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显得相当缓慢,轰隆隆声音极大,铁轮压住铁轨像人一样喘息,驶在乡野间,高空镜头下,喷雾浓郁,有种八十年代国内之感。
“呜~”
震耳欲聋的巨响,啸声如洪钟,闷得惊人。
车厢内的毒贩脸红到泛青,呼吸困难。
面相普通。
林平之掏出手机,上面的照片和刚才的毒贩一模一样。
他满脸细密汗水,从鼻尖滴下来,不过眼睛也不眨。
鸣笛声诡异的又响了一阵子,林平之驾驶的大g越野车上,莫名其妙响起铁轨声,轰隆轰隆。
实际上,这并非是一个随随便便响声,电影艺术中,特意强调的火车汽笛声往往伴随着死亡和不详,懂的观众心中一震,因为他们已经从类似电影中看过无数次,这就是林平之的伏笔,他从不让聪明人失望。
比如国师电影《活着》中,观众对人物的命运争论不休,其实在一声莫名其妙的鸣笛声,国师已经交代了一切,这并非过度解读,你觉得过度,是因为你不懂。
鸣笛声背后隐藏着死神一样的悲鸣含义。而不懂的观众,只看到林平之冷酷的摘下墨镜,停下车,凶悍凌厉。
他们只知道林平之要上火车。
天气相当炎热,林平之却穿了一身外套,腰间稍鼓。
从车上跳下。
鸣笛声戛然而止。
镜头一转,火车正好停在他旁边,他冷漠的努了努嘴,嘴角微抽,一脚踏上悬梯,从拐角口出来,整个画面中,刚才的凶悍男人忽然换成了陌生男孩,气质陡然软化,沉默像石头一般。
他看镜头一眼,像农家郎在看观众,纯真无比。
很淳朴的一笑,几乎都露出牙龈。
“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
林平之唯唯诺诺道歉,期间碰着了几个行色匆匆旅客,像是太过腼腆,以至于害怕碰到别人。
“砰!”
扣住的声音。
“你干什么……你……”乘客破口大骂。
林的破旧外套挂着了行李,那物件像是被硬物牵着一样绕了个圈,他一走,便提着轻飘飘的跟着转。
“对不起。”
林平之道,展现出一个农家郎最良好的修养,剔开行李箱的挂钩,刚想用手推过去,那乘客急不可耐的喝住他,很嫌弃的逃遁而去。
他的外套很破,当然也少不了气味,大部分人一看便避之不及。
林平之于是头低的更低,卑微的从车厢这头走到另外一头,正好看见先前手机照片上的人物。
最角落这边靠窗,靠门,抱住一麻袋东西,左右张望。
“滚开……”
对方一脸的惊惧,都换成了嫌弃。
镜头中给出的是林平之的背影,毒贩的正脸,只能见到林平之往前佝偻的背影,而毒贩如避蛇蝎,极不耐烦。
大喊道:“滚开。”
这声音太大,引起了更多人注意。
前后两个方向通达的列车上,另一边的几个壮汉,满脸凶相,一路搜寻,毫不在乎自己腰间手枪外露,一巴掌拍在了试图阻拦他搜寻的乘客脑袋上,那人歪歪扭扭的昏过去。
听见声音后,抬头看向这边,正对镜头。
一百八十度旋转的镜头,缓慢的转回来,这次换成毒贩发抖的背影,他极力想要从车窗爬出去,而林平之的正脸忽然眯着眼睛轻笑,从下往上仰拍。
这又是一个眼神。
令人毛骨悚然,林平之好像不是一个好人。
又像是挑逗观众,因为他的确极有魅力。
“咔!”
林平之深吸一口气,跟扮演毒贩的演员握手。
“合作愉快,辛苦了。”
用的是泰语。
对方诚惶诚恐的鞠躬,双手握住他手,“谢谢林导演。”
毒贩是当地的群众演员,不过演技不错,脸上的微表情,对于一个商业片来说,已经足够。
当时说带些国内的金牌配角来泰,大陆但凡有点名气的都要七位数,林平之于是退而求其次,找港地刑侦电影那帮人,这些人平日拿tvb几万块钱工资,要价居然比大陆更高,林平之于是在泰国当地找,结果发现人家老泰的技术水平还挺高。
助理过来给他擦汗,另外两个,一个扇风,一个遮阳。
跟他脚步亦步亦趋,机器人一样精确。
众人习以为常。
摄影机前,林平之看了一遍今天的画面。
花了些时间。
实际上,这都是零零散散的片段镜头,他当然不可能一镜到底,他只是在脑海中已经想好了如何将素材表达出自己故事。
连背景音都想好了。
美剧《真探》中,马修麦康纳,有个长达十多分钟的完美教科书级别长镜头,电视剧直接靠这个镜头拿到当年艾美奖。
林平之暗道自己故事不错,不过先前差点衔接镜头。
“火车换回刚才的地方,再跑一遍,这次只录火车,角度斜一点,”林平之跳下火车,给摄影师比划要求,又放低手,“你要让火车有种从脑袋上撞过来的意思。”
摄影师表示明白,放低腰,很吃力的端摄影机,搁自己大腿上。
林平之摇头:“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要更低。”
摄影师于是半跪下来。
林平之继续摇头:“还要低点。”
摄影师脸涨的通红,怒了,结结巴巴想说什么,忍住了。
他整个人扑在泥土上,躺着了,眼神满是愤郁,看林平之。
那意思,你还要我怎么低?
林平之哭笑不得,支使助理:“去,给我拿一铲子来,大的。”
助理瞪大眼睛,默默的去了。
剧组气氛有些沉重,摄影师惊了,爬起来,满脸惶恐,想给林平之道歉。
很快来了一粗大的铲子,林平之一把住,摄影师就跟等挨打的孩子一样,又倔强又不敢动弹。
林平之走到他之前的地方,笑骂,“滚蛋,你给我让开。”
摄影师茫然起身,看林平之干脆几铲,挖掘机一样弄出深坑来,踏进去半跪,只露出肩膀往上。
林平之:“你明白了吧?”
摄影师捂住胸口,很是感激的跳进去了,呐呐的道歉。
场务过来道:“林总,您难道意思是,接着拍?”
林平之:“我说到先前的地方拍。”
场务苦脸:“林总,您这要求太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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