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契约

    
    叶明宇似乎有种魔力，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有让人信任的感觉，就算他已经劣迹斑斑，却还是能说服别人相信他，说服金楠，他又有了新的计划，这计划是金楠给他的灵感，而且他相信金楠心中的仇恨会支撑她帮自己完成那步棋。
    沈洪的书房里，他向叶明宇询问了些情况，缓缓说道：“金楠这个女人不简单，利益集团里也只有她一个女人，她当初的产业也涉及了众多行业，她的能力很强，这点不可否认，你就不怕养虎为患！”
    叶明宇喝了口酒，说道：“确实不简单，我原以为她会在疗养院那种地方真的疯掉，或是忍受不了主动坦白从宽呢，没想到她竟然能有办法从那儿出来。”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营海响当当的人物，一个女人，很厉害。”
    沈洪不免一笑，说道：“可你对她还是手下留情了。”
    叶明宇也随之笑了笑，说道：“一是因为她的确还有用，至少她比刘冰那几个家伙有用，我喜欢跟那种用脑子，而且知道利用自己优势出做事的人，二是因为，当初对付她的手段确实不光彩，算我欠她了。”
    沈洪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总之，你要加倍小心，现在身边布满了雷，而且有那么多又眼睛盯着你，你又不停的给自己挖坑。”
    “我明白。”
    “去吧，早点休息吧，硬仗在后面呢。”
    叶明宇点了点头，退出书房，走到卧室门外，听到房间里，沈佳妮温柔的说道：“宝宝，今天妈妈好开心，妈妈越来越能感觉到你在动，吃饭的时候，走路的时候，你一定是在跟妈妈一起等爸爸回来，我们一起告诉爸爸，我们有多想他好不好。”
    叶明宇靠在冰冷华丽的墙壁上，痛苦的闭上眼睛，他最怕的不是身份被拆穿后的身手异处，而是这些对沈佳妮造成的伤害，他最痛的也不是一次次的重伤，而是沈佳妮的眼泪。此刻看着沈佳妮幸福却又有些哀愁的样子，陷入深深的自责和痛苦之中。
    叶明宇深深的吸了口气，露出以往的笑意，迎着沈佳妮走过去，将她抱在怀里。
    沈佳妮淡淡的笑了笑，说道：“回来了，吃饭了吗？累不累？”
    叶明宇点了点头说道：“吃过了，我不累，倒是你，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一定很辛苦，不能每天在你身边，对不起佳妮。”
    “不是啊，现在反而没以前辛苦，而且宝宝现在在肚子里越来越调皮，有时候还会跟我互动，我轻轻的把手放在肚子上，他的小手还是小脚竟然也会贴过来。”
    叶明宇兴奋的说道：“真的吗？我也可以吗？”
    “当然，宝宝也很想爸爸的。”
    叶明宇深情的看了看沈佳妮，心里更加愧疚，他把手轻轻的放在沈佳妮的肚子上，果然，他感觉到同样有一股力量在触碰自己，这种感觉既奇妙，又让人莫名的感动。
    沈佳妮轻轻的撩起叶明宇有些凌乱的头发，静静的看着他，她曾经认为他们的相爱是那样的理所当然，却不知道会爱得如此强烈，如此不易。
    沈佳妮悠然说道：“还记得我当初跟你说过的话吗？不管你是谁，在做什么，我都跟着你，现在，是我们，我们的孩子！这样的话我再说一次，叶明宇，你要是坐牢，我们就等你重获自由，你要亡命天涯，我们就跟着你亡命天涯，若是到最后真的要重判极刑，我们守你这一世，再等来世。明宇，无论发生什么事，不要丢下我们。”
    叶明宇紧紧的搂住沈佳妮，她将头埋进他的肩头，这一刻叶明宇不想放手，再不要放手。
    不管前方的路有多苦，只要走的方向正确，不管多么崎岖不平，既然选择了就不要轻言放弃，可是坚持却要付出更多代价。
    外面下着淅沥的小雨，叶明宇把车停在路边，一个人静静的呆在车里，双目紧闭，靠在椅背上，虽然看上去一副淡然自若的表情，却显得格外落寞。
    叶勇刚好路过，认出了叶明宇的车，走过去看到叶明宇一个人在车中，敲了下车窗，叶明宇意外的见到叶勇，自觉的下了车，从前的叶明宇很怕叶勇，因为那时候的自己时常闯祸，而叶勇又特别严厉，而现在的叶明宇已经闯下弥天大祸，就算这些年再如何嚣狂自大，今天突然面对父亲，竟然露出了一丝心虚。
    叶勇并未说话，走在前面，叶明宇犹豫了一下，跟在后面。
    叶勇走出很远，停了下来，叶明宇也停了下来，刻意的保持一米左右的距离。
    叶勇很平和，与以往的态度不同，他并没有看叶明宇，只是淡然平静的说道：“事情到了今天，从我知道真相开始，就没能和你心平气和的聊一聊。”
    叶明宇不语，虽然毫无多余的神色，却还是卸掉所有的伪装，但还是不太习惯父亲这样的态度，无论从前还是现在。
    叶勇无奈的淡淡苦笑，说道：“可能因为从小到大，都没能跟你平心静气的聊过，所以不管你出了什么问题，我的解决办法总是简单粗暴。现在想想有些后悔当初硬要求你去读警校，如果不是那样，可能不必经历这些。作为警-察我能了解和体会到这些年你的生活，和所经历的痛苦。对不起，明宇！”
    叶明宇从容的露出一丝笑意，习惯性的挑了下眉睫，这样的神情动作像极了当年初入营海的江浩，叶勇也为之露出一惊之色，叶明宇呵呵笑，说道：“现在应该明白了吧，每个人解决问题的方法和角度不同，但是，发生了这么多事以后，我发现我和江浩根本就是同一个人，从来都是一个人，无论是否发生那次意外，叶明宇和江浩早就不自觉的成了一个共同体，我知道我现在做的事情不会得到你们的认同，但是我必须做。当年，夏俊峰说，一个人的性格会决定他要走的路，所以，变成今天这个局面，除了我，没人要为这一切负责。”
    叶勇看着叶明宇，他的模样明明就应该是个初入社会不久的年轻人，却透着一股沧桑和冷然，像是事事与他无关，却又被搅在泥潭，无法抽身。
    叶明宇正视着叶勇说道：“爸，对不起，这些话，如果我今天不说，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勇气去说，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说。”
    叶勇欲开口相劝。
    叶明宇淡然一笑，说道：“当年做那样的决定，并没有考虑太多，我知道我的任性让家人承受了很大的痛苦，可是看到了你们的撕心裂肺却不敢回头，如果当年真的轻而易举的放弃了，或许不会有这些刻骨铭心。后来回到营海，挑衅警-方，与你们为敌，又是情势所逼，不得已而为之，我知道那时候你们和我一样，心里的痛苦伤疤又被一点点撕开，一样要躲在黑暗里才敢舔舐伤口，从最开始的意外惊讶到后来失望绝望。再到后来，我失忆了，一切都变得理所当然、顺理成章了，更是毫无底线，伤害了很多人，包括那些我曾经很珍视的人，我知道外面的人如何评价我！”
    “我知道，从小到大，我让你们为我费尽了心思，我做每件事情都没能让你们满意，也没能让自己满意过，当初夏俊峰找到我，我以为终于有一件事情可以让你们另眼相看了，可惜这件事情到最后还是一样，我把它搞得一塌糊涂，最后，我也不知道结果会不会如我所愿，但是，如果我现在放弃了，我这一辈子都不安心，”叶明宇略略顿了下，说道：“对不起，还是让你们失望了！”
    叶勇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明宇，你没让我们失望，你是好样的，当年的勇气，和后来你为这案子做得一切，都没让我们失望。”
    叶明宇的目光依旧平和，在听到父亲的话后仅有一丝不为察觉的闪光，又恢复了平静，说道：“我知道我现在做的事情，和接下来的所有行动，你们不会认同，而且接下来一定会波及很多人，影响很大，但是我必须这样做，或许会付出并不相等的代价。”
    叶勇轻叹了口气说道：“明白其中的厉害得失也一定要做？”
    叶明宇点了点头说道：“有人跟我说过，她说就算你要死，也应该由法律决定，沈洪也一样，就算到最后，我真的没有办法保他性命！我知道，这条路很可能行不通，可至少我不能看着现在对我来说，同样是家人的人，不明不白的死！”
    “你是个警-察，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方式去解决问题。”
    “警-察也是人，并不是万能的，这些年我经历了太多的无能为力，所以如果用正常的渠道要牺牲更多，那我为什么不选择非常手段！”
    “不惜任何代价？”
    叶明宇点了点头，说道：“做任何事都要有代价，如果考虑这些，当初的选择也是错了！”
    “我知道多说无意！”
    “对不起！”叶明宇望向不远处，平静的说道：“爸，就当叶明宇那时候真的死了吧！”
    “胡说八道！”
    “爸，不管为了谁都好，你是警-察，妈和大哥也一样，而我，无论如何已经不再是警-察了，早点清清楚楚，对大家来说都有好处！”
    “明宇！”
    叶明宇看着叶勇，目光从容淡然的说道：“让我再任性一次吧，有些事情，开始了，就必须要有个结局。”
    叶勇看了看叶明宇，他从来没有认真的了解过自己这个孩子，可他却了解江浩，正如叶明宇所说，他和江浩已经变成了同一个人，那么江浩要做的事情，向来无人能够阻止，叶勇的神情复杂，不舍，无奈，后悔，哀愁，目光中却有了些许期许。
    叶明宇淡淡的笑了，看着远处，他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生命中，有太多的事情身不由己，看不透的伪装，正如猜不透的人心，明明什么都懂得，明明可以全身而退，却要把自己逼到如此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