聂海花看着怀里的吴奇,见那小脸红扑扑的,就心疼地说道:“不会怨海哥一直瞒着你吧,不会后悔从此就要和海哥过这种萍踪浪迹的生活了吧?恩,怨我吗?我的好奇奇?”
吴奇扭头看着他,大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痴迷地说道:“不,不会,永远不会,奇奇愿意就此跟着海哥,天涯海角,相随相依,至死不渝。只是,海哥,你为了我一人,舍弃了整个江山,你,会后悔吗?”
聂海花温暖地笑了,轻轻地吻着他的耳根和脸颊,深情地说:“不,不会,我也永远不会,江山于我是事业,是理想,而你于我,是宿命,是缘分,是永远无法割舍的情怀。而今我已经完成了我的使命,该过回我们自己的生活了,你永远不用担心,海哥是你的,就永远是你的,让海哥抱紧你,就让海哥来爱你吧,好吗?我们走。”
说罢,他一甩缰绳,踢了一下马肚子,那老白就再次开始了狂奔,两个人朝着无边无际的广阔山野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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