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入瓮来

74.各路王侯(上)

    
    辛毅没有想到李令翕会忽然喊他父亲, 一时间便愣在了原地。
    “父亲。”李令翕不知道在心中暗暗喊了辛毅多少回父亲,却无法说出口。她的身世这般难以启齿, 不仅是她心上的伤,也是父亲身上的污点。她本来以为这一辈子都没有喊出父亲的那天,但如今皇叔已经知道了, 舅舅此番来长安定会有危险, 她必须要提醒他。
    李令翕站在离辛毅还有一丈的地方,不敢靠近。如今将事情挑明, 反到生出了几分隔阂。她其实一直都是辛府的拖累吧。
    辛毅愣了好久, 才道,“好孩子,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九岁那年夏日,我与表哥游戏, 我躲在您的书房, 却不知不觉的等得睡着了。等我醒来,就见您对着我母亲的画像在说话。”得知那样的消息,九岁的李令翕就像忽然长大一般, 便得懂事乖巧了许多。
    “原来你怎么早就知道了。怪不得……”原本还稚嫩娇气的小乖宝忽然就变得懂事知礼了很多。
    “父亲。”李令翕忽然朝着李令翕行了一大礼。这么多年, 她是君, 父亲是臣, 一直都是父亲再向她行礼。“孩儿这么多年让您操心了。如今还要让您为孩儿再承担风险。”
    “不不不。”辛毅上前走了两步,扶起李令翕, “你是我的女儿, 保护你是为父的责任。只是为父没有能力, 放你一人在长安这么久。”
    “父亲。”李令翕拽住了辛毅的衣袖,抬眸看向他,眼神中的小心翼翼流露无疑,“您怪我吗?因为我的出身,为辛府带来了这么多的风险?”
    她刚刚听辛毅的语气中是拳拳关爱之意,才敢问出了这么多年一直藏在他心中问题。
    “若是于辛氏祖先而言,我的确不孝,犯下这样的错误,但错的人是我不你,是我没有管住自己的心。并且于我而言,乖宝,你是我一生的骄傲,你是我最想要保护的人。是我愿意捧在手上养大的明珠。若是能够回到当年,我不会拒绝你的母亲,而是在她要遇见李琮柏前便会娶她,而不是放手。让你名正言顺得做我辛府的明珠。”
    这么多年他想了很久,不能只怪辛榕的绝情,也怪他当年的懦弱,若是早点便与榕儿表明心迹,或许便不会一错再错。
    “父亲您能这般说,我觉得……”辛毅的话,直直地击中了李令翕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她瞬间泣不成声。“我觉得心中甚是欢喜。”
    她一直以为,父亲心里其实也是后悔的,后悔担上她这样的负担。原来父亲并没有怪她。
    “傻孩子。”
    见她嚎啕大哭宛若孩童,辛毅不由摸摸了她的头顶。心中发涩,也不由泪目。
    只是这边好不容易父女见相认。门口便不合时宜地响起了叩门声。
    李令翕用绢帕擦了擦眼泪,清了清嗓子才问,“何事?”
    外头敲门的是灵枢,“殿下,南安王世子再外头求见。”
    “南安王世子,姜砚?他怎么会来找你?据我所知南安王他们应该先于我到长安。”
    南安王世子姜砚,辛毅也有耳闻,毕竟南安与安陵隔得并不远,并且姜渊姜砚父子的名气不是一般的大。
    但辛毅却本能的并不喜欢他们,姜家太让人看不透了。
    “姜世子是与前几日到长安了,只是到长安那日与我偶遇并在路上帮些许小忙,因而认识的。”她笑了笑,并不想将那日的事情,说出来让父亲担忧。“如今我还是公主,姜世子想要如何,还有皇叔在上面拦着。”
    “李书宸他不怪你吗?”辛毅也是十分好奇,发生这样的事情,竟然也只是出宫,李书宸都没有别的动作吗?
    “没有……皇叔什么也没有说。”
    她在他面前自戕谢罪,但他却救了她,然后便是陷入冷战,她也不懂皇叔想要如何。
    “父亲如今不是说话是时候,您先去长安吧。万事小心。”
    “好,你也要还好照顾自己。”前路尽是荆棘,若是一味的感慨,那便只能感慨命运不公,却无力改变罢了。
    “是。”李令翕亲自打开了门,目送父亲离去。
    “姜世子如今在哪里?”她问。
    “奴婢没有让他进来,正在观中待客的茶房中等着。”
    “你做的好。”李令翕点了点头,“伺候我梳洗一会儿,便去见客吧。”
    “是。”灵枢跟着李令翕进了房间,帮她梳洗。
    李令翕那边磨蹭了约有两刻中的功夫还没有来,但姜砚也不急,反而是悠哉地坐在那里喝茶,还有空就逗逗笼中关着的小雪兔。
    他方才瞧见了辛家的人马,想必是要等一些时间的。
    果然待小雪兔吃完笼中最后一根青草时,李令翕才姗姗来迟。
    “殿下长乐无极。”
    他冲着李令翕揖了揖手。她明显是新上妆容而来,唇上的口脂似未凝固。眼角的脂粉略重似在掩饰些甚么。
    她刚刚哭过?
    “姜世子不必这般多礼。”
    李令翕亦向姜砚还了个半礼。“世子忽然到此,本宫略略收拾一番,让世子就等了。”
    她瞧得出姜砚今日特意打扮过的样子。原本就是兰枝玉树一样的人物,稍稍收拾一下,便更是炫目。幸好她不是久困于深闺的女子,只因一张皮相便自投罗网。
    她抬眸看向姜砚,眼神中带着疏离,没有一丝痴迷。
    见她不被美色所惑,姜砚也不在意,原本他的目的就不是如此。反而李令翕这样的态度,才让他觉得有意思。“本就是不请自来,等殿下一会儿又有何关系呢?”
    “不知世子到这里有何贵干?是上次押送至廷尉的那些流民有消息了吗?”
    她端起茶盏轻轻地抿了一口。
    “廷尉府中的事情,臣也不甚了解,想要帮殿下也是有心无力。想必那边有消息,自然也会通知殿下。”他把自己说的置身事外,其实也就是说说而已,他想要拿廷尉府的消息易如反掌,不过是装作没有门路而已。
    李令翕也不拆穿他,继续听他道,“臣只是今日出来打猎罢了,却猎到了一只小雪兔,这东西生的小可爱,倒是让臣不忍心杀它了。不过它已经被臣伤了腿,臣一个男子又不好养这东西,但若是放了它,怕是又活不到春天。臣不忍心杀它,它却终究是因我而死,实在惋惜。正巧臣想到殿下在这附近,便将它送来给您,也算是做殿下的一个消遣,殿下您意下如何?”
    李令翕看了一眼笼中卧着的雪兔,毛发洁白如雪,不过巴掌大小,左腿绑着绷带,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瞧着李令翕。
    的确是惹人怜爱。
    但是李令翕并不想收下姜砚的东西,哪怕只是一只小小的雪兔也不想。
    她朝着姜砚笑了笑,“世子心善,这只小雪兔的确是可爱。但世子的好意,本宫只能拒绝,因为本宫不能收下这只小雪兔。”
    她看到姜砚眼中的笑意瞬间消失,但只是瞬间,他又恢复了言笑晏晏的样子。
    李令翕往后靠了靠,故意与那只小雪兔拉出了丁点距离。“本宫只要一摸这些小动物,便会起疹子。所以,世子您的好意本宫不能接受。”
    他依旧是在笑,但李令翕却从他的笑中看出了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殿下不必这般内疚,原本就是臣提出这无礼的要求。”
    什么生疹子不过是借口,瞧着李令翕这态度,就是故意疏离他罢了。可是他今天拎着这雪兔来,就没打算拎回去。
    “不过,殿下也不用亲自照顾这只雪兔,只需派个宫人照顾,等小兔伤好了再放走即可。殿下您看这样如何?”
    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若是再拒绝,便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这般也好,灵枢。”她唤来灵枢,“你把这小兔带走,使些银两,问问观中有哪个小师傅愿意养它?”
    说完后又朝着姜砚歉意地笑了笑,“本宫来这观中为表诚心,就只带了两个宫人。”
    姜砚不防她还有这手,看来这位公主的戒心还不是一般重的,他还得想想别的办法。今日就到这里吧。起身拱手告辞,“今日多有打搅,还望殿下恕罪。”
    “世子哪里的话。本宫还欠着世子的恩呢。”
    见姜砚要走,李令翕心中一阵轻松,但面上还是不显,从椅上起身以示尊重。
    “臣下护主本是本分,况且陛下已经赏了臣。殿下这般,臣羞愧不已。”
    李书宸也不希望她与诸侯牵扯过甚,直接出面站着皇家的角度上赏了姜砚。
    *
    各路王侯齐聚长安,长安面上还是调弦绷鼓、一派其乐融融的样子,但暗地里已经是剑拔弩张蓄势待发。
    谢玄享受着这段时间内最后一个平静的沐休。不管如何,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得绷紧了不能掉以轻心。
    “你这几天小心些。”他与杨如晦一同骑马走在街上,准备出城赛马。杨如晦有些莽撞,这段时间内长安中的权贵骤然增多,还多半是不熟悉的新面孔,他怕杨如晦闯祸,特意提醒他。
    “是是是,我知道了。”杨如晦点了点,他知道谨道兄是为他好,但是他这么大个人也是有分寸的。况且出来玩,老是这么说,他也觉得很不耐烦。
    谢玄摇了摇头,与他说也无用,还是和他兄长通个气,让家里看得严些。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书楼取两册书。”
    他是为谢菫琇取书,他们几兄妹中,或许,只有这个幺妹最是像父母的。心思浅显、无忧无虑。
    “好好好,我前头去转转。”杨如晦不爱看书,连带着书楼也不想进去。
    谢玄知道他这性子便下马自行去了书楼。
    他想着这么一会儿应该无事。谁承想,就买个书功夫,杨如晦还真的就惹出了祸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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