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不可!”长孙家庆脚步急促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向李承乾行了一礼,长孙家庆急切道:“臣听说有一伙贼人近来在长安城内为非作歹,甚至曾经夜袭宫廷,陛下震怒,叔父的左骁卫与宿国公的左武卫共两卫大军靖平城内,眼下王侍读与这伙贼人纠葛不清,殿下万万不可牵连其中啊!”
李承乾闻言有些不知所措:“这••这可如何是好?”
程处默急切道:“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白鹿候与贼人绝无关联!”
李承乾无助的四下望了望,最后看着正逗弄小寿儿的陆德明道:“如今孤该如何是好?请老师教我!”
陆德明抱起小寿儿,收敛笑容道:“臣敢问殿下,王侍读自入宫为殿下伴读已有近两月时日,以殿下观之,其人品性如何?”
李承乾想了一下,犹豫道:“王侍读性子颇为孤傲,平日里只与老师您交好,老师平日讲学,王侍读总能旁伸博引,使孤耳目一新•••••”
“殿下!”陆德明打断道:“王晞昔日金殿面君,曾与数位当朝众臣鸿儒激辩而不落下风,其才学如何自不用多说,臣问的是,在殿下眼里,王晞其人,品性如何?”
李承乾思付良久,才舒了一口气道:“孤且年幼,不懂得如何观人品性,但孤听闻,王侍读乃是曾经割血饲亲的至孝之人,父皇与李纲先生都曾说过,一个至孝之人,即便会有些错失之处,但绝不会是大恶之人!”
陆德明欣慰笑道:“既然如此,殿下又何虑之有?”
长孙家庆怒声道:“先生!某知道先生素来与殿下交好,但是此事牵涉甚广,如今圣上嫡子中,卫王泰圣宠日隆,虽然尚无法奢求储君之位,但我等身为太子之臣,怎能不未雨绸缪?!王晞之事情形不明,先生怎可置太子殿下于不利!”
陆德明呵呵笑道:“王晞是否与夜袭宫廷的乱臣贼子有关,没有人会比王晞更清楚,如今王晞将自己至亲的母亲和妹子俱都送入宫内,不是在向陛下和太子表明心迹吗?君君臣臣,若太子此时袖手旁观,恐怕会令有心依附太子之人齿冷啊!”
李承乾闻言当即怒声道:“岂有此理,不提王侍读如何,四弟得封卫王,乃是皇子应有之义,众兄弟之中,四弟与孤最为亲善,汝谗言离间吾等兄弟之情,居心何在?!”
“殿下•~~~”长孙家庆不可置信的痛声道。
李承乾却不想再听他解释,当即大喝道:“冯孝约何在?!”
李承乾的护卫首领冯孝约应声而入:“臣在!”
“摆驾太极殿,孤要去求见父皇!”
“诺!”
太极殿的书房里,李二放下手中的奏折,看着一旁悠闲的宇文风道:“大理寺少卿戴胄上本,称在王晞府宅左近,抓获大量突厥细作,大理寺昼夜审讯,得知这些人乃是突厥曳河汗的手下,大多已潜伏长安数年之久,王晞封侯之后,有人将他们召集起来,要暗杀王晞!王晞即便封了白鹿候,也不过是一介县候,我大唐如今的侯爵有近百之数,曳河汗为何会独独盯上新近封侯的王晞?”
宇文风一愣,随机表情萧索的道:“陛下可知,这位曳河汗是何人?”
李二一怔,疑惑道:“外候官重组后,手脚生疏,对突厥所知甚少,难道大都护久居深宫,也知道这位曳河汗吗?”
宇文风叹了一口气,悠悠道:“陛下也当认得他的,曳河汗便是当年依附突厥的赵德言啊!”
“嘭!”李二拍案而起:“竟是这个数典忘祖之辈!身为汉人,却去坐那突厥的走狗,如此寡廉鲜耻,背起祖宗,有朝一日,待朕提兵北上,必杀之而后快!”
宇文风摇了摇头,道:“陛下息怒,其实这赵德言也是个苦命的人,陛下或许不知,赵德言实为当年外候官在草原布置的一枚暗子!”
“什么?!”李二惊疑道:“既然如此,为何如今会成为突厥的曳河汗?!”
宇文风缓缓道:“内外候官归附杨坚之时被清洗过半,因此我与宇文影广募良才,悉心传授智谋才略,赵德言便是那是进入外候官的。
其北上突厥之事还要从当年前隋左骁卫骠骑大将军长孙晟经略突厥说起,长孙将军与闻喜县公裴矩利用突厥争夺汗位之际,运筹帷幄,大用离间计,使突厥内部互相攻伐,最终分裂为东西两部,自此之后,强势的大突厥日渐衰落,再也不复北齐和北周之时动辄挥兵南下,肆意抢掠的强横之态!”
“裴矩?”李二疑惑道,裴矩因为在杨广时屡进谗言,不但不劝阻杨广的昏庸无道,还与杨广同流合污,以至于大隋最后千疮百孔,十八路反王揭竿而起,李唐立国后,裴矩因为与李渊交好,仍然得居高位,甚至几度拜相,但其在前隋恶名昭著,天下士林俱将其视为佞臣,就连李二自己,也打算待朝政稳定后,便将其罢官弃用。
没想到,一直被视为奸佞之臣的裴矩竟然也有如此丰功伟绩!
宇文风呵呵一笑道:“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以老夫观之,裴矩此人才略过人,却风骨欠佳,昔日其经略北方,运筹帷幄,身先士卒,曾多次孤身入胡营行反间计,后来官居高位,杨广昏庸,其趋炎附势,而陛下登基以来,其不也曾数度犯言直谏吗?君昏臣庸,君明臣直,这样的人,昏君之虎狼药,明君之千里驹,就看陛下如何用了~”
李二若有所思的道:“君昏臣慵,君明臣直,大都护所言,朕深以为然啊~”
宇文风接着道:“突厥分裂后,西突厥退居漠北西域,不足为虑,但是东 突厥却依然势大,为了践行兵法之上兵伐谋,也为了削弱胡虏,长孙晟与当时负责突厥谍报的外候官宇文影谋划了一场惊天奇谋。
长孙晟以为突厥之所以强悍,乃是因为草原天高水远,生存艰难,见惯了生死的胡人很难将生命看的金贵起来,因此他们悍不畏死,只要胯下一匹战马即便是幼小的孩童也会变成精悍的勇士,不论是前汉的匈奴、还是魏晋的五胡莫不如是,可是匈奴还有五胡最后都消亡了,为何?”
李二静静的听着宇文风的话,这位老人好像不只是在回答他的问题,而更像是在向他传授自己历经三朝八十余载的宝贵认知!
“因为不管是匈奴还是五胡,在其弱小的时候,他们在草原爬冰卧雪,与天地相争,所以他们的悍勇和顽强让他们很快强盛起来,然后他们牧马南下,肆意劫掠,从此之后,他们知道了我汉人的茅屋也比草原的帐篷舒适暖和,桑麻蜀锦更是远比他们腥臭的兽皮华丽合身,汉人的饭食也比他们煮不熟的羊牛馨香~
如果是匈奴是被汉武的雄风所败,那么五胡便是败于我汉人的礼法昌盛,他们入主中原,学我汉家习俗穿起宽袍大袖,楼阁瓦舍代替牛皮帐篷,富足与安逸使他们再也不是弯刀在手便可酣战不休的勇士了,战马的四蹄被绑上绳索便不能再奔驰如风,所以,不过百年,五胡彻底消亡!
突厥兴起时,不管是始毕可汗还是处罗可汗,不管突厥如何强盛,都在有意保持草原政令疏松,民风彪悍的传统,所以长孙晟与宇文影计划如中行说之叛降匈奴,派一位中原士子去行削弱之策。
宇文影在外候官遴选数百人,最后选中了才学机变最为出色的赵德言,赵德言乃是孤儿,被宇文影收养悉心教导培养,已拜其为义父。乃是当时外候官最为炙手可热的英才!
赵德言入草原后,很快便得到了颉利的赏识,当时处罗可汗身死,突厥本部原本要佣立始毕可汗的幼子突利为汗,赵德言以许诺待突利成年后归还汗位为由劝说处罗可汗的可敦前隋义成公主改立颉利为汗。
颉利继位之后,对赵德言引为心腹,并将其封为曳河汗,赵德言遵照长孙晟的指示,在突厥恃势专权,变更突厥旧俗,政令严苛,又鼓动颉利与中原互市,大量引进丝绸、彩瓷等奢靡之物,还以突厥本族亲善突利为由劝说颉利任用草原诸胡,而疏远突厥本部。
草原大雪,诸部牲畜折损无数,各部连年饥荒,赵德言却劝说颉利对各部征收重税,使原本忠心颉利的部族纷纷反叛,草原一时间内战不休,再也无力南下!”
宇文风饮了一口清茶继续道:“若是任由赵德言继续下去,只需再有数年,突厥本部便会与草原诸部全面开战,届时中原再挥兵北上,一战便可保北方百年无战事!
可惜啊,杨广无道,中原烽烟四起,外候官的精力全都被牵扯在关内,尤其是大业十三年,宇文影被杀于大兴城内,外候官被大肆清洗,早前安排入草原的暗子俱都失去联系,而赵德言一直视宇文影为父,情急心痛之下,从此便真的归顺了突厥!
只是几年的时间,颉利便在他的辅佐下,压制了诸部的纷争,统合各方,控弦二十万,屡屡南下,还妄图插手中原的逐鹿之战。”
李二沉默不语,这些他是知道的,突厥强盛之时,中原诸侯包括李渊都曾对颉利称臣,以图自保。
“赵德言还以当年外候官的暗子为基,仿照内外候官为突厥建立起一套完整的谍报刺杀机构。”宇文风说完,便扭头看向窗外。
欧阳胤慌乱的闯了进来,惊慌道:“陛••陛下,太仓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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